柳含和本是g"/>中内侍,在李承懿承爵为信国公後,皇帝怜他举目无亲,破例赏下一名内侍,专司服侍他之责。须知宦官卑下,却非人人可用,如非皇室近支,以宦官为奴婢当属越制;是以皇帝特意赏下内侍,著实是极大的体面。
李承懿原本亦是作如此想,对著柳含和自是客气,只是他那时才十馀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柳含和仅比他小了两岁,相貌y"/>柔,又是阉人,不免有些雌雄莫辨,李承懿偶发酒兴,将这人拉上床榻,往後却是食髓知味,再不能止,也算是明白了分桃断袖的趣味。
往後十馀年间,柳含和便在他身侧服侍,偏生这人素来低眉顺目,李承懿也说不清柳含和著意侍奉,究竟是个什麽心思,偶尔琢磨一番,倒也颇为有趣。
须知柳含和出身不同常人,乃是犯官之後,因年幼之故而未流放岭南,仅没为官奴,後来因缘际会净身作了宦官,又被皇帝指到他身侧服侍,虽说g"/>中设有内书堂,供宦官读书习字,但柳含和却是出身於书香人家,幼时便已饱读诗书,如非亲长下狱,罪及妻孥,大抵亦能读书中举,来日又替柳家添一名进士不提。
因他博学,自也知晓礼义廉耻,偏生又已是宦官之身,除了一心尽职外别无办法,李承懿暗暗怜惜於他,也曾想过要断了床笫之事,偏生柳含和并不领情,明白此事後,不待人言便主动侍奉,李承懿又非当真不欢喜他,自是舍去了多馀的心思,又顺著柳含和之意,索x"/>将府中对牌给了过去,将偌大国公府都交托於他。
不知不觉,车辇停下。
李承懿回过神来,方知已是到了。
褚奉元枕在他膝上,却是睡得熟了,他心中不免好笑,小心翼翼地挪开这人,又褪下氅衣替他盖上,自己下了车辇,与等在外头的内侍打了招呼,便往g"/>中而去。这内侍乃是皇帝身旁近身服侍的,善於揣摩心思,早已明白李承懿全无攀谈之意,又知他身分贵重,便也不敢搭话,两人沉默地走过长廊,最终来到正殿之中。
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什麽心思,著外臣来见,却宣入寝g"/>,若非此事秘而不宣,只怕言官要拿此事弹劾亦未可知。
李承懿心中烦闷,面上不显,入内之後便屈膝跪下,行了大礼後方被叫起,於是低头望地,做出一副恭聆圣训的模样。这却是他常用的伎俩,皇帝瞧著他,悠悠道:「抬头。」
他一怔,只好依言抬头。
皇帝身著锦袍,瞧著四十馀岁模样,身量高大,体态匀称,却是一副习武之人的形貌,唯一令人生疑之处,即是那张脸与李承懿居然生得有七八成相似,旁人初见,都只道是血脉相连之故,然则皇帝从未承认,李承懿又是国公之尊,此事无人敢提,唯能私下议论。
李承懿并非愚钝之人,如何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麽回事。无非是自己出身不正,不能抱回g"/>中由后妃抚养,皇帝又舍不下亲生孩儿,於是令信国公以族侄名义养在外头;然而十馀年前,信国公骤逝,又无後嗣,皇帝索x"/>下旨择他为嗣,封为世子,替信国公摔盆并守孝三年,往後便名正言顺地承爵。是以时至今日,皇帝与他虽是骨r"/>之亲,却无名分,自也不得相认。
「一旬未见,陛下可还康健?」他终究开口道。
皇帝一笑,「在朕面前,何苦说这些违心之言,也不怕咬了舌头。」
李承懿一怔,却又不说话了。
皇帝也不恼他,迳自道:「你府中那个侍卫……」说著想了一想,片刻後续道:「就是那褚奉元,前些日子在西山闯了祸。此事倒还无人上奏,只是终究不妥,虽是借了杨道玄的名义才让人去了大营,但毕竟是你府中所出,自须多加约束。」
「此事是臣之过,万望陛下饶恕。」李承懿语气平平地道。
皇帝亦非真心责问於他,略点了几句,便将此事揭过不提,转而说起了旁事。先帝子嗣不繁,皇帝手足凋零,仅有的几位亲王远在封地,唯有一妹尚在京中,便是庆阳长公主。庆阳长公主与皇帝年岁差异甚大,乃先帝遗腹女,前些年方才及笄,朝中正筹议选尚之事,李承懿一听此言,心底却是起了一阵不祥之感。
「你如今也是成亲的年纪了,自该娶亲生子。」皇帝道。
