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2 / 2）

王嬷嬷笑道，“那里就这么娇弱了，当年姑娘小的时候，我不是也值过夜么。那时候啊，姑娘年纪小，睡不安稳，老是做梦。可不是老奴抱着姑娘，姑娘睡安稳了就回外间睡着，做梦了又跑回里间看着，来来回回的，夏日倒好，冬天还不是靠着这副身子骨。”

黛玉笑回道，“嬷嬷照顾我费心了，以前玉儿身子不好，还是靠着嬷嬷尽心呢。”又对外间丫鬟们道，“你们哪个帮我把书放回书房，端个绣墩子来给嬷嬷坐，还有这儿茶不够烫，再去取壶滚滚的茶来。”转头道，“虽说南边暖和，可是到了冬日，寒气潮气什么的也是重的。嬷嬷坐下来喝杯热茶也好暖暖身子。”

王嬷嬷见染墨上来将书取走，兰绡上来换了新茶，给黛玉，王嬷嬷各倒了一盏，又拿暖被包了，茜云过来搬了座，便笑道，“无碍的，我托大在那脚踏上坐会也就是了。”

黛玉嗔道，“瞧嬷嬷这话说的，嬷嬷是我母，又是从小照看着我的，在我这坐会要什么紧。”

王嬷嬷这才侧着身子坐了，笑道，“还是姑娘体贴了，说起来，还真是舍不得姑娘。”

黛玉听出了些不对，便道，“什么舍不得的，嬷嬷这话说的奇怪。”

王嬷嬷露出几分不舍，道，“我那大儿子已生了长子，先头已经有了两个闺女，我儿媳妇一人未免忙不过来。再者说，我那小儿子，二女儿也到了婚嫁的时候，小女儿也是快要懂事的年纪了。现在家里头就我大儿媳妇一人能忙这些事，未免有些不足。我年纪又大了，很多事都有些糊涂，有时也有些不堪用了。就想着求了太太容我回去养老，本来前几日就想和姑娘说的。只是快过年了，事也多，今儿才找了空子。”

黛玉虽很是不舍，却也知道王嬷嬷年纪大了也当是荣养的时候了。便道，“嬷嬷家添丁却是喜事，又是回家荣养，纵我舍不得嬷嬷，也只有愿着嬷嬷在家含饴弄孙，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说起来，嬷嬷可与太太说过了。”

王嬷嬷笑道，“已说过了，太太仁慈，也允了。说是过几天就办交接。好在姑娘屋子里如今是雨莺管着事，我托大说一声，雨莺这孩子做事也算妥帖，有他伺候着姑娘，我也能安心出去了。”说着又拿帕子出来按按眼角，道，“当年姑娘才刚出生的时候，找好的娘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合姑娘的意。姑娘饿的哭，声音跟小猫似地。太太急得没法子。我那时候还只是太太身边的一个管事媳妇，刚生了小女儿，在旁边看着也心疼。就和太太说了，奴才一贯身子也康健没甚病症，让奴才来试试，没准就合了缘分呢。没想着，居然成了。太太恩典，看奴才还算可靠，不嫌奴才年老，让做了姑娘嬷嬷。这么些年了，说句不当的，姑娘虽是我主子，我确实把姑娘既当主子，又当女儿伺候着。可，年纪大了，我如今出去，可是很舍不得姑娘。”

黛玉其实是知道这些事的，当年自己堪堪出生，有前世的记忆自然有些抗拒嬷嬷喂什么的，后来其实只是自己饿的不行，没法子，才喝了第一口。王嬷嬷提起往事，黛玉也不由得想起过去那些事儿，她自然是知道王嬷嬷照顾她极是尽心。

黛玉强颜欢笑道，“嬷嬷可是讨厌，又来招我。说这些是要让我难受呢，本来就够舍不得嬷嬷了，您再说，我就去太太那不让嬷嬷走了。”

王嬷嬷自然知道这是黛玉在说笑，道“瞧姑娘说的，我不过是出去养老，又不是见不着了。只是想想日后到底不能随侍姑娘左右了，心里头怪闹得。”

黛玉笑道，“知道了。”又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嬷嬷家中有几口人呢。”

王嬷嬷笑道，“算上我那刚出生的大孙子，两个儿子，大儿媳妇，三个女儿，两个孙女，一个孙子，还有家里孩子他爹，一共是十一口人。”

黛玉笑道，“原是这样，嬷嬷家当真是人口繁茂。回去得享天伦，也是幸事。”

王嬷嬷笑道，“如何不是呢，只是家里头人口一多，又要担心嚼用什么的。好在如今几个孩子都大了，只有个小女儿年纪还小，不知前路。”

黛玉笑道，“那有什么，既是嬷嬷的女儿，必是好的。如今年纪还小，等她再大些，就让她到我院子里来呆两年，日后也有个好归宿。”

王嬷嬷喜道，“那就多谢姑娘恩典了。”

黛玉笑道，“这有什么，嬷嬷就别和我客气了。”

正说着，却见雪雁走进房里来笑道，“姑娘在和嬷嬷说什么呢，当是入寝的时辰了。再不睡，明儿起不来可怎么办呢。”

黛玉一笑，“正和嬷嬷说话呢，偏你啰嗦，嬷嬷的铺盖呢，可放好了。”

雪雁笑道，“姑娘放心，是雨莺姐姐亲自盯着小丫头铺的，就在外间榻上，放了两个炭炉子。肯定暖和。”

黛玉笑道，“那就好。”又回头道，“那嬷嬷也去睡吧。”

王嬷嬷笑道，“老奴先伺候了姑娘入寝，再到外间。”

黛玉笑道，“也好。”便让丫鬟们收拾好东西进来服侍，床铺是早就温好的。黛玉躺着，王嬷嬷亲自押好帐帘。雨莺有些迟疑道，“姑娘，要不要我今儿就睡在脚踏上吧。也方便些。”

黛玉笑道，“不用，你去睡吧，嬷嬷在外间呢。”

雨莺听了，也只得笑笑。王嬷嬷道，“雨莺姑娘放心吧，我在外头，姑娘有什么事儿叫一句就行。”

雨莺这才放下心来，出了门去。王嬷嬷见丫鬟们都出去了，便自熄了灯，轻手轻脚了到了外间，这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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