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1 / 2）

林如海正坐在盐政衙门看着邸报，这几日日日人心惶惶，不是出逃，便是避在家中深藏。偌大的一个衙门，除了几个年老的差吏之外，便只有坐在正堂的林如海了。倒不是林如海御下无方，只是看着那些小吏年纪轻轻着实可怜，横竖这几日也没什么事情要处理，给几个属官小吏放假却还是自己可以做主，便直言放了他们大假，任他们自己逃命去。只有几个年老无力又家贫无人可托付的老人自愿留在这里，好歹还能混口饭吃，不至于在外头饿死。林如海便也任由他们了。

正忙着，却听得外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林如海放下手中的邸报，抬起头来，却是一个年纪颇大的属吏，他走近来，都还未来得及行礼便急急低声道，“大人，惠王爷来了，现在正厅里等着呢。这，”

林如海听了又惊又喜，连道，“当真，你可看清楚了，王爷身边可有亲兵？”

那属吏道，“恩，王爷身边带了不少人。听人说，好像还有不少兵士在城外守着。”

林如海大喜，道，“还等着做什么，赶紧去。这回可是，幸事啊。”

那属吏也是个年老成的，听得这话便道，“大人说的可真是，咱们扬州这回可是安全了，王爷贵人到了，想必那些乱民也不敢到扬州来了。”

那林如海正忙着让几个随身小厮整理衣冠，闻声便道，“你不知道，王爷是来赈灾的，那些乱民除了几个领头闹事的，大多也是些吃不上饭的可怜人。实在没法子了，才会作乱，这也是那些贪官污吏做的坏，再加上那些个平日便游手好闲的刁民挑唆。这才有了这场祸事。王爷此番来，想必也是带足了赈灾之粮。王爷身边又有亲兵，再加上扬州本来的镇守兵将，也不怕那些刁民敢轻举妄动了。”

那属吏听了忙奉承道，“还是大人爱民如子。”

林如海只是一笑，便整理整理衣襟出门了。

惠郡王一身铁灰色铠甲，坐于厅中上座。脸色很是恼怒，两边坐着几位亦是身着盔甲的将领，神色惴惴不安。又还有几位尚未出逃的官吏也在，却是品级不足，并没有他们坐的位置，只得站在一旁。

林如海进来时便是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整个屋子都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晦暗。心里不由紧了些，方欲躬身，却被惠郡王紧走几步扶了起来。又道，“林老大人来了，许久不见，大人可还安好，且不用这般多礼了。”又道“老大人请上座。”

林如海连道不敢，却还是逆不过他的意思，到底坐下了。

待林如海坐下之后，惠郡王便带着几分怒容道，“林大人，本王初到扬州，还不知道扬州最近境况如何，想要去知府衙门了解。却发觉扬州大大小小官员近乎逃尽，竟连个能说清楚情况的官吏都没有。只能来请教林御史了。”

林如海暗叹一声，道，“王爷请息怒，下官身为盐政官员，并不十分清楚地方例常事务。在座的几位大人或许并不十分知道扬州全面的境况，却当是对民生一类极了解的。有这几位内行人在，下官如何好越俎代庖。”却略过官员脱逃之事不谈。

惠郡王念林如海是皇上的用的重臣，又并不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虽有些明哲保身，不惹是非的。却也还是个难得的忠臣良臣，也不愿十分为难他。便道，“既然这样，那也算了。只是扬州知府并不在任，这里又大多只是些武将，恐怕无法胜任民生职责，我又并没有接触过这些地方事务，林大人论才能资历无不可胜任，如今这境况，还请大人暂理这一府之事。待我六哥到扬州之后，自有主张。这段时日却是要劳烦大人了。还请大人看在扬州百姓的份上，勿要拒绝。”

林如海听了这一番话，便是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得应下。还道，“听王爷这话，却要下官无地自容了。都是为圣上朝廷百姓办差，如何敢拒。”

那惠郡王笑着应承了，接着道，“本王此次前来，为的是什么，大人也是知道的。本王所带来的那些赈灾之粮，如今还在城外，有护军营里兵将看守。如今也该移交地方，不妨就放在盐政衙门的府库吧，林大人以为如何？”

林如海自然无有不从，又道，“却不知赈灾粮如何发放，还请王爷指点章程。”

惠郡王笑道，“本王方才已说了，本王初到扬州，怎会知道扬州地方事务。只怕越说越错，光惹得皇父责骂倒还小，就只怕累的百姓受苦。就请林大人接手，本王从旁协助就好。”

林如海连道不敢，惠郡王这才道，“这些也就罢了，只是那些乱民们却是不可忽视。本王还要与众将领商议如何剿匪，林大人，你看。”

林如海忙道，“既如此，那下官就先行退下，准备开库房接收赈灾粮。只是还不知王爷是否安顿，在扬州起居哪里。如还未安排，若王爷不嫌弃，下官所在官邸尚可供王爷坐卧，行事也方便些。”

惠郡王听了想想便道，“那就叨扰大人了。”

林如海心道，想来惠王爷身边亲兵侍卫便有上百人，还另有护军。虽说护军好说，只在城外安营扎寨，可是那些侍卫亲兵却不好安排。本来若是扬州知府在，也轮不到自己这份心，只是如今。却也只好自己想想办法了，此时却是要去吩咐属吏准备整理库房。

林如海心里虽想着这些，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是微微行了礼，便转身退了出来。

且不说林如海公衙之中的事儿，却道林府里接到老爷命人传来的消息，着实是忙乱了一番。事先也没做准备，谁能料得到王爷会下榻府邸。虽说林府院子摞院子的，收拾个还不错的院子招待贵客也并不是难事。可是这回来的却是却是皇子郡王之尊，皇家子弟，那里容得怠慢。况且也就只有一个下午的时辰准备了，饶是林夫人也很是忙碌了一番。

林夫人令丫鬟婆子把正院收拾出来，准备用来招待惠王爷以示恭敬，自己则避居另一座和黛玉的菡萏居颇为靠近的院子。又在外院辟了几座小院子准备作为王爷侍卫所居。想想又让几个平日里颇为听话老实的丫鬟去正院伺候着，也不知王爷此番来可带了随身伺候的人，这也算是以备不时之需吧。又命厨房准备宴席，安排各项事务。

林夫人和黛玉一起理事，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夜幕将临之前，把一切都料理好了。方才坐在新收拾出来预备给林如海，林夫人的屋子里歇息一会。黛玉还好，林夫人到底年纪大了，颇有几分疲倦。黛玉素来是个孝顺的，便遣走丫鬟，自己拿了美人锤给母亲捶腿。林夫人心里也很是得用，便低声和黛玉闲聊起来。半带了几分玩笑似的抱怨道，“好好的也不知王爷怎么就突然来了。也不早些报信，倒忙的我们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