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王虎(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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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君才掩上门,只听一声啜泣发自绣帐。见贺兰飘从一堆锦被里挣扎出来,脸已憋得绯红,又被卓仙衣压到软肋,至此方笑个不止。原来她们联床夜话,陪伴阮君以宽解她的郁结,不想骆白闯来,贺兰飘才说了句:“是不是他……”,就被仙衣捂住了嘴。她一只手也想去拉铃铛,又被仙衣制止,末了弄得自己手脚俱软,喘着气笑道:“我知道不是要等的人了,所以才想叫人,你做什么又阻止我?”仙衣也好笑道:“我即使抓了他,只不过徒然招惹烦恼,你说我能怎么处置他?还不如装不知情。人家皇帝不急急太监,郡主都放人了,你莫非想代替阮君和他同行?”贺兰飘“啐”了一声,“我才怕你被带走和他同行,所以至少要召人保护你。”“现在哪里有人?三个营没受伤能走动的都被大爷带了去替官府巡夜拿贼了,万一事急,我看还是你同他去妥当,我和阮君全仰仗你了。”

她们只管说笑,发觉阮君尤自出神,眉间始终郁郁不得舒展。连日她们也不敢触及她的痛楚,卓仙衣转念一想,直接道:“阮君,你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有我在一日,必定助你手刃仇人,只是你须答应我,要平安快乐,也好使保全了你的逝者可以毫无牵挂地往生。”

她说的道理,阮君岂能不懂,思量再三,便把骆白打探到的关于晋王爷家触犯了天威,遭到贬谪,其朋党被架空之事讲了出来。她确实也考虑过索跟着骆白走,不至于连累到船王家。

对于她的忧心仙衣竟然笑了:“傻瓜,天子既然都没有明目张胆行事,跑掉一个无足轻重的你,朝廷怎么可能大肆搜捕。照我看来,也就是杀一儆百地做做姿态,王爷也失了势,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只要我们不张扬,谁会知道你在我们家?从今以后,郡主这个称呼是不能再提了,想来骆白也不会说出去的。”

听到她的说法,阮君也感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和担忧的东西有些多余,完全释放的内心化作感激的泪水,却如冰雪初融,云开雾霁。

贺兰飘一副小妖的样子掩口轻笑:“我也就算了,你呀虽然不做郡主了,最好也不要做什么少船王的小妾,倘若今后遇到了意中人,可怎么收场呢?”

“你也是个傻丫头,你当仙衣能做一辈子男人吗?”阮君拍了她一下。

做不做一辈子男人,仙衣确实未曾考虑过。见到她若有所思的神色,贺兰飘意识到话题被自己又导向了另一个敏感的方向。仙衣却洒脱一笑:“我啊,以后想乘着望舒号,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长长见识,做不做一辈子男人都无关紧要。你们呢?”

“我么,本来做个花匠就满足了。如果能带我出去长见识,我做什么也无关紧要的。”贺兰飘顺势抱住仙衣的肩膀:“夫君,就这么定了吧?”

“我也要去,”阮君瞪视她们,“你们别想丢下我一个人。”

一直没被拉动的铃铛忽然在四周的夜色里回荡,打断了三人的时光,此起彼落的铃声汇织成了代表某种特殊意义的乐章,在远处听来仿佛谱就的编钟。

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来了好几个。卓仙衣承认在看到被捉住的是任孤飞时,心里既失望,又充满了好奇。按理说任孤飞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仅仅凭借跟踪手法就牵制住骆白的人,怎么会轻易被捉住?

捉住他的西门十三也十分纳闷,虽然算是完成了贺兰飘的拜师条件,他却丝毫没有满足感,任孤飞简直像送上门来被他抓的。为求演技真实,之前他还假装打翻了两个扈卫,直到看到他时,神情里的确带着由衷欢喜的样子。

证实了任孤飞就是之前闯七巧屋的漏网之鱼,卓仙衣更为奇怪了。能在七巧屋全身而退,说明对奇门八卦有一定的认识。他能闯到仓库重地附近才被拿下,应该也不是因为中了陷阱。至少他可以完全不惊动扈卫的。

卓仙衣绕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浪荡子走了一圈,半蹲下来,对他挑起了嘴角:“贤兄此来,有何贵干?敢问可有仙衣能效劳之处?”

