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起眉头。难道柳三是真名?
有个青年人站在那几个判官旁边,打扮的很普通,长相也普通,仆从模样,从刚才宣布获胜那洪亮的声音猜出来他内力深厚。他手里拿着一张宣纸,看起来是柳三写诗的那张。刚一宣布完,立刻就有别的仆从上前接过那宣纸快步跑出去,众人议论纷纷,有不少人都站起身看向我们所在的厢房。我本以为柳三那样黄金贵胄应该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谁知他却不着痕迹地把椅子后撤了一尺。
“下一轮的题目是——相思!”洪亮的声音压过潮水般的议论。
“你知道题目?”
“不。我刚才只是突然想到这个话题,可能小王爷最近也在苦恼这个吧。”
……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柳三提笔等着我,好一会不见下文,又“嗯”了一声示意我接着向下说。
“我……”想不起来了。
“我再构思一首吧。”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他把我那首诗交给侍女,然后就把笔墨放下。
“你不写?”
“我不信情爱,所以没什么可写的。”
太拽了吧。他微微笑了一下,便让人如沐春风也似,不像说谎。
“王公子觉得相思是苦?”他今晚第二次把话题扯到这里。
我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右眼皮也适时跳了两下。
这男人怎么这样?本来还觉得他是正人君子,但现在却觉得他是个虫入脑的纨绔子弟,三句话不离情爱——人人都说面由心相,莫非他是个特例,满脑情情爱爱但实则脸上不表露?
我勉强应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炽盛,求不得——那爱离别和求不得,说的不就是相思?”
“王公子可曾害过相思?”
我看他几眼,别过头去。懒得回答。短短几句话,已经让我对他的评价大跌。我喜欢帅哥,但不喜欢色迷迷的帅哥。杨左使那种人在我昏迷时也没做出什么趁人之危的事情,不管因为他是我父亲的部下或者他是bottom都一样,最起码,人家人格还是比较健全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天使皮囊草馅心,纨绔子弟,在陌生人面前装翩翩佳公子,熟络之后就开始满嘴情爱之事,脸皮却比城墙拐角还厚,能遮着大脑里黄色的思想不露出来。使我不禁自问:他这种人,一开始假装如玉君子,代入感怎么那么强?整个一神分裂。
楼下喧闹渐起,那个嗓门大的年青人捧定了一张纸,“第二轮得胜的是——王五公子。”
楼下的人又向我们的雅间看过来,我心下厌烦,把椅子向后退,“吱”地尖利摩擦地板声音非常刺耳。
柳三忖度着我突然变暗的脸色,“问那些问题,其实并不是想冒犯你。”
我以为他是话题开了头,等着他往下说,谁知道就这样结尾了。我越加不爽,剩下的时间都不大搭理他。
第三轮出的题目是“缘”。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整首诗里虽然没有“缘”,却无缘胜有缘。楼下那群人直赞叹我的文笔,王五的名号在今天可算是打响了。
酒会完了,人也散了。
我拍拍屁股,“王某该告辞了。”
柳三只是手里握着白瓷酒杯,就跟没听到我说话似的。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连杨左使也不管,转身就奔门口,一头撞上两壮汉鼓囊囊的肌,差点脑震荡。
“小子!你不要……”
“阿大!”柳三突然厉声发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阿大,下去把小王爷请上来。”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凯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柳三公子的地位已经由风度翩翩小1降为凯子了==)我不敢坐回去,只好就在门口杵着。
脚步声到了门口,柳三上前,先把帘子掀了开来。
回廊上的那个人正巧抬头看过来,走廊上闪烁的烛光,正好叫我把他的眉目唇角都看得清清楚楚。年轻英俊的一张脸,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眼珠深黑,眼白清明,鼻梁窄而直。五官眉眼,无端让人想起“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这样的诗句。那一步一步,好像都是走在人的心尖上——
我看他看的正呆,他的视线却越过我,停留在柳三身上。
“她是夏雪瑶。”柳三在我身后说。
我惊惶地回头,左侧脖子却突然被人劈了一下。我就这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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