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手挽手地走进屋,谁也不理吴昊。
12点整,一阵密集的鞭炮声中,我端着满满一蒸格的饺子去厨房。
正往一锅的开水里下饺子,“吱嘎”一声响,我回眸一看,吴昊进来了,玻璃拉门关上了。
我转回脸不睬他。
两只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搂住我,他的脸在我发际轻轻厮磨,嗓音是魅惑人的低沉:“傻丫头,干嘛和我置气?”
“别当我是傻子。”
“我哪敢?我的宝贝儿最聪明了,刚才的新年心愿是什么?有没有我的份?”
“没有。”我口是心非。
“我和你这辈子算是捆绑在一块儿了,我好你才能好,为什么没有我的份?咹?我的头一个心愿可是为你许下的。”
“口滑舌甜,出去,别杵在这儿,万一被我妈撞见了怎么办?”我恨恨地用胳膊肘去撞他。
“哎哟,你想谋杀亲夫啊?”他夸张地痛呼一声,伸头过来涎着笑,“你爸你妈下楼去给你奶奶烧纸钱去了。”
“严颜呢?”
“我把她轰走了。”
“你干嘛轰走她?”我急了,挣开他往外走,“我去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吃饺子。”
“海星。”他长臂一伸拽住我,“我们一家人吃饺子你干嘛非得拉上她?”
“你放开我!”我急赤白脸地冲他嚷。
他怔了怔,随即放开我:“你叫她来吧,我走。”
眼见他高大的身影隐出玻璃门,我冲过去一把拉开门,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他,喃喃说:“我都要和你私奔了,你和严颜的事还要瞒着我吗?”
他一僵,片刻后缓缓说道:“过去的事你何苦要寻根问底?我和她之间就算真有什么也早就结束了。”
我的心抽窒了一下,抱紧他的手慢慢松开,我听见自己说:“你以前的事对我不想追究,可为什么会是严颜,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
最后一句“为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海星,对不起。”
“别给我说对不起,如果我早知道你和严颜曾有段前情往事,我就算到死也不会说出对你的感情。”
说完我意犹未尽,又恶狠狠地加上一句:“我带进棺材里去。”
他转回身摸我的脸,我气鼓鼓地扯掉他的爪子,别过脸去不理他。
我们僵持着,直到门外响起钥匙开门的响动,他才闷闷地说:“海星,我回家了,你自己考虑清楚吧,还要不要跟我去美国。”
我不声不响不睬他。
我像跟饺子有仇似的,“咔哧咔哧”嚼得咬牙切齿。
“海星,你和昊昊,严颜是不是闹矛盾了?他们一个个欢天喜地地来,垂头丧气地离开,究竟是咋回事?咹?”我妈担忧地问。
“你看见严颜了?”我追问。
“刚才在楼下见到她了,她好像心情不大好,叫她上楼来吃饺子她也不肯。”
我突然有种冲动,马上去严颜家揪她出来问个究竟。
“海星,你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老妈紧张了。
“没事儿,我吃饱了,回房睡觉了。”我撂下碗筷,站起身往睡房走。
“你这孩子,怎么吃这么少?还剩这么多饺子我和你爸哪儿吃得完啊。”
“吃不完放冰箱,明天我吃。”
我“呯”地关上房门。
我纠结,我心烦,我心闷。
我躺在床上翻来又滚去,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拖了枕头来用拳头捶着出气。
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严颜你把我当成是好姐妹了吗?还是觉得我不配分享你的秘密?瞒了我这么多年是不是准备瞒我一辈子?
死吴昊最可恨!三心二意的花花肠子,和严颜好了又来招惹我,准备骗我到几时?
我心疼!我难受!我痛苦!
我被自个繁扰的心绪折磨到天亮,顶着两个熊猫眼跑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我今天非去向他俩问个清楚,否则我一定会疯掉。
严颜不在家,她妈妈说她去仙湖烧香了。
我扭头又往吴昊家跑,吴昊的外甥女琪琪开的门,扑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海星阿姨,我舅舅病了。”
吴昊的姐姐前两年离婚了,带着女儿搬回了娘家住。
我一听急了,差点马上往他房间冲,放缓了脚步我耐着性子问:“琪琪,你外公外婆呢?”
