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片羽攸地游走,鸟儿飞起又落下。
岁月长,衣衫薄。
冬末春初,日夜温差很大,天气也不稳定。
有时明明晴空万里,不一会却飘起丝雨阵阵;有时黄昏下了场雨,停息之后,银钩月牙儿又悄悄攀上树梢。
晨风暖暖,天边浮现逐渐绚烂起来的朝霞。
马车经过阡陌之地,金风细细,在田野里刚冒头的小草里掠起一阵曲折的草浪,近看又如无物,正应了那句:“草色遥看近却无”。
田头有座年代久远的石碑,上书八字:六畜清吉,丁口平安。
我看到柳三神情温和,他放松了缰绳,让马匹慢慢踱过田野。
我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四天。
我的病差不多痊愈了。
但柳三怕我病情反复,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骑马。
我白天无所事事,想一些哲学问题。主题主要有那么几个:我能不能再活五百年,我的儿子会不会长得像克劳德,我能不能搞到电脑。
不幸的是,答案都是否定的。
不过到了晚上,美男柳三在旁“侍寝”,好几次我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俩爪子搭在人家口,他的下巴磕着我的头顶,亲密的让我血脉贲张……
让我不由45度望天感慨一句:这日子过得,真是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今天柳三照例早起在马车里批示公务,之后就要出去巡逻,怕这一路上出什么岔子。
可他这一出去,我肯定又无聊得不得了。等我看他回完了所有信件,立即扑上去死缠烂打叫他用剩下的宣纸和墨汁画幅画。
柳三倒也爽快,因为回信用的是生宣(注:宣纸分生宣和熟宣两大类,熟宣不大渗水,适宜画人物花鸟等细致的画面,生宣宜写字或画山水画),就挥笔画了幅山水。
扎扎几方寸的宣纸,旖旎千里的大风景浮绘其上。或浓或淡,或焦或润,云蒸霞蔚的僧观道庙到潺潺流水幽幽树林,时而模糊,时而寸寸入骨。
挥毫泼墨,信笔由缰。
什么叫大手笔!!!什么叫大方圆!!!
我瞠目结舌地观赏着,等画晾干之后财迷地迅速收起来。
隔一会展开来欣赏一次,着下巴嘿嘿笑着想:如果我把它卖了……
正当我第n次思考这个问题时,马车窗口忽然被人敲了一敲。
撩开窗帘,居然是柳风眠。他拉着缰绳让马儿慢慢地走,俯身到窗口用一种学者探索的眼光看着我。
“最近气色不错啊,展颜一天滋润你几次啊?”
我选择忽略这句话,“二哥,你找我什么事啊?”
“哦……其实也没什么。展颜叫我过来告诉你马上就要渡河了,会有颠簸,你小心一点。”
田野的尽头是一片树林,一条金沙河从林中横贯而过。
金沙河河面很宽,河水浑浊,看起来吓人,实际却不深,马匹趟水可过,只是要当心其中的暗涌。它是到桃花渡的必经之路。
而我们正走在树林里。
“展颜他人呢?”
“在最前面打头阵,快到桃花渡了,展颜怕我们此行有人作梗,说要走在前面,看到什么不对劲也能顶着。”
“……这样啊~~~谢啦,你就跟他说我知道啦!”
但柳风眠还是一脸贼相不愿意走,“哎,我刚问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我直接把车窗帘子拉上,把柳风眠的“喂喂”声挡在外面。
又行进了几分钟,队伍前面的侍卫唿哨几声表示已经入河。
我坐的马车也一片颠簸,我两手撑着马车壁稳住自己,听到窗外有潺潺水流声,行进的速度明显放慢。
走了一小段路,估计是马车轧到河床底的一块大石头,车子猛地颠簸一下。
我一直揣在怀里的“柳三名作”掉了出来,轻飘飘地飞到马车角落去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钻到角落去捡,而在我离开的那一刻,忽闻锦帛撕裂之声,再转头,就看到刚才我站的那个地方,一柄长刀穿透车底,贯穿车厢。
几乎是同一时刻,示警的唿哨,人的惊叫,马匹的嘶鸣纷纷响起。
马车剧烈震荡几下,只看窗外剑光一闪,惊起一道血痕,溅在水蓝色窗帘上。
我惊恐地大叫。
柳风眠片刻之前就在这侧车窗跟我说话。
就在此时,车门从外面被猛力踹开,柳风眠气急败坏地从门外伸手进来:“快!跟我走!”
我拉住他的同时松了口气。
河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黑衣人,手里拎着明晃晃的大刀,全身湿淋淋,应该是一大早就泅水埋伏在河中,在我们渡河时突然发难。
有不少马匹被刀刺破腹腔,胃肠流出,鲜血淋漓地倒在河中,分外怵目。
柳风眠把我护在怀里,片刻不停地向柳三的方向冲去。
他手握弯刀,咬着牙。毫不留情。
每见一人,即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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