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正是下午时分,他可以在睡醒午觉后起来到处走走,集中营内处处都是令他满意的景象:天主教的大主教正在铺路,汽车公司的总经理正在刷厕所,前使馆的高级官员则在吭哧吭哧的推着一车刚烧好的红砖走过来。日本巡查坐在旁边的树下,用手中的皮鞭在地上无聊的划来划去。
其中很多面孔,他都是有些熟悉的。小时候在租界要过几年的饭,他吃住都在大街上,总有很多机会看到这些人物。他恨这些人,因为他小时候在法租界时,曾被一群侨民小学的学生用碎石打伤了右眼,起初还没觉得怎样,后来便觉着视力与日俱降,待到十年后他总算有钱去医院后,医生很遗憾的告诉他,十年之内,他这只眼睛是一定要瞎掉的了。
他总觉得打伤他的凶手,就是这些人中某一个的孩子。当然那孩子现在也长大了,所以他们也都老了,金头发都变成了银头发,大腹便便的穿着件破汗衫,做着最下等的苦役。因为没有水洗澡,他们的住处已经臭的好像牛羊的圈。
他顶着头上的烈日,怡然的踱到集中营内的石场,问站在一边的嘱托:“名册拿来。”
嘱托是个非常矮小的日本人,表情严肃的把名册递过去,他翻开几页,用手指在姓名编号一栏一直划到最后停下来,问道:“23096顾理元在哪里?”
“报告主任,23096号至23136号营员今日下午三时至三时半在接待室会客。”
听了日本嘱托那生硬的好像崩豆一样的回答,他像充了电似的,忽然微笑起来:“哦?那很好,我也去看看。”
集中营的前身是一座中学校,上海沦陷后,校内师生都迁去了内地,日本人便用铁丝网在四周宽宽敞敞的围起来,使其范围扩大许多。从石场到会客室,如果用脚走的话,是很需要一段时间的。他叫了汽车过来把自己送过去,路上颠簸,到地方时会面也已经开始了。
会客室本来是一间大教室,两边有日本兵来回巡视着,提防外人向里面传递违禁物品。中间一长溜的课桌,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相对而坐,都是表情沉痛的样子。
沈静很容易的就看到了坐在最靠边处的顾理元,以及对面的顾理初。
他们之间的桌面上放着一个五彩的圆形大纸盒子,用缎带十字花的绑好了,上面还打了个蝴蝶结。显见,里面应该是吃的东西。
顾理初歪着头,眼泪汪汪的凝视着顾理元,顾理元大概在低声叮嘱着什么,他不住的点头,嘴里回答道:“是,知道了。”或者是“嗯,记住了。”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日本军官忽然吹响了哨子,这表明,会面时间已经结束。
顾理元这一排的人一齐起立,然后向右转,排成一队向门外走去。人人手里都捧着点东西,大多都是吃喝,因为在集中营,他们吃不到什么正经好东西,天天都是卷心菜汤、麦糊和硬面包,永远不变。
顾理初见顾理元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忍不住伸手作势想去拉他,然而手伸到一半,他想起他哥哥方才嘱咐过他“不许闹”,便硬生生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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