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已到,千余名羽林禁军开道,姬承彻动用全副天子仪仗,在众臣簇拥下,向世祖陵寝行去。皇室宗亲、朝中大臣、诰命夫人更是按照品级动用全部仪仗,一行车马,迤逦浩荡竟绵延数里。沿途之上,御道二侧皆用青布幔围挡。朱漆画角,青铜步鼓,丝竹齐鸣,声闻振天。落花与芝盖同飞,杨柳与春旗一色,说不尽的皇家气势,道不完的帝王威仪。
直走了半个时辰,众人方到了世祖陵寝的祭祖大殿。纳泽见澹台羽辰一路上魂不守舍,神情恍惚。此时已到祭祖大殿外,按礼法只准有爵位,封诰之人入内,自已不能再跟随澹台羽辰左右。见他仍心不在焉,恐怕生出差错,纳泽便低声提醒道:“众目睽睽,还请殿下打起神,小心应对。”
一路之上,澹台羽辰心中都在思忖姬承昊的言语。此时闻听纳泽之言方惊觉,已到东华祭祖大殿。见纳泽眼中俱是担忧之意,便向他略做微笑,轻声道:“不必担心,我自会小心应付。”说罢下马,按着太常卿曾宿杰指引进入大殿。
澹台羽辰见这祭祖大殿在世祖陵寝之前,建三层汉白玉高台之上,规模形制与东华金殿“丹阳殿”相同。只是殿顶的琉璃瓦是青蓝色,不是中的金黄色。殿前匾额上写着“慎终追远”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气势雄浑,笔画纵横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雄风。
澹台羽辰早知这匾额为世祖皇帝题写,此时一见心中暗道:“字如其人,想来这世祖皇帝倒真是一个堂堂勇士。”
进得殿内,迎面是一张上古三皇之一的黄帝画像,下面一张硕大的神台。神台二侧锦幔高挂,彩屏张护,数十名内侍执羽执麾,分列二旁。神台上层层摆放历代东华皇帝的神主牌位,牌位前灯烛辉煌,香烟缭绕。神台下便是供桌,牛、猪、羊三牲供品下便是无数的奇珍异宝并四时瓜果,再下便是百余盘致菜肴。
皇帝宗亲按昭穆分班下列,朝臣则按品级跟随其后,再后便是各府诰命也是按品级排列。澹台羽辰思忖半晌,虽自已身着东华亲王服饰,按规矩应站在前面,与姬承昊并齐。但不见太常卿曾宿杰上前指引,一时不知自已应该如何排位,也不好妄动。殿中众人皆按位排好,唯余澹台羽辰一人独殿中,无所适从。
姬承昊回眸见澹台羽辰独立殿中,曾宿杰竟未上前指引。心知曾宿杰必是受了姬承彻的指示,故意使澹台羽辰难堪。便走到澹台羽辰面前,故意高声道:“宝亲王难道竟不知宗室子弟祭祖按昭穆排位?”
