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韩佩佩是来兴师问罪的,周韩一早知道,所以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反而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沉静。
有些事压在心里沉积久了已经变成思想上的负担,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现在机会来了,大家都可以彻底卸下伪装了。
这样没什么不好。
乔安安瞥一眼墙上的挂钟,再一次扫了一眼大门方向,他快回来了吧。
他的继母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沉着脸坐在沙发的那一头,也不说话,好像在隐忍着极度愤怒。连她善意的招呼都没有回应,看她的目光里更是没有一丝友好的成分。
乔安安心里不理解,她应该是为了周盛年的事来找周韩商议对策吧,为何是这副神情,感觉不是来商议什么事情,而像是……兴师问罪的。
门口传来车子的声音,乔安安起身去开门,“他回来了。”她说。
韩佩佩回应她的依然是冷笑。
她开了门,周韩走进来,在她张口想说什么的时候,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韩佩佩站在沙发扶手边上,脸上挂着一抹冷笑,说话的语气显得yīn阳怪气,“终于回来了呀,现在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周韩慢慢走上前,不理会她言语里的讽刺,视线从她脸上淡淡扫过,看向楼梯口方向。“上去说。”
乔安安看着他们上楼的背影,心里开始胡思乱想,不是因为她吧?难道他家里人不同意他们交往?
余姐好像看出什么,走过来对她说:“太太之前听到你们的事很开心,她还问我那个女孩子性情怎么样,我说是个很好的姑娘,她说那就好,还说要来看你呢。”
——
书房内。
韩佩佩站在周韩身后,看着这个自己养了三十多年,视如己出还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
“一年前。”
韩佩佩心里一滞,露出自嘲的笑:“真是深藏不露啊,一年都不动声色,不愧是方眉的儿子。”
周韩神色凛然,他转身,视线在她脸上汇集出冰冷的温度,“比起你,我们可差远了。”她骗了他三十多年,比起她的确是差远了。
他的讽刺有点惹怒了韩佩佩,她声音大起来,“你虽然不是我亲生,可我也养了你这么多年,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清楚,你居然能下得了手,你的良心去哪儿了?”
周韩冷嗤一声,他好像听了个笑话,“听你的口气我还要感谢你是吗?”顿了下,他声调上扬,面色更冷,“如果我母亲没有被你们逼死,你连对我好的机会都没有。”
韩佩佩整个人有点僵住,脸色发白,不知道他这话有什么杀伤力,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最后她咆哮一般朝他怒吼:“她是咎由自取,做第三者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周韩眼睛微微眯起,手猛地朝她一指,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你才是第三者,你回去问问周盛年他当年爱的人是谁!”
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大声呵斥,韩佩佩还从来没有受过,好歹她也是大小姐,上流人士,而他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当众扇了他一巴掌,一时间又气愤又羞辱。
“我不是第三者,我是周盛年的明媒正娶的太太,是你母亲不要脸,明知道盛年结婚了还缠着他不放。”
“一个巴掌拍不响,”周韩冷冷的睨着她,“对不起你的人是周盛年,你为什么要对我母亲下手?男人都让给你了,你还要抢走她的孩子?抢走孩子还不够,还要陷害她坐牢?害了一个还不够,还要把我舅舅也设计进去?”
他一口气说完,心里顿时畅快不少,看着这个打扮得像个上层社会光鲜亮丽的贵族一般,其实内心却无比险恶的女人,她此刻这副受伤害的样子做给谁看?
“你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周韩近乎咬牙切齿,他难得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可是一想到他冤死的母亲,想到真正的杀人凶手却一直快乐地活在这个世上,他就有些克制不住的愤怒。
“你以为我稀罕她生的孩子?”韩佩佩气到极致,神情清冷地说,“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失去我自己的孩子?”