「皇上如何不知,臣独好男色,全无娶妻纳妾之意。」李承懿淡淡婉拒道。
「朕明白。」皇帝面容平和,浑然不曾动怒,「便是不愿成亲,也由得你。喜欢男子也无妨,只是要挑个好的。」
李承懿一愣。
便听皇帝悠悠道:「你宠爱柳含和与褚奉元,自是无碍,然柳含和乃是阉人,褚奉元来历不明,宠便宠著,万万不可失了本心。」他微微一顿,复而柔声道:「朕前些时日听人上奏,方知闽地阳盛y"/>衰,时有男子相爱,遂结为契亲,情若夫妇……」
李承懿回过神来,连忙道:「陛下此话何意?」
「朕为你寻了一门契亲。」皇帝平静道。
李承懿神情愕然,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因皇帝与他关系非同一般,皇帝要管他的事情,虽非名正言顺,但毕竟是九五之尊,李承懿再是抗拒,也不能出言犯上,每每是忍气吞声,一言不发,权作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皇帝要他成亲,也不是这一阵子才起的念头,只是过去几次都被李承懿逃了过去,却没想到皇帝竟会作下如此决定。
他定了定神,笑道:「陛下说笑了,那结契亲一事不过是乡野陋俗,委实不登大雅之堂。陛下乃是一国之尊,这般纡尊降贵殷切垂询,臣固然十分感激,只是结亲一事到底须得慎重……」
岂料皇帝却打断他道:「你还不知道朕为你选了什麽人,就这样急著拒绝?」
李承懿心头一动,但口上却不肯放松分毫,只道:「陛下一片好意,臣心领了。然则婚姻一事,须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正理;就陛下所言,结契亲无异於成亲一事,如非陛下降旨,又有哪家亲长愿意将儿郎许到旁人府中?这与入赘又有何不同?」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放缓声调,「陛下非不明世事,自应明白赘婿地位甚低……我只好男色,却是我一人之事,不好牵累了旁人……」
皇帝凝视著他,半晌後,方道:「你说完了?」
李承懿沉默下来,终究点了点头。
皇帝却道:「好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你如今举目无亲,朕承来也是凑巧,李承懿久在京城,亦非足不出户,但却从未见过此人,只隐约听人说过几次柴鉴昭之事,两人实是素昧平生。
「如何会是他?」李承懿诧异道。
皇帝但笑不语。
李承懿一怔,将此事想明白过後,脸上却是一片滚烫,犹如羞赧不堪之状。
他素有断袖之癖,然则独好相貌俊俏之人,府中柳含和面容y"/>柔,行止间温文尔雅,别有文人风采,褚奉元眉眼清俊,双眸色如青碧,不乏少年英气,两人皆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想来皇帝亦是明白他这不足为外人道的偏好,才为他择定了柴鉴昭。
「柴氏嫡幼子虽是x"/>情风流,但人却不坏,你去见上一见也好。」皇帝说道。
李承懿苦笑,「陛下,若臣不曾记错,这柴鉴昭……当是喜欢女子的。」
皇帝也笑,「朕如果没有七八分把握,如何能让你去见他?」
李承懿一愣,细想片刻,却是无话可说。
「好了,你自去罢。此事不急,朕再著人与你细说。」皇帝不由分说地道。
「是。」李承懿唯能低低应声。
他浑浑噩噩,朝皇帝行过大礼,拜谢过後,才神思不定地出了正殿,心中仍有些茫然地想著柴鉴昭之事,一时疑惑柴鉴昭既有风流之名,又常往烟花之地,浑不像是心悦男子的模样;一时又怀疑皇帝莫非当真是仗势欺人,只是不愿他推拒此事,方才将话说得恁是好听。
想到一半,忽地凭空撞到了什麽物事,李承懿回过神来,顿觉鼻梁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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