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语气僵硬而平板地发了一遍誓，说自己绝对会忠君爱国，不做任何有损国家的事，否则不得好死，当然，心下暗暗地不爽。
很显然，自己在京城的那些个小动作，已经被远在千里之外的夏问嵉得知了，至于他是如何得知的……慕清想起了与皇帝在御书房内的一番谈话，不由暗暗冷笑，倒没想到皇帝是这般的信任夏太傅。
“我已经发誓了。”慕清语气不耐地提醒道。
夏问嵉脸色不变，依然严肃而冷然，不愧是大恒的太傅。他沉着眉眼继续问道：“你可曾想过最后如何脱身？”
慕清不看夏问嵉，只一味地盯着地板，淡淡地道：“我早有计策。”
手在膝上轻轻敲了两下，夏问嵉看了慕清一眼，也将视线转移到地面，冷硬着声音道：“但愿你有良策，否则，一旦你被发现，必定身死。满朝文武加之圣上竟受瞒骗至此，择一女子为官，必遭耻笑，百官颜面何在？圣上颜面何在？你若没有万全之策，还不如趁现在逃遁离开。”
“够了！”慕清猛然站起，椅子被掀倒在地，“嘭”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明显。
慕清怒目横眉地瞪着夏问嵉，眼中除了怒火，还有着苍凉的伤感，她颤着声音压抑着满腔怨愤：“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好歹，我也是你的弟子，是你一手抚养大的人！撇去你刚刚要我发誓不提，在你假设我被人发现是女儿身后，你担心的却不是我的生死，而是那皇帝的颜面，百官的颜面，大恒的颜面！真真可笑，你又如何的知道我的存在定会让他们颜面无存？！”
能够让慕清如此失态的，只可能是关系亲密的人，是慕清几乎视为亲人的人，而此时，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能这么说！他怎么能！
“再说了，他们还焉有颜面在？看看百官，如今是内部争斗不断，一个个为了高位你抢我夺，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如此这般，就算是有颜面了？再说说那安朔王，什么兄友弟恭？还真是天真，那皇家里面还哪来的兄弟之情、父子之情？鬼知道他与皇帝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皇帝，他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还不是踩着他的兄长、当时的太子以及他的一个弟弟的尸体踏上来的！要论颜面，他早就没了！”
“你放肆！闭嘴！”夏问嵉听到了慕清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响动。
夏问嵉的嘴唇微微发颤，脸上的皱纹加深了许多，他惊骇地瞪着慕清，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这些话传出去，会被杀头的！”
慕清瞥了夏问嵉一眼，颇有些赌气地道：“那就要看夏太傅你是不是要大义灭亲，上报朝廷了。”
夏问嵉头疼地摇了摇头，抚额无奈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慕清冷笑一声，侧过头去，不看向夏问嵉，口中故意说道：“我怎么能不这样想？你是如此的忠君爱国，依我看，当年瑞木德一家遭陷下狱，你之所以不在京城，是你的忠君之心发作，不想违背皇帝才找了个借口远离京城，之后，你又找到我，收我为徒，我那时居然还十分感激你，现在想想，那不过是因为愧疚罢了！”
说话间，慕清侧过身，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站在桌子另一头的夏问嵉。话毕，一室沉寂，慕清只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觉空气都有些凝固。
她后悔了，这番话完全是她随口胡说的，但却太伤人了。
良久，从慕清背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你竟如此想我……也罢。”紧接着，是夏问嵉坐下的声音。
张了张嘴，她很想开口告诉夏问嵉她并不是这样想的，但终究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咬了咬下唇，不发一言。
又是一阵难堪的安静，夏问嵉开口：“今日虽是你的生辰，不过加冠之礼也没有必要行了，不过形式而已。但之后，作为男子的你，需要一个表字，如若你不嫌弃，为师便送你一表字，如何？”
慕清点了点头。
夏问嵉睁着有些浑浊的老眼，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慕清的背影，才慢慢地道：“世间纷繁杂乱，只愿你心清如水，找对自己的心，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清水，我送你的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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