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三人行（2 / 2）

在别人面前这么窝囊，韩程晏是第一次，可是唐璃暖并不领情，她年纪还不够大，也不够成熟，不知道什么是夫妻的相处之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只知道勇往直前，对自己对别人都苛刻，“打了人就是打了人，我不想听你废话。”顿了顿，她又道：“儿子打老子，怎么都说不过去，不过你跟他道个歉还是需要的。”

韩程晏用修剪得短而圆润的指甲狠狠攥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直到把血攥了出来，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眼眶终于如愿以偿地挤出了点泪花，“璃暖，我不同意离婚，我死都要巴着你。”

唐璃暖没料到他忽然一下子从铁血硬汉转变成了闺中怨妇，有些接受不了，趁着她还在发愣，韩程晏已经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小臂，把她抱在了怀中。

唐璃暖僵了一下，另一只手发出全力刚要打到韩程晏的肚子，就听到韩程晏凄凄切切地叹道：“我被我前妻伤害过。”

温情牌在唐璃暖这里永远都很吃得开，她的启蒙读物不是《格林童话》，而是《水浒》，绿林好汉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大碗喝酒、大块吃，痛哉，快哉！所以小姑娘的世界观从那时起便崩坏了，打小的理想竟然是开个黑店，将人片为子，肥煎油点灯，不过她善恶分明，还晓得只宰坏人，好人来住店，还要分文不收，稚气未脱的眉宇之间满是落草为寇的草莽之气，赵老师气个半死，从那时起，她便开始亲自教导唐璃暖。可惜错过了最好的时期，即使现在问起对唐璃暖影响最大的书，她还是会回答《水浒》，问起哪里最让她感动，还是要数李逵回家接自己的老母到梁山，黑壮的莽汉也有一颗至诚的赤子之心，而且这最后还是一个悲剧，年纪尚小的唐璃暖那时为此哭得柔肠百结，此后还是看一次就哭一次，她其实是容易被感动的人，英雄主义情节又很严重，所以对待柔软的事情或者人，总是没办法。

“她怎么伤害你了？”唐璃暖声气地问他，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韩程晏的背上，那是一个代表安抚的动作。她的这种不经意的温柔，让韩程晏的心情渐渐和缓了过来。

“她和别人私奔了。”韩程晏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实情，因为这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古人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可是那两个人，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他恨他们，却杀不了他们，他终归下不了手。那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大度却也最无能的一件事情，放这对情比金坚的情人走。

“私奔？”

“所以，我才从来不和冽久说他妈妈，因为她在冽久两岁的时候就抛下了我们。”韩程晏又攥了一下自己的手，眼中的湿意更甚，他吸了吸鼻子，茫然又受创地道：“我那时候也才二十出头，事业忙得焦头烂额，回来看见她和孩子的笑容，是我最大的欣慰，可是她说走就走，还是和我最好的朋友，我最能干的助手。”这些事一半是实情，一半是为了烘托当前的情景而编造出来的。

唐璃暖的手停顿在他的背上，缓慢地轻轻抚，一张开嘴，虽然还是责怪，语气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充满指责意味了，“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也不应该打人，冽久他还小，屁股上拍几下就好了，打到脸上你让他后天怎么去上学？”

韩程晏假戏真做，整个人都趴到了唐璃暖身上，把两分的伤心晕成了十二分，说话都带上了哭腔，好像受了批评感到委屈的小孩，“冽久的嘴巴很像他妈妈，所以我才对他那么冷淡。今天他又那么说，我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才会打他那一巴掌，我打完之后就后悔了。”

唐璃暖其实在心里已经差不多原谅他了，但是想起最终受害者，忍不住还是有些不忿，“你打得太重了，以后冽久要是不听话，你让我来教训就行了。”

韩程晏忙不迭地点头，“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现在你去和冽久道歉。”唐璃暖了韩程晏的头，开始发号施令。

“可不可以等一下？”韩程晏弓着背，趴在唐璃暖的肩头，双手环住她的腰道。

“不行。”唐璃暖娓娓道来，“你刚才打了冽久，他现在一定很难过，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下去。他妈妈走了，你更要多多照顾他，关心他，怎么能因为他长得像他妈妈这么白痴又愚蠢的理由就对他不好，老唐说，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天使，他们能给家庭带来欢乐和幸福，他们是需要我们特殊对待的珍宝。”

“你也是天使。”韩程晏一偏头，就亲到了唐璃暖小巧的耳朵。

唐璃暖凝眉道：“长大了就不是了，因为我们总是会做这样那样的事，让父母伤心，担心，心。可是，老唐从来没打过我，不管我弄坏了他的古文拓本还是把他最喜欢的酒杯打碎。”

韩程晏伸出一只手捧住了她的头，让两个人脸颊贴着脸颊，“我以后会学着对冽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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