周韩眼中一闪而过讶异。他只听方军说韩佩佩因为不能生育才要夺走他,却不知中间还有这个缘故。
韩佩佩仿佛回到那段令她痛苦的日子。
那是怎样一个故事?豪门世家里恶俗得不能再俗的故事了。
周盛年爱上出身卑微的女子方眉,周家大人不同意,强压之下,周盛年妥协。周家韩家联姻,一时佳话,韩佩佩觅得如意夫婿,以为此生无憾。
如果事情真的这样演绎下去倒也真的无憾了,可现实总是残忍而出其不意。
她怀了身孕兴高采烈地要告诉孩子的爸爸,她才知道,他在外面的儿子都会笑了。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抛下名媛的身份跟他闹了个天翻地覆,她骂他打他,推搡中……她跌倒了,她的孩子没有了,而且落下后遗症,终身不育。
周盛年愧疚,答应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一心一意对她,但是希望她接纳孩子认祖归宗。韩佩佩还是妥协了,毕竟她已经不能给他们周家留后。
但是方眉倔强,死活不答应把孩子给他们。
总是有办法解决的,他们想到了方军,那个吃喝嫖赌无所事事的混混。
找几个混混设计了一场赌局,方军一夜输了几万块,他跟周盛年求救,答应帮忙把孩子抱出来给他们。
周韩就这样被他的亲生舅舅卖掉了。
方眉不肯罢休,找周盛年要他把孩子还给她,她原本就在周盛年手下做事,手里有他违规违纪的证据。
韩佩佩约方眉见面,她用刀子割伤自己诬赖方眉要杀她。韩家势力大,上头有关系,方眉因故意伤害罪,入狱两年。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是你的整个世界,当他抛弃了你,世界就塌了。
这是方眉在日记里写下的话,写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间歇性神志不清。
孩子生日那天,她是清醒的,她在周盛年的家门口站了一个上午,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开心地叫那个女人妈妈。她泪流满面,原来她的孩子已经不认得她了,也不需要她这个坐过牢的妈妈。
她抹了一会子眼泪,慢慢往回走,走到大桥那里看着静寂的江水发呆。
方眉失踪了,几天后,下游水流最湍急的涂滩边,出现一具女尸。
方军陷入深深的后悔之中,每当孩子生日那天就会去学校看孩子,然后再去江边喝得酩酊大醉。
韩佩佩上门警告他别去骚扰孩子,骂了他不少难听的话。大约就是败类,孩子就算还给你你也没能力养活他。
方军气血上头,要打她,结果误伤无辜,韩佩佩的司机死了,方军入狱。
天下太平了。
不过方军到底是留了心眼,当初偷给他们的罪证居然还复制了一份,偶然的机会得知新来的监狱长就是周韩的战友时,他苦等二十多年有了盼头。
东西辗转到了周韩手里,一切真相浮出水面。
以他谨慎的性格肯定去核查了,他去验dna,他果真不是韩佩佩亲生。对于周韩来讲无疑于晴天霹雳,叫了三十多年的父母竟然就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
他去亲生母亲的坟前,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那里,他看到她生前留下来的那本日记,日记里夹着他们的合影……
他似乎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周盛年所有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找证据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他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动了大半年,他们一无所知。
直到现在。
“你恨我,可以理解,但是盛年他是你亲生爸爸……他都要退休了。”韩佩佩忍不住地说道。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拉他下马?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死穴吧,韩佩佩恨周盛年,却也爱他爱得发疯。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错了就是错了。”周韩目光沉沉,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是吧。”韩佩佩点头,她冷笑,笑容令她美艳的容貌都扭曲起来,“那么你呢?你爸爸的事一旦扯开,你能脱得了干系?”
周韩表情沉静如水,他望着窗户外面,外面星空璀璨,颗颗晶莹如钻石。“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把我牵扯进去么?”
