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笑愚?这个人我倒是见过,确实跟我女儿也认识,不过,要说跟我女儿有什么密切的交往,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谣传……
他原本就是银行的职员,后来犯了错误被我女儿开除了,再后来听说成了通缉犯,临海市的老百姓都知道他的名字呢,只是,我不明白他怎么又和一笔巨款有牵连。”祁红不急不慢地说道。
“是啊……”李佑生点点头,抽了一口烟,望着窗外沉思了一会儿,这才盯着祁红小声说道:“秦笑愚这种角色原本不会进入我们的视野,不过……
你不知道,在我们来临海之前,居然有人特意来跟我们打招呼,怀疑这个人在临海市受到了某种不公正的迫害,委托我们查清真相,这真是太巧合了……”
“有人打招呼?什么人?”祁红惊讶的合不拢嘴,甚至有点被搞糊涂了。
“军方。”李佑生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军方?你的意思是……秦笑愚受到了某个人的保护?”祁红吃惊地问道。
李佑生缓缓摇摇头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关于秦笑愚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某些军方大佬的耳朵里……来之前,我特意详细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没想到他的父母都是军人,并且都已经不在世了……”
“这我知道,不过,据我所知,他的父母都是普通军人,难道还会跟军队的上层有什么关系?”祁红不解地问道。
李佑生沉默了一阵说道:“我倒不这么认为,也许,只是出于某种影响力……我听说她母亲是当年在老山前线作战的十几个女兵之一。
虽然他父母的事情过去几十年了,但当年他母亲的一些战友还活着,时代不同了,他父母的事情很可能被拿出来重新解读。
这些老战士虽然没有什么重要职务,但他们的丈夫或者亲属在军中很有影响力,所以,他们可能想为当年的战友讨个说法。
本来,搞清楚他的事情,甚至为他平反都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的父亲也算是倒在了战场上,可难办的是……他偏偏卷入了不该卷入的事情,我特意问过临海市公安局的前局长龚汉文,他认为,秦笑愚很可能已经走上了犯罪道路。”
祁红默不作声地听完了李佑生的话,本能地意识到,在目前的情况下,秦笑愚不仅不能平反,甚至都不能让他开口说话。既然自己已经在李佑生面前否认了韵真跟那笔钱有关系,那笔钱就永远都不能让它重见天日。
根据秦笑愚的性格,如果他知道有人能够替他的父母平反,别说会马上交出那笔钱,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也愿意,再说,也不能让他卷到孟桐的事情中来,要不然,岂不是把韵真毁掉了?
“秦笑愚是不是走上了犯罪道路,这跟他的父母没关系,该平反的就要平反,该受到法律惩罚的,英雄的儿子也不能搞特殊,不过,我估计你们可能来晚了一点……”祁红犹豫了好一阵说道。
“你什么意思?”郭斌盯着祁红问道。
祁红连眼睛都没有瞥郭斌一下,只管盯着李佑生说道:“他可能都不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了……前一阵,听说本市的黑帮发生了火并,秦笑愚就是参与者之一……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小女婿跟他是战友,也是市公安局的卧底警察,为了救他,不幸牺牲了,直到现在,秦笑愚都一直没有露过面,谁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李佑生跟其余两个男人对望了一眼,吃惊地说道:“可在网络上还有他的声音啊……”
祁红一看三个男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也把秦笑愚当成了一块肥肉,可能还想利用给他平反的机会换取那笔巨额资金的秘密呢。
好在秦笑愚目前的行踪只有韵真知道,并且,有理由相信,他目前除了自己的女儿之外,谁也不会相信,想必短时间之内,李佑生的人不可能跟他会有直接接触。
想到这里,祁红缓缓摇摇头说道:“公安局对网上的那些文章做过调查,有人专门在网上为他造声势,其实并不是他本人……
李书记,你们既然要在临海市进行秘密调查,那么就不能暴露行踪,我看,这个地方人来人往的太扎眼了,我做为协调员必须为你们的安全负责……
你们也知道,我丈夫就是死的不明不白,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说法,这充分说明临海市犯罪集团的强大势力,如果你们行踪一旦暴露,那可就危险了……”
李佑生一听,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往下面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来严肃地说道:“是啊,我们可不能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这样吧,祁红同志,你马上安排一下,我们连夜转移……”
虽然是虚惊一场,可祁红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中央纪委来的几个人对她怀有敌意,起码缺乏信任感,之所以对她保留了应有的尊重,完全是因为北京高层对她的赏识而已。
当然,她也明白,中央纪委对她的这种态度应该跟孟桐有直接关系,毕竟她承认了早年和孟桐之间的不正当关系。
原本,当祁红得知自己被任命为中央纪委调查小组的副组长之后,就没怎么把李佑生几个人放在眼里,完全可以跟他们来个公事公办,可没想到李佑生竟然盯上了自己的女儿,这让她不得不调整策略,为了韵真的前途着想,不得不考虑留条后路。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李佑生之所以扯出自己的女儿,可能也有点敲山震虎的意思,或者想用这件事来牵制她,以便在今后的调查工作中让她俯首帖耳,听从他的一切安排,这种方法可以说是中央纪委派往地方工作小组的惯用手段了。
基于这种考虑,祁红一面不着痕迹地用人身安全问题吓唬了一下李佑生,然后就动用自己的关系,连夜把李佑生及其小组成员安排在了临海市避灾中心所属的一栋建筑里,然后马不停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把临海县县委书记郑建江叫来密谈了一个小时。
随后她以省委办公厅的名义让刘辉召集在家的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宣布了孟桐以及孙正刚在中央党校学习一个月的决定,以及省委省政府工作的临时安排。
虽然这个决定来的很突然,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毕竟,做为省政府的大员一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大家明白眼下是非常时期,省里面的两个主要领导被招到北京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祁红也算德高望重,完全有能力左右局势。不过,中央纪委的秘密调查小组进驻临海,则只有祁红一个人知道。
会议结束之后,祁红在省委招待所简单吃了晚饭,然后在自己的住处单独召见了临海市委书记王定波。
“大姐,是不是马上就要见分晓了,究竟谁能进中南海?”王定波刚坐下就急忙问道,刚才他也参加了会议,从祁红出面主持这次会议的情况来看,他认为是孟桐最终战胜了孙正刚,要不然怎么会是祁红出面主持省委的紧急会议呢?
