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恨记(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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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汉子姓钱,是北京南风堂子里有名的公,人称钱老的。只因国朝明律禁止官宦士子□宿妓,行院教坊中便蓄养小倌娈童博客,称作“小唱”,教授曲艺,丽服艳妆,随客人宴饮狎戏,入夜则伴宿同眠,与娼妓一般无异。若遇翘楚殊色者,王孙公子趋之若鹜,争相缠头,反教那钗裙粉头无地自容。因此两京南风日炽,小倌儿多如过江之鲫,就中又以苏州、扬州两地所出的小唱,姿容婉丽,色艺双绝,最为狎客所喜,有“苏扬弟子艳绝天下”之称。这钱老不远千里,到来扬州,为的便是寻几个标致孩子,熟知访了几日,不是颜色平庸,便是身价高昂,皆不中意。不期正撞见天赐自鬻,立时欢欢喜喜讨了,挟他北上。可怜天赐一无所知,凄惶惶背井离乡,懵懂懂跳进火坑,可不是前世冤孽!

却说天赐随那钱老回到堂子,到了后院,那钱老坐下吃了两杯酒,问他:“我儿,你可会唱曲儿?”天赐道:“会串两句昆山腔,却不通。”钱老点点头:“会便好,再慢慢教你。”又问:“可会诗文?”天赐道:“就塾读了几年,通文辞。”钱老欢喜道:“这更好了,果然未曾走眼,今晚就教你梳笼。”一叠声叫了两个小倌儿上来,带天赐去沐浴换衣。

天赐听他问得古怪,已然生疑,待见那两个小倌儿冶容艳色,气韵旖旎,殊无男儿意态,越发不安,便问:“哥哥们见教,钱老爷买了我来,不知是作何差使的?”那小倌儿如何肯说,只笑一笑道:“爹爹发话,今晚教你梳笼,到时自然知道。”天赐问将不出,忐忑捱到上灯,那钱老果然又叫他去,见他梳洗一新,披了件油绿衫子,里衬白绉纱衣,越发显得皎如冰雪,艳比桃李,喜得拍腿连声道:“我儿有这般秀色,怕不惊煞了半个京城的爷儿们!”一壁揭开墙上一道布障,扯了天赐过来,道:“我儿好生看了学着,有了本事,才好广招恩客,一宿千金。”

天赐又惊又疑,见那壁上留了胡桃大个孔洞,凑近看觑,登时魂销魄散:只见那壁银烛辉煌,锦被翻红,一个小倌儿□裸陈横榻上,青丝披散,双股大开,身上压着个实汉子,正在癫狂抽拔,出则见头,入则没,碟踏有声,佚难言。那小倌儿犹自死死缠着那汉子,扭耸拽摇,婉转相迎,口中“哥哥,亲儿”地乱叫,荡言媟语不绝于耳。天赐看得呆若木**,双颊滚烫,心下却一片冰冷,只想:“我真死也,竟是掉进娼门窝来了!”

那钱老见他不言,凑将上来,在他腰上捏了一把,笑嘻嘻道:“我儿看得这么入神,想是好奇滋味?实话告诉我儿,前头正有个山西来的富商,专给我儿留着。”天赐惊道:“老爷莫要取笑,身为男儿,怎好做妾妇承欢。”钱老道:“咦?当初你自愿卖与我,不是说好万事都听我使唤?如今银子也收了我的,卖身契也签了,你倒做作起来,可不是讨打!”天赐双膝跪下,垂泪哀求道:“老爷垂怜,天赐虽贫寒,也是良家子弟,便倒毙沟渠,也不敢鬻色卖笑。老爷便饶过我这遭儿,天赐做牛做马,报答老爷。”说罢连连磕头,泣不成声。

钱老怒道:“我讨了你来,便是教你接客养汉的,不然要你何用?倒费我五十两雪花银!”上前便两拳捶倒在地,又往心口狠狠踢了几脚,道:“再不识相,便打下你半截来!”天赐痛得脸色煞白,话也说不出,仍咬牙蹙眉,只是不从。钱老喝道:“拿绳子来与我绑了,且吊他半宿!”几个小倌儿便应声出来,剥了天赐衣服,赤条条捆紧了,双脚离地,吊在梁上。钱老又朝他踹了两脚,方骂咧咧走了。

天赐悲痛交集,眼泪直淌,一时羞愤欲死,奈何白鱼儿般悬在半空,真个求死无路,求生无门。过得几刻,便觉臂膀疼痛欲断,寒风砭肤刺骨。他虽自幼贫寒,也是母亲娇养,几时吃过这般苦头?未几便周身冰冷,昏然欲死。正在浑浑噩噩中,便听得有人说:“吃口热汤。”天赐又冷又渴,不假思索,张口便把汤水饮尽了。孰知入腹少顷,便觉遍体热流游走,心慌气浮,四肢如绵。又听那钱老笑道:“‘饶你奸似鬼,喝了老子洗脚水’!放他下来,抬到宋爷床上,看他还能逃去天上不成!”

