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长疲乏的看着他,什么都不想了。“不知阁下希望我有怎样的结局呢?”
曲直君并不回答他这露骨的问题,只是郑重而恭敬的解下了腰间的洞箫。
袅袅的箫声已远。应天长仍旧站在亭子里。
他这时候觉得罗宛不来可能比较好了,刚才那诡谲到近乎发梦的场景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上一个好兆头。曲直君那一曲与其说送远,更像在给他送终。曲直君如果真想要他的命也无所谓,毕竟这样想的人一向不少,但曲直君的目的似乎不止如此。随便那是什么也罢,他现在不想考虑(反正全部拒绝),也不想考虑别的事情。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揣测罗宛会不会来上。他甚至辨认水上经过船只的数量,无意识的以此来占卜结果,这也并不能说明他就比平常更疯魔,因为有时候他就是靠钱币正反面来决定事情的。
但直觉和天意不能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已经失去落雁刀的罗宛,是否还愿意做他的刀?
他想或许罗宛的愿望已经没有那样强烈。
他突然想起摇曳着意外寂静的月影的江面,罗宛胸膛贴上他后背的温度。再早可能还有一些模糊的,连发生没发生都不确定的细节,但他懒得去考虑那些了,只自作主张想一些最重要的,无法推翻的确证。那温度就和后来败雪阁寒室里一样,和一个月前罗宛落在他唇上的那个吻一样,——他不由得摸了摸嘴角,确定那痕迹还在不在,——在是肯定在,可是已经陈旧褪色。逝者如斯夫,他就站在这里,想每分每秒是浩荡江水,罗宛的愿望则是浪潮,时不时会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气势扑上沙滩,去撕咬他的脚踝,随之而来的则是下一秒身不由己的退却。他相信前者就好像他相信后者,然而理智告诉他事情不会是如此,这只是他的错觉,或者一种潜意识的希冀,别说那个吻在上个月,就是在昨日,或者哪怕方才,那么这一刻过去,他依旧不能确定。
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这样想的自己可说恶心透顶;那么反过来,对于这样一个恶心透顶的自己,是否确实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然而他为什么要反复纠结于罗宛的愿望,他自己难道就没有愿望?难道他的愿望还能取决于罗宛的愿望?
他不知道他的愿望是否等同于罗宛的愿望。唯一可确定的是他极其期望此行可以有罗宛陪同。
这性质可能很严重,也可能各自目的还是有微妙的偏差,但现在换他求不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了。曾经他以为这事虽然很难以启齿,很伯仁,总算其实他置身事外,到底能高枕无忧。谁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轮到他去默许,去暗示,这都不够,逼着他转守为攻。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如此,干脆进洛阳城去——想到这个份上,他手指突然攥紧了败朽的栏杆。
岸边风吹草动,一直在沙沙作响。秋蛩的凄厉的鸣叫也很流丽,箫声的余韵被凝滞在雾气中,久久的徘徊不去。连月光也像有声音。
在如此五光十色的声音之中,要错过一个人的踪迹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应天长的手指又突然松开。血液平静的流过心脏。他起先是以为认错了,而后反应过来是因为罗宛没有带刀。一个没有带刀的罗宛,以一种他极熟悉又既陌生的,一种万无一失又全无防备的姿态,正向他走过来,脚步慢而笃定。目光确实是在他身上的,不是透过他在神游,看什么其他的东西。但是又不是那种直直盯着的刺痛感,很有分寸,仿佛他也是亭子的一部分。这时候再假装去看地面或者眺望远方什么的实在太尴尬了,他只好也愣愣的盯着罗宛,一直到罗宛走到他面前来。
“你怕我不来吗?”
应天长老老实实的承认。“是,我怕你不来。”
罗宛笑了一声。“因为你怕输,你怕一步踏错就无可挽回。你凡事都留余地,是不肯做绝,是想有朝一日有退路。”
他伸出手,食指虚虚的压在应天长嘴唇前,仿佛要阻止他开口一样。“我跟你不同。我对你没有退路。”
应天长极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流拂过罗宛的指尖,后者愕然的收回了手。“是。这一次,你我都没有退路了。”
☆、章八还乡
他在梦里又听到笛声。淡而又淡的一抹笛音,像一缕缭绕的雾气,遮着一个模糊的看不清楚的影子。睁开眼的时候,知道比平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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