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8（1 / 2）

无愧的眉头微蹙，然后把枪拉了回来，靠在前，双手紧握着枪托，一双黑眸紧紧凝视着苏尚那张无欲无求的小脸。食指微微一动——

“等一下！”“碰！”

迹部松吾忽然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大吼了一声，可是来不及了，子弹已经出膛。

苏尚本来要闭上的眼睛因为被突然扑倒在地而惊讶地瞪大。一张满是残留泪痕的脸上，出现了无法置信的表情。早就失去神彩的深紫色瞳孔里，还在不断放大着一张余怒和惊慌失措相交的，她不能再熟悉的脸。

“我说过了，要做些你有把握的。手刀什么的，你还差得远。”

沙沙的少年音质窜入耳朵的那一刹那，苏尚本来已经干涸的眼眶，立刻重新盈满了又酸又涩的泪水。心脏忽然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有了知觉，却像是被钝器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击着，生疼生疼，疼得她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

凄厉的哭喊一阵接着一阵，回荡在空荡荡的会场里，刺痛着所有人的耳膜。

难受，心痛，恐慌，绝望……各种令人窒息的情绪随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呜染湿着每一个空气分子。

无愧愣愣地放下了枪。

他没有听错吧。这丫头，哭出声来了。

墨绿发色的少年紧紧地抱住她，心里就像是被人用无数针一下又一下地扎着，然后再丢进熊熊烈火中燃烧一样——难受地无法用言语形容。

眼角滴下一颗滚烫的泪珠。啪地一下摔到冰冷的水泥地上，炸起无数细小的晶莹。

“阿懒……”他在她耳边呢喃着，亲吻着她的耳际。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连他都觉得不可置信的事情，她该怎么办呢……该死的，她还只有十二岁！

阿懒……苏尚想起了无愧第一次叫自己“小懒”，被自己狠狠地嫌弃了的时候，那副委屈又恼怒的样子。

“哎呀呀，多好听的名字啊，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啊啊啊，苏尚就苏尚好了咯，你搞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做什么？！”

“这还不是因为你越来越懒了，勤奋度和体重居然成反比。哎……师父我还是比较喜欢胖乎乎的小懒，多么努力多么可爱的好孩子啊！”

“……你是打定主意叫我小懒了是吧？”

“当然了，如果小懒不乐意就算了，小懒，你愿意么？”

“……啊，算了，随你吧。”

苏尚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哽咽着问越前龙马：“没受伤吧？”

越前龙马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摇头。

“这一次，还能，别放开我，的手么？”苏尚哭得太厉害，还是有些抽抽搭搭。

嘴角一勾，越前龙马笑了，第一次没有半点隐藏，史无前例地任由自己散发着温柔和宠溺的气场：

“要让我放开你，还差得远呢。”

于是两颗心你挤我，我推你，推推搡搡都无法把对方彻底驱逐出去，终于紧拥着一起站在了名为“同心”的点上，慢慢相融相汇。

苏尚的右手，越前龙马的左手，修长纤细的十指相扣，布满薄茧的掌心相贴，自然而又紧密地靠在两个人中间，似乎很久很久都不会分离。

无愧看见苏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所有的战栗都长长的呼了出来。

她那双漂亮的深紫色双瞳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表情虽然淡然懒散，可总是有细小的表情透露出内心无法泯灭的希望和热情。

比如她空出来的左手挠了挠碎发，比如她说话前发出的那一声前缀：

“啊……师父啊，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忽然不想死了。”

甚至时不时的语出惊人。说着不合时宜的话，让人的大脑无法跟上她跳脱的思维。

“本来觉得，连师父都可以欺骗我。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死了算了。”苏尚感觉手被人狠狠地握紧，“不是没想到过龙马，只是那个时候，我做了很愚蠢的选择，放弃了让他陪伴我一起走下去的机会。我以为我是为他好，为了他能活下去，为了南次郎叔叔和伦子阿姨不会伤心难过。我直觉得选择了‘无私’地牺牲自己。但实际上，直接剥夺他这个权利的我，其实是像你因为愧疚陪伴我妈一样，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这反而，很自私。”耳朵灵敏地捕捉到自家男友长出一口气的声音，苏尚仍旧有些内疚地捏了捏他的手背。

无愧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她干净利落地打断了。

“不论你最后做怎样的选择，请你听我把话说完。”苏尚咽了一口口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被那个杀手组织束缚。我只知道，那几年我和你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虽然你善于变换声音，变换外貌，隐藏一切真实的自己。但是，一个把自己都藏在不知道哪里的人，是无法给我安全感的。啊……，我没说过吧，我以前最喜欢呆在你身边，那会令我无比心安。”

“呵呵，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因为我是你接触的第一个男人呢？缺乏父爱的你只是因为我刚好符合这个条件可以弥补而已。况且，”无愧挑了挑眉梢，有些暗讽地看了看那个俊秀而瘦小的少年，“小龙马也可以给你这个安全感不是么？”

“他在很久以前并不能给我这样的感觉。这是在我们经历了很多之后……才慢慢产生的。”苏尚认真的看着他，“那是爱人给我的安全感。和师父你是不一样的。我不否认我的身上流着迹部家的血，因为我和阿婆长得更像。而阿婆严格来说是我的祖母。但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你也说过了，我从小接受的是中国人的思想，过的是中国人的生活。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生活了十二年，就算出生时候保有日本人的特质，也早就被磨光了。”

“同样的，我把你当做家人整整9年。”苏尚看了一眼一边仍旧没有断气的迹部松吾和福田管家，耳朵搜索到了一丝戛然而止的警笛，自嘲地勾起嘴角，“啊……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明白的，我确实把你当作了我的父亲，整整九年。”

无愧有些讶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迹部松吾愣愣地看着那个只有十二岁却和自家夫人长得无比相像的女孩子，忘记了自己现在身负重伤。

“我以为你很清楚，在我眼里，血缘，这个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不能吃饭的东西，远远比不上感情。”

“小懒……”

无愧的眼里忽然泛起了泪花，抑制不住激动地扔掉了手里的枪。迹部松吾都来不及阻止。

越前龙马叹了口气，他可以感觉到自家女友生气了。

“果然……”苏尚捂着左半边脸，抽搐着表情，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

她是被吓傻了吧——那两个口中弹的老人，就是没有击中心脏也该失血过多而驾鹤西去了；而且从会场出去了那么多人，而且时间还不短，警察就是再姗姗来迟也该冲进来了；再有就是无愧，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演技真是越来越高了，可惜，一个真正的杀手，是不会放任自己说那么多废话做那么多多余的动作的，他自己也说了不是，杀手不做多余的事情——那么多的破绽，她没发现也就算了居然傻傻地伤心绝望了那么久！！！

“咳咳咳，啊，迹部老太爷，这个天气很好啊，很好啊……”无愧自知一不小心漏了馅，开始抬头观天。

迹部松吾抽了抽嘴角，尴尬地点头：“啊……是啊。”

“无——愧——”苏尚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越前龙马的手拿出了网球拍，“虽然我一向不支持用网球伤人，但是！”无愧慌张地摆着手，往后退了一步。苏尚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森森地继续说道，“但是！面对你这个无耻无赖无理取闹的混蛋！龙马，不用手下留情，可劲揍他！”

越前龙马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wushi！”

“啪！”

“等一下，你谋杀后爹！！！”“还有你，谋杀岳父！！！”

“呜呜呜，不公平，迹部老太爷也有份啊——啊！！！”

黄色的小球缓缓地滚到正使劲仰天干嚎的无愧脚下，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