任孤飞显得很无奈,很鄙视自己的摇摆不定:“虽然没有正式名分,我和阿雪毕竟相好一场,乍一分别,实在有些想念她……”

“原来如此……”卓仙衣了然地点点头,“因为一些小误会她还对你有所怨怼,你也不好公然来看她。”

“少船王真是善解人意,让你见笑了。女人这种东西,少了她不行,多了也烦恼,大家都是过来人了,哈哈哈哈!”

卓仙衣微笑:“我倒是很想见笑,可惜的是,她并不在船王府。”

“不在?!”任孤飞装出惊讶之色,“她去了哪里?”

“我也很想知道。贤兄说的那个地方,我们本就没接到人,所以她到底去了哪里,还要麻烦贤兄再好好想想。”

若换个立场,任孤飞也会同意卓仙衣将他监管起来,无论如何,他的出现都太过可疑。

在任孤飞看来,和骆白那样背景叵测的危险分子纠缠,还不如叫船王府把他拿住来的轻松,能够只用三分力,他就绝不想用上五分。骆白此人,绝非一个富商那么单纯,他的巢江南第一楼,在任孤飞看来可以列为史上最神秘的地方之一;他和他那帮手下,也是最麻烦的组织。只要没有触犯到他的做人原则,就连任孤飞也不想去招惹这个麻烦的。

两天以来,那卓少船王并未企图从他身上探问出什么,或许已经看透了他是个天然的骗子,省去了这点无谓的工夫。到了第三天,走进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高大男人,表示他可以走了,还亲自把他送到了府门口。

连掠天生的气质是能给人信赖依托,讨女人喜欢,想要和他达成共识的那类人,这当然是任孤飞这类人排斥的,末了连掠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使得任孤飞本就心怀鬼胎的神情更加不自在起来。

卓仙衣神色复杂地端详着手里的铜镜,她实在没想到,会有人用这半片失落已久的铜镜来赎任孤飞。

金色的月光石合在一起,里面出现了一个沅水的“沅”字。贺兰飘和西门十三两个正嘀嘀咕咕,原来海神祭祀将近,一行人欲上白露观打醮,那七巧屋的布局本来按照唐诗句子里的平仄变化来做每天的改变,是贺兰飘和丫鬟们无事引以为乐的消遣。既然去的人多了,贺兰飘就让西门十三也来想一套布局,见仙衣只管反复端详那铜镜,好奇道:“好致的镜子,谁拿来的?”

“我也很想知道呢。”仙衣心里一动,把镜子递给了西门十三,“说起来你也算我的挂名徒弟,你来看看这镜子有什么玄机。”

西门十三只瞧了一会呼吸就加重了:“太巧了,应该能打开吧?”原来铜镜背面拼合后,每按动一个宝石都会出现一个细微到不仔细看就无法察觉的圆弧形的轨迹,将镜背分割成大小不同的圆,而每个圆都能朝正反方向转动。西门十三本听不到里面的机括齿轮声,此物的巧夺天工程度,简直是他所见过的最高技术。

“你何不试试?”

西门十三大喜过望,如获至宝,一头扑到桌前,研究铜镜去了。

仙衣悄悄告诉贺兰飘:“那是咱们师父给心上人的信物呢,里面是什么我也不晓得,只怕就是一首情诗,你说我看好还是不看好?”

贺兰飘瞪大眼睛,轻呼了一声:“真的?——按理说我们不应该看,可要不是情诗呢?”

在一旁给窗下鸟笼子里添水的阮君早已听见,瞥了她们一眼,笑道:“口是心非!”

西门十三破解铜镜的机关,一天下来也不吃饭,也不休息,到晚间去看看他,仍然紧锁着眉头,再看铜镜,镜后少掉薄如蝉翼的一片铜面,上面轨迹变得更多了,露出刻了经文的后层。仙衣和他探讨了一会,只见连掠托着海冬青而来,朝她摇摇头,仙衣道了声“可惜”,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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