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十三是在一种柔和的芳香中恢复意识的,只觉四肢百骸都绵软异常,舒服得不想睁开眼睛。太阳里微微有点麻痹,不由的以手抚额发出一声呻吟。忽觉脸上冰凉,一睁眼,见一面镜子递在他眼前,额角到右眼下一大片乌青,是静脉出血的迹象。他见到镜中自己的脸,猛然想起被自己扼住咽喉的情景,惊的一把推开镜子,倒回枕头上又闭上了眼,叹道:“我还是在做梦吧?”。头顶上方传来姬离讽刺的声音:“你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发春秋大梦,我可是为了赶来救你跑的骨头都快散了呢。”
有人接口笑道:“原来是七爷的人,好险没有被果果在脸上绣朵花儿。”
“是呀,幸亏雅鱼姐姐心好,说大好的少年郎啊,脸花了岂不可惜?七老爷你看看,好人总是她做,坏人总是我当。”雅鱼打了她两下:“你只管淘气,不去替小姐打洗脸水,耽误了今天的吉日,看少船王打你一顿好板子。”
耳边只听得两个丫鬟呱嘈声,淅沥哗啦打水声,西门十三不情愿地勉强睁眼,见姬离肩膀上扎着个绷带,斜睨着他,西门十三却分明没有半点身为专业杀手,去杀个手无缚**之力的女子最后反为人所治的羞耻感,此刻他只觉得心跳加速,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异彩。
“贺兰飘是李夜氓的弟子,所以我一直很小心,特别是当心不要中了古里古怪的毒。这方面我也有一定的自信,你可以告诉我,我中了什么毒?”他天生缺乏一般人常有的感情,只对一切猜想不透的希奇事充满无穷的好奇心——
“你老想着当心毒,岂知因此进入一个盲点。虽说毒药千奇百怪,数不胜数,也只是药物的一种,世上药物又种类繁多,药也不胜枚举,以好坏去区分也不恰当。有的药在此处能救人,用在他处或许就有杀人之能;有的药本来并不起眼,和别的药中和后能见奇效……”
西门十三打断他:“你少来讲这些鬼话,但凡可疑的东西,我都尽量不碰,我竟不知是何时着的道。”
“叮“的,姬离伸出两指,弹了弹旁边的一个青玉香炉。
更香,是一样家家户户都可使用的东西,在这一屋子都是玄机的所在,被忽略的或许不仅是概率,还有心理上的战术了。古来熏香的花样更多似天上繁星,什么苏合沉水香,什么江南李主帐中香,什么大食蔷薇水,时中常有熏香盛会,坊间便有新香更替,就算自家私制的香也数不过来。见他若有所思,姬离悠然道:“如今就算告诉你,你被什么药香所制。这香要怎么配,过一两个时辰她们又换过了。她们天天拿来做着玩的东西,一个小丫头动动手指头,只怕你也要栽个跟头。”
“你的意思,我连那两个小丫头也不如吗?”
姬离还没说话,果果挑帘出来道:“小姐说了,要我带七爷出去,至于这位西门公子么——”,说着对西门十三笑瞥了一眼:“小姐还要款留一下。”
姬离心里一寒,贺兰飘乃是那正邪难辨的李夜氓的关门弟子,留下西门十三,后果比直接让杀了还要命。忙恭身对帘内道:“小姐容禀……”
只听帘内软语嫣然:“我留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西门公子家学渊源,对某些药物颇有见解,想向他讨教切磋。”说话间,帘子已经卷起来了,贺兰飘坐在镜台前,乌黝黝的青丝云水般流了一肩,光可鉴人。
她越是这般说,姬离越是惊疑不定,正要再求,西门十三突然跪下了,吓得果果望旁一躲。只见西门十三一个头磕了下去:“小姐!请收我为弟子!”