“他不会。”韩佩佩当然了解,即便周盛年知道是周韩做的,他也不会把自己儿子牵扯进去,他心里的愧疚一直没有断过,这么些年了,每当周韩生日他就会去庙里烧香,她知道他忘不了那个女人。
默了一瞬,韩佩佩说:“但是我会。”
周韩转身,目光如炬,“你放马过来就是,我等着。”他把手缓缓伸进裤兜,眼里没有一丝波动,放在裤子里的那只手已经紧握成拳。
韩佩佩仰脸看着他,养育他三十多年,到头来没有让他觉得丝毫感动,他心里除了仇恨,没有其他。别人的孩子终究是不亲。
她冷笑,“不是只有你会留心眼的,既然你不顾念旧情,当我是仇人,那就等着看吧。”
周韩动也不动。
韩佩佩冷哼一声,拉开房门走出去。
周韩闭了闭眼眼睛,心中情绪一时难平,仿佛万马奔腾。
外面忽然传来惊呼声,有东西打落,还伴着惨叫声。
周韩蓦地睁开眼睛,他大步迈到门口,乔安安缩着手,眉毛纠结在一起,她弯着腰站在门边。
“安安,怎么了?”周韩看到她被开水烫到的手,眸光暗沉下来,他拉她到房间的卫生间用冷水冲洗,但是还是起泡了。
“去医院。”周韩说。
“不用,涂点药就可以了。”
“不行,天这么热,感染了怎么办?”周韩固执地拉她下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yīn沉得厉害。
乔安安有点委屈,她本来是好心,给他们送水上来,恰好韩佩佩开门出来,撞翻了手里的杯子。
手背上起了两个大泡,好疼。乔安安坐在副驾座上龇牙咧嘴。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后妈,嘤嘤,我是亲妈滴!
第43章
周韩在车上给杨战打电话,乔安安觉得他小题大做了,一个小小的烫伤而已,用得着人家院长亲自出马,
她扭头看他,“其实不用麻烦杨院长。”
周韩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唇角抿得紧紧的,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乔安安看到他紧绷的侧脸,知道他紧张她,他这样的表情让她心里惴惴的,他跟她继母之间好像有很大的不愉快,在他们出门前,她继母就已经走了,甚至都没有说一句告辞的话。他跟他继母之间并不是如她之前所想那样关系融洽。
杨战今晚不值班,他特地赶到医院,乔安安很过意不去,周韩一直淡然,仿佛觉得没什么一样。
换药室,杨战拿出注射器,乔安安看到那长长的针头有点晕。她扭头看周韩,脸上难掩紧张害怕。可能他不知道,她平生最怕两件事,打针吃药。小时候一生病,家里人就犯愁,她不肯打针,除非几个人抓小猪一样把她压在凳子上,吃药也不容易,常常是吃进去一半吐掉一半。长大后吃药的情况好了,但是对于针,她还是怕怕的。
“杨院长,你……拿针做什么?” 乔安安怔怔的看着明晃晃的针头,在白色的灯光下闪着寒光,她好像看到多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杨战展开笑容解释:“我先把你手上那个水泡刺破,把里面的水放掉这样才好上药。”
那不是跟打针一样?
乔安安把手往身后藏了藏,身子往后缩,“不刺破不行么?”