祁红坐在沙发里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盯着王定波说道:“你也算是老江湖了,据你看来,他们两个谁能进中南海啊?”
王定波稍稍愣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孟书记……”
“哦?”祁红微微一笑,问道:“为什么是他?”
王定波当然不好直说,犹豫了一下笑道:“孟书记背后有大姐支持嘛……不过,我也就是瞎猜。”
祁红脸上一红,嗔道:“难道有我支持就能进中南海吗?小王啊,谁能进中南海我说不上,不过,你进省委大院的呼声可是很高啊……你说说,你更希望谁能进中南海?”
王定波内心一阵激动,连忙说道:“大姐,谁进中南海可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说句实话,省委常委里面最让我敬佩的只有大姐您了……
您看,几个老市委书记走马灯一样倒下了,最后只有您修成正果,我看,上面这一次让您出面暂时主持省委的工作,充分说明了对您的信任,如果有机会在大姐手下工作,也算是我的福气了……”
祁红摆摆手打断了王定波,她知道王定波毕竟职位较低,对高层的决策并不了解,还以为自己会接替孟桐呢,于是笑道: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实话告诉你吧,我要么离休,要么去北京发挥点余热,反正今后是不会在省里面工作了,你恐怕没福气在我手底下工作……”
王定波正色道:“大姐,自从我担任临海市委书记以来,大家都把我当成孟书记的人,之所以给别人造成这种印象,可能是因为我跟孟书记走得比较近,实际上,其中的原因您应该明白,因为我始终认为,您是孟书记坚定的支持者,所以……”
祁红听了王定波的话默默地点点头,收起了笑脸,站起身来在房间踱了几步,然后转身盯着他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说我是孟书记的坚定支持者,那也未必……
事实上,我可以算是孟书记提拔起来的干部,对他的工作能力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么多年一直在他的手下工作,所以,在临海市的官场上,人们对我和他的关系颇有微词……
然而,传闻未必就是事实,人情代替不了原则,何况人是会变的,随着职务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孟书记这些年的一些做法也颇令人费解。
比如,他的两段婚姻给他带来了很多的非议,做为一名高级领导干部,私生活有时候也是致命的……何况,刘幼霜利用孟书记的影响力插手公共权力的行为路人皆知,可孟书记却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以至于覆水难收……”
“覆水难收?”王定波吃了一惊,他已经从祁红云山雾绕般的话语里面听出了某种不寻常的信号。
祁红点点头,在靠近王定波的一张沙发里坐下来,继续缓缓说道:“做为市委书记,难道你还不清楚刘幼霜都干了些什么?
当然,我知道你的难处,毕竟,你来这里工作时间不久,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够左右的,总的说来,你主持市委工作以后,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目前已然是临海政坛上的一颗新星,但是,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认清楚方向啊……”
王定波听得脊背上直冒冷汗,一方面觉得理解了祁红的弦外之音,另一方面却有点云里雾里,因为祁红突然之间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他搞糊涂了。
“大姐,我刚才说了,有些事情不是我该过问的,不过,在临海市委的工作方面……大姐如果有什么建议,我王定波绝不敢有半点推脱,还请大姐明示。”
祁红盯着王定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阵,然后才意味深长低声说道:“上面基本上已经定了,临海市原公安局长龚汉文就要回临海了,他将担任省公安厅副厅长……
我想,你应该知道他当初是为什么离开临海市的吧,现在为什么突然回来了,难道这个问题不值得你深思吗?”