对西门十三来说,废寝忘食地研究杀人远没有废寝忘食地研究害人来得有趣。杀人,把活着的送进死之国度,就代表一切终结,而害人,能让对方活生生感受到他付出的智慧和辛劳,以至陷入绝境,才是对他的肯定和欣赏。换句话说,西门十三就是个对奇异事物具有强烈探索欲望的人,他只要获知一种特殊的才能,就会渴望得到它,并能从这一过程中获得充分的刺激和满足。不仅如此,他还像一个任的孩子永远哭闹着要新玩具,不断地想去寻求新的刺激。李夜氓是个奇人,从一间七巧屋已经充分体现,贺兰飘也是个奇人,直接影响他人的脑部中枢打击人的意志,把更香这类的小玩意儿也能做到杀人无形,不着一丝穿凿痕迹。
姬离知道西门十三的病又犯了,他的病只能用无药可救来形容。在他家里人眼里,西门十三就是个为了猎奇,吊儿郎当地做砸了不少单大买卖,把他许多明显的优秀杀手的品质都掩盖殆尽的失败者。因此他才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没有被赶出荼靡山庄已是奇迹。
可对西门十三来说,从不在乎世人在意的权势富贵,尊严荣誉之类,一旦发现新的领域,超出他的见识之外,一个三岁的幼童也可以拜为老师,何况做李夜氓的徒孙,此时此刻,他早把任务忘的光。
初时也被吓了一跳的贺兰飘,打量了西门十三片刻道:“把手伸出来我看看。”然后她点着头:“你的手可以做成很多东西,看上去很巧。”西门十三露出了喜色:“师父眼光就是好。”果果抢白他:“那么容易?我们都可以做李夜氓先生的门徒了。”
贺兰飘微微一笑,——即使是背负着杀手称谓的少年,毕竟还是个少年,未尝没有其可爱之处,不过也不是轻易就能接受的境况。她把玩着青丝想了想,提出了三个条件。
其一,很简单,各自在纸上写下青汞的解药,如她贺兰飘的配方错误,那么也不必再出另外的题目了,证明她没有本事成为西门十三的老师。
或许世人会认为这是李夜氓的弟子狡诈之处——无论对错如何,配方总是到手了;相对来说以杀手为业的西门十三竟然单纯至斯,轻易就交出了荼靡山庄的不传之秘。而对两个当事人来说,想法远远游离于世人的标准之外,他们只是在某一点上聚集了旺盛的好胜心。结果是,贺兰飘过了关,使得西门十三拜师的决心更加坚定。
第二个条件,也很简单,二人年纪相仿,道是男女有别,贺兰飘要收西门十三为徒,也须得卓仙衣代收。换句话说,倘使卓仙衣记挂着青汞的仇恨,那么西门十三不但做李夜氓的徒孙的愿望落空,说不定还要落到裴染手里,或者直接交给官府处置了。
连姬离都觉得贺兰飘是有意为难,西门十三倒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摊了摊手请教第三个条件。
果果到底聪明伶俐,抢着说:“我来猜一下,第三个条件嘛,我猜和闯进七巧玲珑屋的另一个人有关系!”
见贺兰飘点了头,她继续道:“仡今为止,他是从咱们这儿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人,请西门少爷将他找出来。”
贺兰飘接着问:“你可觉为难?”
要说为难,到此方是真正的难题了。姬离闻听又要忍不住讽刺他:“一个是离潭蛟,一个是网中鱼,孰优孰劣岂非一目了然?”
“想必正是我这条大鱼落了网,才走了他这头滑泥鳅。”西门十三只是撇嘴。
两个人照常要开始争执,裴大爷派来送亲的扈卫三十二人已经到了。原来裴染养有三批扈卫,一是鸬鹚营,全是打小儿提拔,百里挑一的英,后来派去给保护卓少船王,队长连掠;再是山雀营和河哨营,这两个营里多有历练过沙场下来的老兵,甚至也有些有本领的山贼河匪,被裴染降服招安而来。其中河哨营的队长周演,是个世家出身,见多识广,礼仪风俗甚为通达,因此派他来送亲。
西门十三本欲留在七巧玲珑屋琢磨一番,可惜主人家一走空,这里更是无法立足,只得跟去。
对西门十三还算有所了解的姬离,面对贺兰飘没有任何错愕就接受一个杀手称得上荒谬的拜师要求,只能徒然叹息了。与其说是两个人在相同领域上产生碰撞,不如说是老天爷在恶作剧,使得西门十三得到进一步偏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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