杨战有点发愣,他看周韩。
“不怕,有我在。”周韩捏着她一边肩膀,他这一刻的神情才跟平常差不多,目光柔和,声音温吞。刚刚在车上,他的样子一直沉冷着,甚至没有开口跟她说话。
她忽然别扭又委屈起来,闷闷的,低着脑袋。她不是矫情,心里真的不舒服了,她不舒服装不出来心情好的样子。她是给他家里人端茶才被烫伤,他还不理人,现在开口安慰她了,她更委屈,因为他一路上都不说话。
“乖,听话,嗯?”周韩捉住她手腕,刚毅的脸上露出疼惜和无奈的表情。
杨战见过这个小女人在饭桌上的豪气,那一次他不过叫了周韩一声三哥,她居然当场笑喷。此刻这个样子又像小孩。小女人真难搞,周韩好像还乐此不彼似的,真是一物降一物。
“别害怕,不疼的,我保证!”杨战拍着xiōng脯说。
乔安安知道不能一直这么讨价还价下去,她头一偏,脸贴在周韩xiōng前,不敢直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汗味,可是并不难闻,里面夹杂着她熟悉的气息,属于他的独特气息。
周韩抱着她,目光落在她长水泡的手上,那么好看白皙的小手,被烫得红红的,还起了水泡,他有点心疼,还有点自责,都是他连累的。
换做别人杨战已经要取笑了,但面对周韩他还是忍住了。极为小心的替她处理好伤,开了一支烫伤膏,嘱咐不要沾水。
“麻烦你了,杨战。”出门口的时候周韩对他说道。
“三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杨战回答。
三个人一起走出医院,在停车场告别。
回到家,周韩谨遵医嘱,用保鲜袋把乔安安烫伤的那只手包起来,然后把她放进浴缸。他蹲在边上,拿毛巾细细的替她擦拭身体,微微低着脑袋,眼帘低垂,神情好专注,像是在膜拜一件圣物一般,手里的动作轻柔又小心,生怕重了会弄疼她一样。
乔安安默默地注视着他,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低垂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不过就是这样一个角度看他而已,心里的某个地方一下子软得不行。
她哭了,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抽噎着,先前有那么一点委屈,现在只剩下感动,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副专注小心的神情,她心里忽然受不了。
“是不是手疼?”周韩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不带情欲,只有怜惜。
她哭得更厉害了,眼泪从他的肩头沿后背滚落下去,一片灼热。女人天生都感性,小小的感动就要哭得稀里哗啦。周韩这样高高在上,进出都是前呼后拥如王者一般的男人,做这样居家男人的事,哪怕只是很小的事,让人感动的那个点会大大降低。
“周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呜呜地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其实这话问得有点傻帽,可是她还是问了。在她的生命里也曾经有人对她特别好过,在她生病的时候陪着她,喂她吃饭喂她喝药,她也曾感动过,却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无法抑制,当场就哭出来。
她感动,忽然有点害怕,他的好她已经习惯上了,贪恋上了,生怕哪一天这份感动像上次一样突然就没了。
“傻丫头,我是你男朋友啊,不对你好对谁好?”周韩扶住她的双肩,凝视她哭得通红的双眼,声音顿了顿,目光陡然间沉了几分,“对不起,害你受伤。”这才是他之前一直脸上不好看的原因,她是因为韩佩佩那个女人受伤,这让他心疼之余还觉得气愤。
他抬手,细细地擦着她眼角的泪,眉头微微蹙起。她的眼睛红红的,泛着水光,像澄澈的湖水清晰地印出他的样子。
乔安安嘴巴扁了扁,又想哭了,不过忍住了,她看着他,定定的,忽然脑子发热起来:“周韩,我们结婚吧!”
周韩的手颤了一下,眼里一闪而过的晃神,虽然他的表情一直那么淡定,那么云淡风轻。乔安安忽然心慌,感觉自己先前的猜测得到印证,她忍住心里的难受,咬咬唇,终于问出来:“是不是你父母……他们不同意?”
