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这段话,然后就把秦正思半请半推地给弄了出去。锁上房门,他趴到床上,无声地哭起来。愚蠢,活该,自作自受,他不停地在心底咒骂自己。但随着眼泪的流逝,他又感到一种负担在缓缓地逝去,心中发出一阵阵麻木的刺痛来。
其实之前他和丁满做爱的很多次,包括这次,他都没有给房门上锁,纯粹是故意的。这是一个小小的危险的举措,意在一种疯狂的激进的渴求,他害怕秦正思知道,却又隐隐期待着秦正思早点知道,他甚至有时不停地幻想秦正思看到他和别的男孩子做爱的情景,那种甜蜜的危险引诱着他去明知故犯,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实现。但结局比他想的要差一些,秦正思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怒火,他甚至努力地表现得像个明理的兄长,但越是这样,秦正语越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是没什么特殊地位可言的,秦正思对他压根没有什么独占欲,他有种要将他扶起来然后推离身边的趋势,秦正语一察觉到这个趋势就要情不自禁地伤心。他不免又在责问自己:那么你到底想秦正思对你说什么呢,你难不成还希望他说你怎么可以跟别的男孩子上床,你明明是我的——这种可笑的话不成?你他妈以为你是他的情人吗?你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以后只会离他越来越远,各自结出果实来……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快些起身去洗把脸,然后装作一个没事的正常人,喝水吃饭说话睡觉,努力地做个正常人。想打炮的话满大街都是男人,同性恋那么多,随便找一个都行,为什么非得是他?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秦正思说你不正常,这句话固然伤了你的自尊心,但其实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本来就不正常,丁满都指责过你的不正常和变态,你本来也差不多承认这点了,还为秦正思所说的不正常的评价而感到愤怒而伤心,根本就是个故作清高的虚伪之徒罢了。
被褥在脸颊下面变得越来越湿,也越来越凉。他拽着被子,几乎想用手指把它绞碎。
秦正思也许看出来什么了吧,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多露骨,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么秦正思未免也太迟钝了。但是即便他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那种心思,又能如何?秦正思这种性格,习惯了做个端着的好人,即便是知道了这种事,也决计不会摊开来说个清楚明白。他宁愿把这些东西都给包藏好,然后伪造出一个兄友弟恭的假象,逼迫秦正语和他一起演戏。秦正语想想都觉得很可悲,这种可悲像雨像雾,罩住了他的全身。他感到无孔不入的忧郁,正在慢慢地张开嘴准备吃掉他的肢体。
而他现在进退两难,搞不清自己到底打算走到哪里去。去朝秦正思更近一步,以寻找那种带有肉欲色彩的希望吗?还是退后一步,干脆离他越来越远……秦正语如何也想不明白,没法抉择,但现在他只是觉得后面那种让他更难以接受,更痛苦。
晚饭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
秦正思倒是还很平淡的样子,给他盛汤夹菜,与往常并无二致。秦正语没看他,只是闷头吃饭,东西吃到嘴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决心现在开始就把秦正思当个苹果或者西瓜来看,反正不要把他当秦正思,尽量忽视就好。
那晚他睡得很迟,失眠得厉害,直到天光微亮才疲倦地合上了眼,无梦的睡眠中却也很不安稳,总要时不时地惊醒。十点多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丁满的。他迷迷瞪瞪地去接,就听见丁满在那边说话,声音很吵,人声嘈杂,秦正语叫他说大声点,丁满仿佛在吼一般,说:“我今天要走了!你过来送我吗?!”
“啊?”秦正语一下子坐了起来,“走?去哪儿啊?”
“不知道啊,先去我上海一朋友那儿吧。”
“你去上海干嘛?你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呢,我要再不走,真的得给我爸妈绑起来塞去部队了,所以得赶紧跑……”
“不是,你做好准备了吗,就这么急匆匆地跑了?”
丁满在那头笑,“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做准备了,今天的车票也是早就定好的。”
秦正语意识过来,“所以你昨天来找我不是偶然?”
“对啊,临走前再打最后一炮,作为道别嘛。”
秦正语哑然失笑,“你真他妈神经病。”
“喂,说半天你到底过不过来送我啊?”
“好好好,你在哪个车站?”秦正语一边把电话夹在耳朵下边,一边把床头的衬衫拽了过来。
“北站啊,还有一个小时车就要开了。”
“我现在过去,你等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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