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公主满是孺慕地望着他,“阿兄,我当然明白,阿爷最疼的一直是我,往后也会一直疼我们……”
“不错,你所需要做的,便是让叔父的疼爱一直持续下去。若你是最为受宠的嫡长公主,婉娘亦是最为受宠的嫡幼公主,又有谁敢冒犯你们?谁敢对叔母不敬?若是她们想争宠,争抢太子之位,便由得他们去就是。叔母避开这些纷争,安安心心地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前世的杜氏极有可能是哀痛夭亡的新生儿,又顾念唯一的女儿,故而不能安然休养,最终早逝。杨氏与袁氏见后位空缺,便龙争虎斗起来,最终花落谁家连他也不知晓。眼下杜氏若是暂时退避一二,坐看鹬蚌相争,最终未必不能渔翁得利。
无论如何,叔父都是顾念情义之人,更是顾念名声之人,在疼爱两个女儿的时候,定然对叔母也抱着怜惜之情,不会教她太过受委屈。只要熬过了这几年,身为皇后,东山复起又有何难?不过,叔母若是退避,越王一脉与濮王一脉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或许也只能旁观,不能随意出手帮忙了……
很快,李徽便从利益得失的计较中清醒过来,心中不由得苦笑:叔母、悦娘和婉娘已经面临险境,他居然还权衡着日后是否能求得她出手,未免也太过计较了些。而且,先前他下定决心在祖父葬礼中什么也不多想,转瞬间却对未来的情势做出了判断,或许内心深处未必是全心全意、毫无杂念。
长宁公主自觉大为受益,逗了逗永安公主之后,叮嘱了几句伺候杜氏的宫婢,便带着李徽离开了。李徽回到暂居的宫室之中,给李泰与阎氏问安后,便被李欣带到了一旁:“三郎,你与悦娘兄妹情深,我们都很清楚。不过,往后切不可随意给她出什么主意,涉入宫中之事,你可明白?”
“阿兄,悦娘如今孤孤单单的,若不给她出些主意,难不成眼睁睁地看她被人欺负?”李徽辩解道,“而且,你尽管相信我便是。我出的主意一向是光明正大,绝不是甚么见不得人的小诡计、小手段。就算叔父知道了,也绝不会怪罪我的。”
“咱们是兄妹,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我只是提醒你,往后身份有别,行事须得更加谨慎。”李欣道,“这些时日仔细观察,杨良娣与袁良娣确实都不是容易对付之辈。若没有叔母约束,日后宫中指不定会有多混乱。咱们身份特殊,若是被叔父认为是在干涉夺嫡之争,那就麻烦了。”
“阿兄放心,我有分寸。”李徽道,“方才也不过是和悦娘一起去探望了婉娘而已。小家伙刚足月不久,瞧着比咱们家寿娘当初那时候瘦弱些,不过精神还不错。虽然年纪小,但论起辈分,婉娘却已经是姑母了。”
经他提了起来,李欣也有些想念留在家中的小闺女了,满脸凝重顿时便化作关怀与挂念:“也不知寿娘在家中过得如何,若是万一瘦了,便一定是她身边的人不够尽心。我们这么些日子不曾回府,说不得她早就将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罢。”
“阿兄不必烦恼。祖父归葬昭陵之后,咱们家至少须得闭门守孝一年,又何愁寿娘记不住耶耶与阿娘?”李徽道,又想起立政殿中秦皇后的棺椁——九日之后,葬仪结束,而待到百日国丧期之后,帝后殡期方告一段落,择吉日一同葬入昭陵——这也算是圆了祖父的愿望了罢。
第98章引动徐阗
三月暮春时节,莺飞草长,花开绚烂,本应是正当热闹的时候。长安城内外更该车如流水马如龙,无论是官宦世家或是平民百姓,都不会错过这等四处饮宴游玩的好时机。然而,此时先帝葬仪虽然结束,却依然尚在国丧期间。长安城一反常态,显得格外寂静庄穆。
王子献坐在永安坊某个略有些偏僻的食肆楼上,有些漫不经心地享用着并不如何美味的食物。他的位置靠近窗边,随意一瞥,便能瞧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马。当然,如今人人都身着素服,不敢随意露出笑颜,也没有甚么值得观看的。而且,眼下食肆酒肆中都不敢售卖酒,歌舞声更是丝毫不闻,与其外出,倒不如留在家中自在。
他之所以来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里坊,自然并非随兴而至。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须得见证一件事是否按照他的意愿发生罢了。待到确定之后,他便打算即刻离开,前往濮王府探望李徽——因天子葬仪之故,他们已经有五十日不曾见面了,虽然每回相见心中都会痛苦,分别之后却依旧满腔思念。而今,这些思念甚至已然漫溢出来,而他早已无法控制,也不愿控制。
简陋木屏风隔开的邻座中,一位年轻男子压低声音道:“徐公子,孙某绝不敢拿此事来顽笑。若不是偶尔见过他们在寺观中私会的场景,孙某也不会觉得疑惑。因着徐公子与孙某如今也算是朋友,所以才忍不住先调查了一番,没想到居然真能查得出来。虽说这是件丑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但孙某私心里更不愿你一直被蒙在鼓中,白白让他们耍弄。”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中充满了阴沉与暴躁:“我知道,你绝不敢欺瞒我!!此事就算没有十分真,也有八分!!呵,那贱妇几乎从未掩饰过,每日都往荆王府去,说是去寻姊妹顽耍,原来……都当我是傻子不成!!”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但食肆中客人稀少,依旧能隐约听得清楚。而且,很显然,他字里行间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唉,希望其中有甚么误会罢——徐公子看窗外,那辆垂着素面灯笼的青帷车!车夫便是宜川县主陪嫁的仆从,孙某应当没有认错罢?”
“贱妇!”那位徐公子立即大怒,竟是猛地跳将起来,踹翻了食案,“走!我们跟着她!我倒要亲眼看看,这贱妇究竟有多无耻!!”说罢,他也顾不得其他,阴着脸踢开旁边的屏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邻座,便怒气冲冲地下楼去了。
孙郎君似是本想劝他一劝,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拿出钱来补偿了食肆掌柜后,匆匆跟着离去。直到二人骑马远远地尾随了那辆青帷车后,王子献才从更远的角落中回到自己方才的位置。经过之前那一声巨响,食客本便寥寥无几的食肆二楼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客人了,连伙计都在楼梯口探头探脑,一时间不敢上来收拾残局。
曹四郎不由得啧啧感叹:“都气成这样了,待会儿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得会揪住两人,当街打斗一回哩!!”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跃跃欲试,要知道,他早就觉得最近的日子太过平淡,有些没滋没味了。
“你想替他打斗?”王子献淡淡地问。
这句话犹如数九寒天的冰水,兜头便浇在曹四郎脑袋上,让他得以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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