“不是。”周韩笃定地说,心脏紧缩着,他竟然让她开口提结婚的事。这段时间他一直想着报仇的事情,惦记着改建项目的事,却好像忽略了一些更重要的事。他抱住她,心里觉得愧疚,他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鼻子里呼吸着她头发的馨香。
“等忙过这阵,我们就去拜访你家里人,然后我们去领证。”他说着,眼睛看着她身后墙壁上白晃晃的瓷砖,那上面有水气滑落的痕迹,长长的,一道一道的,像极了她刚刚脸上的泪痕。
她是感到不安了么,才会主动跟他提结婚的事,他心里开始酸楚,眸光暗了暗。
“好。”乔安安拥紧他,心放下来了。在她眼里他这样的男人是无所不能的,什么样的难题都有魄力解决,他的允诺,她没有理由不信。
所以,关于他继母今晚为什么那么不善意,她不多问了,如同不久前他曾经对她说的那样,你想说我就听,你若不想,我便不问。
我将今生托付于你,永不相问。
抱着他的手收了收,她被自己这番决然的想法感动着,心里感动又幸福。她一直粗线条,偶尔还会犯傻气。她难得有这么感慨的时候,跟他相处之后她好像改变许多,越来越感性了,也越来越敏感脆弱。
果真么,遇上一个对你太好的人,把你当小孩子一样疼着,不知不觉就变得娇气了。
两人相拥了一阵,周韩慢慢推开她,唇角勾着淡笑,“先洗澡,上床再抱。”
乔安安顿时发窘,她今天实在太矫情了些,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这是做什么呀?她朝他笑,看他侧脸流畅的脸部线条,“市长,以后你老了我也帮你洗。”
周韩不置可否地一笑,想起那样的场景也是温馨感人的,相守到老不离不弃。“唔,你到时可别嫌弃我糟老头子一个。”
“不嫌弃,你老了也是一个有风度有魅力的老头,说不定还有一大帮老太太跟在你屁股后面跑呢。”
周韩忍俊不禁,抬眼看了她一下,呵呵笑两声,伸手点点她的鼻头,“都老太太了,还跑得动么?”
洗完澡,周韩抱她上床,等他洗完澡回到卧室里,她已经睡着了。
床头灯柔和的光照射在她脸上,柔静而甜美,她侧卧着,小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呼吸清浅,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猫。
他伸手将遮在她嘴边的一缕发丝撩到脑后,他看到她微微扬起的唇角。因为最后那个老太太跑不动的笑话,抱她上床的时候,她一直笑靥如花。
你要一直这么快乐才好,假如有一天我必须离开,你也一定要开心快乐地生活。
周韩心里有丝怅然,闭了会儿眼睛,呼出一口郁结之气。他走上阳台,夜深人静,正值八月酷暑,外头的空气比之白天的时候稍稍消退了些。点燃一支烟,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飘到眼角,他微微眯起眼睛,猩红的火光在指尖忽明忽灭。
他打了一个电话,那头有人接起:“是不是出事了?”
周韩沉默片刻,按灭手中烟蒂,“韩佩佩今天来了。”
那头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周韩说:“厉言,她近期会有动作。”
厉言是他的好朋友和战友,两人从小玩到大,后来他考了公务员,厉言部队转业做了监狱长,方军便是通过厉言才联系上他,他所有的事厉言是最清楚的。
“周韩,这样真的值得么?”真要搭上自己的前途,这样值得么?厉言为他感到惋惜。只是他既然早做了决定,作为好朋友,除了支持别的都不必说了。
周韩一手扶在栏杆上,望了眼远处天际泛出的红光,“厉言,没来h市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后悔的事,但是现在……出了意外。”
第44章
那个意外就是乔安安。
周韩原本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并不期望韩佩佩那个女人有多善良,即便是赔上自己,至少心里面对于母亲和方军他都坦然了。来h市之前,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韩佩佩息事宁人,结局不好不坏,如果不是,那便是两败俱伤。
他甚至还觉得两败俱伤的结果是最好的,周盛年还了他母亲,他还周盛年……这纷扰的爱恨情仇从他开始从他结束。
但是,有些意外无法估量,有些情愫也无法控制。
他对韩佩佩说,你放马过来就是,我等着。其实那一刻他心里已经没有底气。心里有了牵绊和不舍,再也做不到最初的义无反顾。
爱上她,情不自禁,离开她,已经舍不得。
官场上混迹这些年,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做过,完完全全的清白却也不可能。在韩家和周家生意上,他也有过徇私舞弊的决定,特别在周盛年的违纪案里,为了从一个知情者手里获取证据,他帮那人的一个晚辈在公务员的考试里徇了私,被替掉的人不知怎么知道了,扬言要上告,后来顾凯风出面帮忙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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