王定波也顾不上祁红就坐在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低声道:“大姐,龚汉文回来,那岂不是意味着……”
祁红摆摆手,没有让王定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继续说道:“你自己明白就好,说实话,最近一年以来,市公安局的工作出现了很多纰漏,在社会上的影响很不好,我甚至听说公安局部分领导干部丧失立场,居然跟黑帮分子暗中勾结……
我想,最好在龚汉文回来之前,你花点精力对公安局进行一次全面的整顿,有些案子不能无期限地拖下去,领导干部该调整的调整,该清理的清理,总不能让龚汉文来替你做这些工作吧……”
王定波现在算是反应过来了,祁红这是在暗示自己可以对市公安局动手术刀了,以前由于考虑到刘幼霜的关系,对丁朝辉一直容忍到现在,虽然中间把岳建东安插到了副局长的位置上,可毕竟是二把手,市公安局的权利始终集中在丁朝晖的手里,岳建东基本上无所作为,难道现在是时候了?
虽然王定波对祁红深信不疑,可还是不敢相信,虽然丁朝晖是刘幼霜的人,可刘幼霜的背后可是孟桐,祁红让自己除掉丁朝晖,显然是在暗示自己不用再顾忌孟桐了,但在临海树大根深的孟桐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倒台呢?
“大姐……这个……孟书记不是和孙省长同时进京了吗?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祁红怎么能不明白王定波那点小心思,于是淡淡一笑,歪过身子低声道:“这里面确实有玄机,但不外乎两种情况,非此即彼,不是孟桐就是孙正刚……可问题在于,这两个人,要么进中南海,要么就进监狱,二者必居其一……”
王定波愣了半天,故作糊涂地说道:“大姐,你今天可把我彻底搞糊涂了……刚才您在会上宣布的可是两个人都在中央党校学习,我的理解是上面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徘徊不定,所以想做进一步的考察,就算孙省长最终进了中南海,孟书记也完全可以继续在临海待下去啊……”
祁红半天没出声,最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低声道:“小王啊,如果让你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做个选择的话,你更倾向于哪个人?我说是假设,你不必想太多,凭你的直觉说就行……”
王定波脑子里想的是孙正刚,可嘴里却说道:“我还是倾向于孟书记……”
祁红一听,眯着眼睛把王定波看了半天,然后伸手指着他笑道:“不说实话,一口一个大姐的叫着,居然连句实话都没有……可真有你的啊……”
王定波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姐,我这点心思还能逃得过你的眼睛,只是,我还是不太相信孟书记会……”
祁红再一次打断了王定波的话,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楼下渐渐安静下来的大院,背着王定波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中央纪委的调查小组已经到临海了,孟桐和孙正刚都是他们的目标,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从来没有哪个省一二把手同时倒台的。
所以,我断定,这是在上面博弈的双方实在相持不下的时候采取的一个缓冲策略,接下来,到底谁上谁下,就看中央纪委调查小组的最后结论了,这倒也算是一个比较公正的抉择……
只是,上面的博弈马上就要转到下面来了,这场争斗的火星就要溅到我们这里了,既然这样,我们不能被动,无论是孟桐还是孙正刚,我们必须提前做出选择。”
王定波慢慢站起身来,盯着祁红的背影,好半天才低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选择孙正刚……”
祁红忽然转过身来,盯着王定波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不想看到
这个局面,但是,相比较而言,孙正刚胜出的可能性更大……
我们不能冒险,你也知道,孟桐自己已经是积重难返,更不要说家里还有一个催命的狐狸精,而孙正刚,目前中央纪委也只是掌握了一点他在开发区审批项目上的污点,我相信这些污点肯定存在,但是,中央纪委要想搞清楚这些问题就离不开我们,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占据主动……”
王定波终于恍然大悟了,不得不佩服祁红的老谋深算,从客观上说,孟桐的问题肯定比孙正刚严重的多,如果中央纪委下定决心查他的话,谁也保不了。
所以,祁红目前只能抛弃孟桐选择孙正刚。何况,开发区的主任欧阳龙可是祁红安排在那里的,如果他被查出问题的话,很可能会引火烧身。
从这一点来说,她也不能让孙正刚出事,可关键的问题是,她和孟桐关系非同一般,难道就不怕受到牵连?
“可……大姐,孟书记跟您的关系……上面不可能不知道……”王定波也顾不上含蓄了,压低声音说道。
祁红脸上露出一丝悲壮的微笑,似喃喃自语道:“我没有想这么多,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是一场斗争,拼的不仅是胆量,也在考验我们的智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时候我们甚至不惜玷污自己的名誉……是非功过,就让临海的老百姓来评说吧……”
王定波似乎被祁红的大无畏精神所感动,走上一步紧紧握着她的双手,激动地说道:“大姐,那我……该怎么做……”
祁红任由王定波握着自己的手,几乎把嘴凑到王定波的耳边低声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吴世兵的案子以及传说中的那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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