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卖铁,她也做好了供养他的准备。
现在的丞相,让她想起多年前偷偷养过的那只小兔子,敏感、怯懦、杯弓蛇影。只要轻轻触一下他,他立刻便大大的一惊。那双烟雨重重的眼睛左右闪躲,不敢看向她。她细细品味,品咂出了他的沉沦和无奈,所以她这么死缠烂打,还是卓见成效的。
她撼了他一下,“阿如,怎么不说话?”
叫他说什么?丞相有种被架在火上的感觉,这个一直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孩子,两三个月而已,变得强悍不可摧折,他除了惊讶和叹服,又能说什么?他如今也弄不清自己的想法了,斗过、打压过,明知道两个人的处境势同水火,竟还忍不住期盼她有一份真心,这是不是疯了?真心,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她高坐庙堂时还顾念情义,让他继续统领群臣吗?是四夷来朝时只知有燕丞相,不知有少帝吗?思及此,简直想笑啊,她这样的帝王,哪里能容他猖狂?就算有情,也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对垒中慢慢消耗殆尽,权臣的下场怎样,太多的前车之鉴。他动情,不过是加速毁灭的进程罢了,身后还要留下个弄臣的恶名,这又是何必!
他偏过头,两个人鼻尖的距离至多一指罢了,他直望进她心里去,“上究竟要什么?”
她笑得无赖,“要你,要你的心,你的身体,你的一切。”
“上忘了臣以前是怎么对你的?”
她的笑容不由一僵,这个时候说起过去,实在有煞风景的嫌疑。他摄政,搜罗完了她作为皇帝全部的权力,相权最大化,君权必然连一丝一毫都不剩。她记得已故的丹阳公主曾经进宫找她求过情,因为时任步兵校尉的表兄收留了一个匈奴孤女,那个匈奴孤女被证是郝宿王的女儿,于是有人参奏校尉通敌叛国。她是知道表兄为人的,英勇忠诚且善良……可是她留不住他,丞相逼她亲自下诏,丹阳公主长哭相送,表兄最后还是被处决了。
想起旧事便浑身起栗,当时她尚年幼,不过以为他执法严明,到后来才知道,他是在借故斩断她将来可能倚靠的一切势力。如果校尉还活着,军功赫赫一路提拔,到如今出任执金吾,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了。
她的手臂渐渐松开了些,还在努力周全,“以前是我不懂事,你教导我,我不怪你……”
“以后呢?”他看着她,不容她有丝毫退却的余地,“以后臣若不放权,上待如何?”
他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难以维持,不由感到灰心。果然是这样的,她的目的那么昭彰,他怎么能上她的套?
她的臂膀从他肩头落下来,他却不甘于屡次被她戏弄,伸手一揽,将她揽进了怀里。拇指在那一捻柳腰上缠绵抚摩,换了个轻薄的口气调侃:“臣的手段不及陛下多变,但臣自认为学起来极快。陛下喜欢的就是这样么?喜欢和臣唇齿相依?喜欢和臣有肌肤之亲?臣已经二十八岁了,当真那么不解风情,岂不白活了吗?陛下说要皇嗣,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夜黑风高,正是行房的好时候。”他吻了吻她的耳垂,两手上移,落在了她的交领上。
一向占据主导的扶微竟有些害怕了,她仓惶抬头,看见他眼里冷戾的光。他在笑,可是笑容在灯影下显得狰狞。她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这时候谁退却,谁就输了,她心里明白。
“陛下的把戏有意思,其实臣也很喜欢。”她不肯服输,他半真半假道,“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有美丽的脸庞和花一样的身体,臣何德何能,今日有福消受,真是三生有幸。可你知道这种事过后,谁受的伤害最大?臣是男人,事了拂衣去,陛下可怎么办?如果哪天想通了,不想留下个和臣一样难驯的皇嗣,后悔也来不及了,你懂么?”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角说的,每一个字都满含挑衅的意味。扶微忽然明白过来,她以前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和他生个孩子,就是拉拢他最直接的手段。可是他今天的态度让她懂得,也许她这一生只能有一个孩子,他却不是。他可以有很多女人,很多儿子,到时候皇嗣仅仅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她要为子孙埋下祸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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