说罢拉着澹台羽辰走到自已方才所站的地方,看了旁边一名庶族宗亲一眼。那名宗亲只是侯位,被姬承昊逼视,便极知趣地向后退了一步,让出空位。澹台羽辰便站进行列,正好排在姬承昊身后。
见姬承昊众目睽睽之下,不避嫌疑再次出手相助。澹台羽辰心中除了感激,更多了一份歉疚,暗恨自已无故猜疑防备姬承昊。此时站在他身后,躲在他的背影中,竟似有了藏身之处,感觉无比安全。
姬承彻见姬承昊竟这般处处维护澹台羽辰,心中暗恨,恶狠狠地盯着姬承昊看了半晌。姬承昊却了无惧意,昂头看着他,眼中大有嘲讽之意。曾宿杰见二王如此怒视,生怕在大典之中闹出意外,便暗示乐官奏乐。
殿中《萧韶》乐起,姬承彻只得收回目光。依礼向祖先献爵、献帛、接着展开祭文高声念道:“维易之时,天德二十三年庚申日,赫耀宗祖,如其在上。慎终追远,归德以厚。姬姓先祖披霜露,斩荆棘,得有圣世东华;子孙不肖亦不敢忘远宗近祖之诲命,勤民听政,宵衣旰食。黜左右之奸佞,进股肱之大臣,市井之中白首有所养,四野之内万物有所生。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恩德所感,四夷朝贡。犯我威者,虽远必征,祖宗佑护,贼寇束手。后世子孙谨具牲礼,因荐微诚。昭格馨香,俾我子孙,椒实蕃盈,国运绵长。伏食尚飨。”念罢将祭文在供桌前的大鼎中焚化。
见姬承彻竟在圣上亲拟的祭文中,私加“犯我威者,虽远必征,祖宗佑护,贼寇束手”之语,曾宿杰顿时后背冷汗湿透层衣。见姬承彻狠的目光看着自已,曾宿杰怎敢多言。且祭文已焚,此事只有自已与姬承彻知道,圣上久不上朝,自不会知道此事。想到此,曾宿杰便向姬承彻轻轻点了点头,以示顺从。见姬承昊嘴角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曾宿杰悬在空中的心方敢落下。
澹台羽辰见祭文通篇皆是歌功颂德之言,也不以为意。唯独最后数语“犯我威者,虽远必征,祖宗佑护,贼寇束手”字字诛心。澹台羽辰双拳紧握,强捺心中怒意,随众人行三拜九扣大礼。
随着曾宿杰高喊的“礼毕”声,早有庖丁上前将三牲供品从供桌上取下。分解成小块,整齐的排列在殿前的几案上。
澹台羽辰随姬承昊走出“慎终追远”殿,见殿前数十张几案,分成三列摆放。每列几案前各有一面彩旗,分别是玄色三星旗、青色麒麟旗、红色百花旗。三星旗下的几案上摆放着牛;麒麟旗下的几案下摆放着猪;百花旗下的几案上摆放着羊,每类又按品质高下排好。
澹台羽辰看罢便知这是赐给参加祭祀诸人的胙。见数名庖丁片刻间便将这许多胙处理的如此仔细,想来都是手法纯熟,技艺高超之人。
也许这些庖丁挥刀之间,也如庄子所云“乃合于桑林、经首之舞之会”。澹台羽辰正想像赞叹间,却闻听站在身边的姬承昊大声怒喝道:“将这些庖丁绑了。”
澹台羽辰不知姬承昊何意,却听耳边一个滑腻的声音恻恻地道:“不知靖亲王为何事动怒?此次大典本王代天子主祭,便是有人做错事,也应由本王处罚,不劳靖亲王费心。”
姬承昊也不回头,只冷冷地道:“庖丁将胙数量弄错,这等大事罪在主祭与太常卿。本王处置庖丁也是为桓亲王颜面着想,不想你初担大事,便弄出差错。”
众臣见二王此时又相争下不,不知发生何事,纷纷围拢上来。有心细之人听到姬承昊所言“胙数量弄错”,便向宗亲分属的胙中看去,发现宗室亲王的胙只有二块。
太子受罚,禁足东,此次按礼法不能分到胙。姬承彻与姬承昊同属亲王,胙只有二块也不算出错。但此时澹台羽辰虽只为萧贵妃义子,却奉圣上口谕,以亲王礼参加祭祀,那亲王份例的胙便少了一块。
若普通的类,想来也诸王也不会在意,但胙意义非比寻常,极为重要。东华国自世祖皇帝起,便将祭祀三牲分给宗室,大臣,称为“赐胙”。世人便以“赐胙”为最高荣誉,若有人参加祭祀而未得胙,便如当街钻人胯下一般,被国人视做奇耻大辱。
当年世祖皇帝殿前一名功勋卓绝的老臣,因庖丁疏忽,祭祀后未得胙,悲愤异常,回府后便饮鸩自尽。世祖得知此事,恼怒之中竟下旨灭了那名庖丁的三族。世祖为人宽厚,此次竟是其在位三十余年中,唯一的一次灭人三族,可见胙之事的重要。
众臣中心思灵透之人已隐约觉察此事非同一般。若澹台羽辰以亲王身份参加祭祀,却得不到胙,颜面何在。若不学当年那老臣一死以保气节,定会被天下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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