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青杨似是在学子中人望不错,有了他和贾环交往的开头,贾环终于上学不是小透明。谦和稳重,聪敏好学,应对从容,贾环越看这个人越怀疑那次看到名为羞涩的微笑,其实是他幻觉了。
贾环的功课虽从不落下,但他所学杂学颇多,又无心科考,只是十分力气出了七分。涂青杨若有所觉,却没冷淡他,功课上亦十分照顾。
沈雁青在闲聊得知,涂才子也是看过《烟雨重楼》之后,距离感立消,仿佛一个样板学习标兵突然鲜活了起来,凡是聚会必会邀请,不会每次捧场也不恼。也许应了个道理,人不能太完美太装13,下里巴人沾沾自喜。
咳咳,涂青杨没好意思和他们解释,他真的就是看过而已,重点在于“过”字。
环三爷的小别院现在很受欢迎,几次聚会都设在那里。
涂青杨也很欣赏,贾环的歪才比学业上更出色,这么一座小院无论设计建造、金钱人脉等,都不是该一个十三岁的庶子能独立完成的。他很清楚,虽然他只有寡母相依为命,但境遇和机会还是贾环比不上的,他眼神暗了暗,静静凝视笑的天真恣意的贾环。
他们都跟着贾环喜欢上席地而坐品茗煮酒,懒散无拘束,虽没有竹林不当贤者,可都是十多岁自有想法的年纪,没有不羡慕诗酒放诞纵马江湖的奔放的。
换个词叫——青春叛逆期。
众人抗议,这个别院总该有个名字好称呼,不说辜负这景致吧,总该学个风雅。
环三爷对天翻白眼。
他起笔名写小说凡遇到要起名的都能盗则盗,对这个不是很有爱:“有间别院?乡下农舍?田园宅居?”
沈雁青换了远离他的地方坐,不愿与他俗人为伍:“我以为容若公子的‘荔园’就很平凡了,你这名起了等于没起。”
——兄弟,你目光敏锐一语中镝,这都是同一个庸人的。
涂青杨却不是个对诗词很看重的,觉得也没不妥:“其实,这么叫很有你的风格,我觉得可行。”
日子轻松的过去,老贾任满回家了。
环三爷很淡定,宝玉很慌张。
姐姐妹妹都自发的贡献为宝玉应付抄书,好让他腾出力写老贾离家时留下的破题文章,不知又熬夜了几日。
老贾听说了贾环跟涂翰林读书,也知道宝玉生活依旧,对这个深寄厚望的嫡子,也只是叹气。思前想后,把宝玉也送去给涂翰林拜师,想着有良师益友,已经是机会难得。
宝玉那个失望,姐姐们啊妹妹们啊,以后不能逃学做胭脂了。
涂翰林对新学生很满意,宝玉的灵气不是盖的。同学们也对这位盛名的衔玉而生的公子很好奇,只有涂青杨和贾环交好所以冷静对待。
已经习惯了宝玉.聚光体.宠儿.屏蔽器的环三爷反倒很奇怪——难道是我更有内涵么!兄弟,你有眼光啊!
涂青杨只是笑笑,带贾环出入文会结交清流士子,不只是荣国府往来的权贵世家酒会阔论,还有寒门学子清谈问难。环三爷玩的兴致勃勃,每逢看斯文书生争的面红耳赤声嘶力竭,欢乐的在心里大喊:
山口山,团灭!!!
涂青杨背地里笑得抽了,觉得这真是个小孩!他自幼丧父少年老成,想象如果真有这么个怪调皮的弟弟,也许母亲也不会过的那么寂寞。
——喂,是你寂寞吧。
从聚会的酒楼下来,他们愉悦且安静的并肩走着。一个人步履蹒跚的跌撞擦过,浓重的酒臭让贾环反胃不自觉往涂青杨边上躲,涂青杨担心他被撞到了连忙环着他肩膀躲开。贾环皱眉看着那醉鬼丑态毕露的被小厮扶走,无奈说:
“那是孙绍祖,一个世袭指挥,我大伯不知如何执意把堂姐嫁与他,当日见过只觉这武夫极善场面应酬好攀迎,没想到酒后这般丑态……”
别人家事,涂青杨不便接话。
迎春,只能叹命不好。她也和贾环一般是被家人忽视惯了,下人敢取笑叫她“二木头”,对外界无力改变她就漠视放任,她真的木么?她愿意时也能说笑凑趣,冷淡了她能自己下一手好棋艺。
环三爷自顾不暇,没去为非亲姐姐冒杀害朝廷渣官的风险。
宝玉为了这些离散,病得不轻。环三爷想:这个女人如衣服如货物的地方,他倒难得肯为她们的不幸伤神,也值得这么多女儿为他倾心落泪了。
“我一时心太软,心太软,一时失足去探病。”
——环三爷悔过录。
眉眼俊俏的宝玉,苍白着小脸,披着雀金裘倚靠美人榻。他神情怔忪,目光含泪喃喃的神叨:“我该趁你们在就死了,只求你们守着我,等我化成一股轻烟,风一吹便散了的时候。你们也管不得我,我也顾不得你们了。那时凭我去,我也凭你们爱哪里去就去了。”
囧!!!
环三爷怀疑自己在误解宝玉吧是吧是吧,怎么听那意思是为了留不住自己的后而抑郁生病咩?
宝玉也十五了,老贾已经在为他的前程谋算筹划,如果他清醒着,该知道他要从吃白食的,转入预备役,不久后要转正为挣馒头的。
十五、六岁,春日最后的一场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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