天赐情知已着了道儿,却动弹不得,任由他们解下冲洗,裹着条被儿就搁到床上。少时一中年男子进来,揭开被子,只见明晃晃一段身子,洁似琼玉,滑如凝脂,叫了声:“乖乖儿,生得这般好!”便两把扯下衣裳,贴搂住天赐,扳着他庞儿先做了个嘴儿。天赐至此着了梦噩也似,心下清明,却一指头也动不得,只能听凭他在自己身上又掐又,百般轻薄。那男子口咂手揩一遭,到他腰下情处,入手娇嫩嫩笋尖也似,抚弄几霎,便挺翘欲起,笑道:“好宝贝儿,这般知情知趣。”天赐苦不堪言,暗叹道:“如何我竟有这等冤孽?真无地自容。”却不知是那汤水里的古怪。

那男子欲炽难耐,那处风月孽债已勃如怒蛙,使手分开天赐双股,将腿架在肩头,沾些唾揉了几揉,道了声:“就教你知道我手段。”便搭上门户,挺腰一顶,长驱直入,只管狠抽蛮弄。天赐痛得浑身巨颤,汗下如浆,却躲也躲不过,喊也喊不出,咬牙苦受而已。那男子弄了数百抽,渐不觉痛,情窟中滋润滑溜,出入有声。天赐心下羞恨欲绝,身子却渐渐情热,又由他弄了一霎,便丢了。男子愈喜,将他翻过身子,挺身又入。一连弄数次,终宵达旦,天明方歇。

待到次日,那男子去了,天赐周身痛楚,遍体狼藉,横在榻上无力起身,只默默淌泪。未几有个小倌儿进来与他收拾,又喂他汤水。天赐不吃,垂泪道:“莫管我,教我死了罢。”那小倌儿道:“到了这地方,左右脱不过这一遭儿,只能受落罢了。”天赐道:“我是宁死也不肯再从。”那小倌儿忙掩了他口,压低声音道:“还敢说这话?钱老爹手段你也领教了,还敢自讨苦吃?昨晚只因有客人等了,他怕伤你身体,不肯打你,不然再说个‘不依’,便揭下你层皮去!”叹了口气,又道:“但进了这堂子的,有几个是情愿的?给他整治得熬不过,便都服帖了。何况这身子再不济,也是娘生爹养的,轻易寻了死,未免也把自己命看得太贱。”

天赐闻此,想起自家身世,惨然心道:“若是就此一死,倒是干净,只可怜我母含辛茹苦养我一场,真不堪如此泉下相见!然而父母生我这男儿身体,到底不是做这娼妓勾当的。”那小倌儿窥他神色流转不定,似有所动,便又道:“哥哥莫痴,生为男儿,究竟立不得贞节牌坊。又不同那些粉头,典卖身体,若不能从良,便要老死在行院里。做小倌儿的但过了二十岁,身材长大,胡须冒出,便再无恩客问津,老爹自会撵你去了。横竖不过苦受这几年,积些财帛,到时换个地方,一样娶妻生子,哪里去揭这些旧账?”天赐一言不发,叹息数声,流泪不止。那小倌儿又徐徐慰言半晌,说得他到底去了死志。

过了几日,天赐身体平复,那钱老爹便着人教他习曲串戏,又矫仪态行止。自此每晨起以粉汤濯面,饮蛋清汤水,入夜则遍体敷药。未及三月,容色昳丽,肌肤秾妍,宛如好女。又整日愁眉不展,似羞似怯,虽西子捧心,明妃思乡亦不如也。遂纳客,未几扬名。只因不肯玷污亲赐姓名,遂改名“连城”,取“色如美玉,其价连城”之意。半载艳动京华,轻薄子弟常十数金求一见,以为南风之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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