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渐渐地下得更大了,遮蔽着晨光,林中鸟儿啾啾轻鸣,却吵不醒睡得迷糊的青玉。半夜酒意渐消的偷儿下意识地抢过了被子,半身暴露在大雨中的青玉却习惯了这样的潮湿,睡梦里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偷儿在一个沙漠绿洲的梦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雨袭击,雨中有灵异的气息吐纳,环绕着他的脸庞无法挣脱。他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又闭上,再睁开!天丝润滑舒适的触感首先传到了心里,接着是自己右臂的麻木,再之后,是全身爆发一般的红潮!
偷儿的呼吸在一刹那间停止,似乎连心脏也不能跳跃。他手足无措,又不能动弹,和衣而卧的青玉纠缠着他不着一缕的身体,却又那样平静地呼吸,痒痒地喷在他的脸颊上。他不知道自己在梦中错过了什么,他的身体对着眼前的软玉温香却不可能无动于衷。偷儿浅浅地瑟缩了一下,急忙转头去寻找自己的衣物,却突然觉得头上陡然有拒绝的阻力。青玉“唔”了一声悠悠地不甘愿地醒来。
“小薛你干嘛!”他糯糯地嗔道,伸手去拉痛了他的纠结在一起的青丝,虽然不自觉间放了偷儿手脚自由,却也把他的全身一览无余。青玉只是愣愣地看着,脸上从绯红到嫣红到睁不开眼的酡红,微张着唇瓣,却再说不出来下文。
偷儿的呼吸急促,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很努力地缓缓摇摇头,再摇摇头,直到再没有意志对着自己摇头:“青玉,你自作自受……”他含糊地咕哝着,覆身上去,狠狠地咬住了青玉的唇瓣,用舌尖来回地扫荡着。青玉呆呆地任他侵略了几个瞬间,却突然有样学样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下去,鲜血淋漓溅在两人的口中,偷儿喉间一声呻吟,心中突然清明,把自己撑离了地面。青玉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无辜而迷离地盯着偷儿。
“闭眼!”偷儿从来没有这样低沉地喊叫,青玉一吓,听命地紧紧合上了眼睛。他只觉得偷儿悉悉索索地解开那团纠缠不清的头发,偷偷地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只见偷儿令人咂舌的美好形体正背对着他匆匆忙忙地穿上雨水浸透的衣裳,他还从来从来没有看见过偷儿这样举止异常的表现。见到偷儿转身,他连忙又闭上了眼睛。
“好了,睁开吧。”偷儿说着,从地上卷起了铺盖做成褡裢背在身后,却是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我是不是伤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青玉坐起,伸手过来,偷儿正要转头,青玉却想起表哥临走时“别什么事都让着他”的交待,瞬间强硬地托住了他的下颔,用拇指来回摩擦着他唇上撕裂的伤口修复止血。
偷儿闭上了眼睛,却挡不住心里一波一波的浪,只觉得自从万渡山上下来,自己就被情与色的陷阱挽住,再也没能好好思考老道交待的事,也不再担忧恐怕会是短暂的余生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也不知道对青玉说些什么,在千秋寺里两人那样微妙的平衡,被青玉无知无觉的步步紧逼破坏得七零八落,他很想对青玉做些什么,但是又是什么在一路阻止?
青玉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自顾自地说道:“看云,这雨还要下好久,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也出发吧。”
青玉吸取了之前的经验,不再拉着偷儿的手而是更稳固地揽着他的腰,贴着林梢低低地飞行,掠过众鸟被雨水浸湿而沉重的巢。巢中羽毛凌乱的困顿鸟儿朝天上飞过的奇怪物体愤怒地叽叽喳喳叫着,青玉向它们呲了呲牙,偷儿却注意到山外浓密的树梢后升起了淡淡的炊烟,连忙让青玉降落到地面。
两人顺着樵夫采山的小径转过两座秀丽的小山峰,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宽阔的山谷间一片绿烟袅袅的水田在雨中泛起无数淡淡涟漪,山脚下一处木色青瓦的竹木房屋重重叠叠,正是从那里升上白净的炊烟。
“这里就是求道村了。”偷儿曾经来过,说着便拔脚向那些连檐的木屋走去。青玉张望着水田之外,还有更低的山峦,似乎有映着隐约天光的溪水流过,大概就是琭县那老翁垂钓之处了。
青玉跟在偷儿身后,踏上吱吱作响的木楼台阶,在清晨的宁谧中很是清晰,不久,果然看见了几户人家的小窗半开,瞥着新来的行人。偷儿轻车熟路地向上行去,经过各家门口被雨水冲刷得溜滑的阶梯,青玉抬头望去,原来在这重重沓沓的一连片房屋之后,高耸着如云的两峰,峰间有一豁口,只约有丈许,仿佛是一道天雷将原本的一座山峰劈为两半。
青玉忍不住评论道:“原来这就是玉凉山口。可人类为什么不从我们的来路进山呢?那里不也是玉凉?灵气也挺好。”
偷儿还来不及回话,突然身边一座凸出崖外的相对较为宽敞的木屋内冲出来一位老先生,挥手道:“那边是小薛?”
偷儿连忙转眼回身拱手:“姜先生,今日起得很早啊。”
姜先生须发都已花白,微笑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小薛你不也这么早就开始赶路了吗?路过这里,怎么不进来坐坐?喝两口茶歇息歇息。再往山里,只怕你们想要找个人家都难咯。”又转头看着青玉微笑:“这位小哥也是进山求道的?看上去骨骼不凡,或与神仙有奇缘也说不定。”
青玉不置可否地笑笑,觉得这先生和蔼可亲,也不管偷儿,就跟了过去,偷儿只好在后尾随:“姜先生学馆事多,我们不好太多叨扰了。”
“还好,还好。”姜先生说着,领着二人进了屋子,却只是宽大的一间,窗子要比普通人家的大些,里面有些简陋的桌几,角落里烧着茶炉,已经有几个早来的学生在屋里等候,不仅有蒙学幼童,还有些只略微识字却原来求道之人。姜先生把二人领进里间书房,桌上有竹壶竹杯,地下有几张状貌虬曲的树制成的木凳。
他给两人倒上茶,才问偷儿:“小薛,你上个月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今日怎么变得如此困顿狼狈?”
偷儿环顾自身,才发现自己披发跣足,前有雨水冲刷不尽的血迹,唇上的新裂痕结了痂,却还隐隐作疼,脚上一片污泥,不知何时划破了许多伤口;相比之下,青玉也是赤脚,却仿佛白玉莲藕出淤泥而不染,束发不羁,却依然翩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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