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嫡秀_听潮阁
衙门之上,谢朝华可以说是唱了一出唱念做打俱全的好戏。
她泪眼连连,看上去弱不禁风又似受了惊吓,不用开口已经占得先机。何况潘大人虽未见过谢朝华,到底还是有所耳闻,虽然谢焕此时前途未卜,可到底她还是谢家的人,这个身份还是要顾忌的。
谢朝华向潘大人控诉了陈大等人的恶形恶状,说他们擅闯民宅,敲诈勒索,行为如强盗无疑。陈大二人因为怀揣银子被当街捉住,百口莫辩,而不一会儿,其他几个士兵也全部被抓到了堂上。
陈大看眼前情势不对,当下斥责谢朝华窝藏逃犯郗道函。
潘大人听闻此话,倒是有些震惊,转头看向谢朝华,却见谢朝华镇定自若,淡淡地道:“此话荒谬至极,大人自可派人前去牢中察看,就可知真假。”
潘大人立刻派人去狱中察看究竟,过了一会儿,那人回来禀告,说郗道函人在狱中,并未不见。
陈大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却是目光呆滞,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整个人跳起来,冲到一旁人群中,双手将一人的脖子死死扣住,嘶声喊道:“都是你,都是你这王八蛋,害了老子跟弟兄们我若是不得好死,也必定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众衙役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奈何陈大的力气大得出奇,折腾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人从陈大手中释放,那人脸色青紫,却正是李大夫。
潘大人怒不可谒,一拍惊堂木,“大胆”
一旁的瘦猴眼见此景,一步上前,将事情前后原委说出,他本口齿伶俐,此番叙述将罪责都推到了李大夫的身上,说到最后跪下来嚎啕大哭,“小的们的确是有罪,可原也是为了缉拿逃犯,这一切都是受了这厮的挑唆,恳请大人明察。”
潘大人最后定案,因陈大等人本不属于建水编制,暂时扣押,交给他们上级处置,至于李大夫因诬陷良民,又挑唆官兵,杖责一百,入监。
莫说普通人一百棍下去命都没了,何况这李大夫年纪也不小,加上刚才被陈大这么一折腾,几十棍子下去,就一命呜呼了。
谢朝华瞅着堂上有些血模糊的李大夫,只见他一脸狰狞,那凸出的眼珠仿佛牢牢地盯着谢朝华……
谢朝华嘴角弯弯,她应该心中有愧吗?并不,那是李大夫应有的下场。
她转身离开堂上,吩咐下人们先行回去报信,适才自己叮嘱母亲切勿出府,她应该很担心了。自己则慢慢地走在街上。
突然身边光线被遮住,暗了暗,她却是仍然自顾自走着。
好半天,边上的人开口道:“那李大夫的死不与你相干,你别自责。”
说话的人正是韩琅文。
她那时给韩琅文的字条上只写着四个字,趁乱返狱。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那时候也只有一搏,如今看来是博对了。
堂上,谢朝华在人群中见到韩琅文时,一颗心终于落地。所以她才能如此镇定地面对指责,还提出去牢中查明,只因她知道郗道函一定是成功回到狱中了。
人死如灯灭,自责吗?谢朝华心中笑,韩琅文将自己看的太善良了,李大夫死了,外公的秘密才能继续保持下去,她只觉得轻松。
站在大门前,初夏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可谢朝华却觉得风吹在身上有些冰冷……
这一天,谢朝华起来不知为何,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来,总觉得不踏实,做任何事都没有心思,想着昨日并未去牢中见郗道函,母亲今日不在家,她打算自己一个人前往。
那日事情之后,为了避忌一些,郗道函已经好些日子待在牢中不出了。
一日谢朝华随母亲去探监的时候,郗道函深深凝视她许久,慈爱地抚她的头,“唉,连朝华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可见岁月催人老。”
那是一句长辈们时常挂在嘴上感慨的话,可谢朝华觉得郗道函这话里却是多了些其他的味道。
谢朝华出府那时,管家急忙忙上来,说是有卖家想谈谈买地的事情,照说谢朝华等了这个消息许久了,应该十分热切,至少应该留在家中与管家好好商议一番,可她那时脑中却只想着去牢中。
多年后,她时常回想当日情景,是不是冥冥之中一切早都安排好了,那一天,那一刻,命运之网才真正罩住了她这个本不该属于这个时空的人,这样牢牢地将她掌控住,让她想挣脱出去,却又不忍心弄破这张网,以至于将她密密缠绕,坚持着想看清一切,可却好似又一直拨不开眼前重重乌云……
谢朝华一个人走在街市上,一切平静如常,除了偶尔经过的巡逻兵才让她记起近日知州一带不太太平。
焕哥哥的事情一直再没有消息传来,谢朝华心中焦急,可是因为外公突发的事情,又离不开,一方面差人去知州打探,一方面又让人去兖州府给琼叔送信,只是两边如今都还没有回音。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起来都那样神饱满,笑容洋溢在脸上,汜水的灾情对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他们来说,不过只是茶余饭后的话题罢了,不足以影响他们的心情。
所以,当熊熊大火突然在建水城中烧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那样惊慌错乱,他们对于这突然降临的厄运没有丝毫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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