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将地上匈奴人尸体全砸得稀烂,大群中才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加入痛哭的越来越多,其景很是悲惨,先前那少女举起石块,狠砸在自己头颅上,身体已软软倒下去。
有领头者出现,更多人也起心欲自尽,邓季忙驾马冲入妇人群中,厉声暴喝道:“住手!”
他的声音一向很大,这下又如炸雷般怒吼,终让欲自尽的妇人们缓了一下。
胸腹在激烈地起伏,邓季大口呼出口气,狂风马上裹着雪块呛进嘴中,让他连续咳嗽起来。
好一会方才平复,邓季四顾一眼又复死气沉沉的人群,拼出全身力气怒声道:“你等,或丧父母、兄妹、丈夫、子女!己身或亦遭凌辱,是否觉得生无可恋?”
“自古民生多艰,天地不仁,生难而死易!只是而等还记否,血肉至亲遇难之时,可曾有过不甘?可曾有冲天怨气在?”
“这等不甘怨气,尔等便任其随风散去了么?”
邓季已不知自家在说些什么,可无论如何不能放任不管,得寻一个让其等活下去的理由,或者说,一个借口,他只能努力编织言语下去:“在我想来,你等总该挣扎下去,留下耳眼,去听、去看这不仁天地何时方是尽头!何时才有公道!将来与家人魂兮相聚,才有言语诉说!”
“我叫邓季,有人叫疙瘩,也有称雷公的,并非良善之辈,太行中一山贼尔!却也非而为贼,南阳人,祖上三代尽为老农,与你等一般,也是受这不仁天地逼迫,方才弃了良善,亡命挣扎求活!”
“人生苦短,不过百载,或终我等一生也不见这天地公道,然我死有子,子死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尽,总有见云开那日!”
“将军!”邓季说到这里,终有名妇人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吼道:“可我丈夫与两个乖儿尽被匈奴狗杀了,都无人掩埋哇!呜……”
“那就再嫁再生!”那妇人哭得伤心,邓季却铁青着脸蛮不讲理:“两个儿子死了,嫁人再生第三个,教他练武杀人!教他给你先前两个儿子报仇!子子孙孙传下去,却看是匈奴狗们长久还是我等命硬!”
邓季不耐烦再啰嗦,最后叫道:“不愿死的跟在老子马后来,老子领你等寻一条活路来,其余自便!”
他打马前行,早有人跟上,汇集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整个队伍都终于往前行进起来。
有三千余遇难民众和缴获的数十车财物在,回速很慢,在风雪中艰难跋涉半日,天色渐暗,好在地上积雪全白,识得清道路,到半夜方归壶关。
大概是风雪的缘故,亦幸长子城内的于夫罗一直没出来,让其等平安归去。
妇人们早被冻得不成,入城后,邓季忙让人腾挪房屋、生火烘烤湿衣,烧姜汤驱寒,又烧滚水与她们沐浴。
去岁初冬时,伍窕又为邓季产下一女,这是家门自邓伯来三代人中第一个女孩儿,她出世后,邓仲、邓季兄弟俩比先前男孩儿还要多疼爱几分,由邓仲亲求田丰,取名为玭,一岁多粉琢玉雕的孩儿,已会叫人,声音脆脆的极好听,只是随伍氏、焦姬等留涉侯国谷中,并不在壶关。
邓季到壶关已多日,此时也只能先压下对儿女老婆的挂念,先将财物归库,又令人连夜回涉侯国请田丰、田畴二人来。
隔日,大雪终停,晃出惨白的日头来,算是放晴了,二田赶到壶关,邓季领他们先看过一圈获救的妇人和匈奴战马上犹自挂着的人头。
回县衙中,邓季对田丰深深一鞠,郑重出言道:“我知夫子胸中实有沟壑,只不愿屈身事我等贼人,然此番乃外族为祸,邓季恳求夫子忘却贼官之别,万念小民不易,以胞族大义为先,出谋以救之!”
外间看过,又已听闻昨日惨状,田畴怒容满面,田丰则一直阴沉着脸,听邓季说完,略一沉吟,便问道:“所患何事?”
田丰真肯出力?邓季大喜,忙将心中忧患说出:“据探马回报,匈奴分数部南下为害河内、河南,皆有所掠,近日欲归,邓季欲半途全截之,奈何匈奴单于领六千突骑驻长子,彼若出援,或反攻我壶关,定然难敌,若得先生出谋,先去于夫罗之患,我等方能行事!”
同昨日那支五百余匈奴骑战过后,对方精悍由不得邓季不小心,若于夫罗六千精锐骑兵出长子城来攻,自家穷于应付,就更别说救人。
周边各方态势田丰也是知道的,听过邓季为难处,自闭目沉思起来,田畴也想一会,匈奴兵多且精,不得个头绪,只得问起自己份内之事:“救回的妇人们,却该安置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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