“外公外婆和妈妈去仙湖烧香了。”
额滴神啊,大年初一家家往仙湖跑,估计今儿不止是堵车了,还得堵人。
我蹲下去摸摸她的小脸蛋,轻言细语地问:“舅舅为什么不去?”
“舅舅说他不想去,我在家陪舅舅,后来舅舅就发烧了,还是我帮他拿的温度计。”
“舅舅他吃药了吗?”
“舅舅说他是大人,不用吃药。”
“琪琪乖,你一个人在客厅玩一会儿,我进去看你舅舅,好吗?”我软着嗓子说。
“好。”琪琪懂事地点点头。
从他腋下抽出温度计,我举高仔细看了看刻度:38度。
我松了一口气,跑去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两盒板块,在琪琪的帮助下顺利找到了吴昊的毛巾。
坐在床沿,我用毛巾包了冰块敷在他额头上,他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我的手:“海星。”
“你装睡?”
“我不装睡你会留下来照顾我吗?肯定是往我嘴里塞几颗药丸了事。”他晶亮的黑眸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照顾你是同情你,家里没个大人就琪琪一个小屁孩,我怕把她吓坏了。”我不冷不热地说。
“好好的为什么会发烧?你从我家走那会儿还好好的。”我猛地抽出手。
、“我惩罚自个在楼下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
“你白痴啊。”我气结,“别以为使这种苦肉计我就会原谅你,拜托,我奔三的人了不是17,8的小女生。”
“丫头,我知道你心疼我。”他固执地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别再纠缠我的过去了,好不好?”
他的唇干燥而微裂,湿润的舌头一下下舔舐我的手指,酥酥麻麻的触感一直钻进我心里头。
“说吧,你和严颜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你坦白,我可以既往不咎。”我诱哄道。
“我不会说的。”
我忽然意识到他是一个有阅历的男人,恐怕不会中我的计,引用一句至理名言,千万不能向你的前女友(是男友)坦白你的前情旧事,说得多必然错得多,最聪明的做法是守口如瓶。
“不说拉倒。”我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指着床头柜上装冰块的小盆,“等冰块化了你自个换,我会让琪琪打电话给你的家人,让他们尽快回来。”
“海星——”
我一阵风似的卷出房间,向琪琪交待清楚后离开了吴昊家,我不敢继续待在他的卧室,他那种宠溺而又爱恋的眼神让我受不了。
我很怕我会心软。
我愿意与他同甘共苦,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甚至愿意将下半生的荣辱和他紧密联系在一起。
可是吴昊,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呢?
事关严颜,我想我不弄个水落石出是不会安心跟他走的。
我拿起红色水彩笔往办公桌上的新台历又画了一个圈。
离我和他约定私奔的日子只剩一周时间了,算上签证也许会延误的时间,也最多半个月了,我今天才打电话去旅行社询问过,工作人员告诉我一般是30到35个工作日。
从大年初一到现在,二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吴昊和严颜都没有主动找过我,我曾经拨过很多次她的手机,永远是千篇一律的甜美女声: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到她家里和公司去找过,她妈妈和同事告诉我她请假去云南旅游了。
她为什么要故意躲我?难道她知道我会去问她吗?
不可能,大年三十那晚,她离开我家以后我才向吴昊挑明的。
我还会跟吴昊去美国吗?答案连我自个也不知道。
有人轻轻敲了敲我办公桌前面的隔板,我抬头,是吴昊。
虽然这段日子经常会偶尔在写字楼遇到他,但是像今天这样近在咫尺还在第一次。
他清瘦了许多,只是精神还不错,黑眸明亮而有神,如橱窗里的黑宝石般熠熠。
“吴总,你找我有事吗?”我客气而生疏地问。
他把一个文件袋扔在我台面上,简洁地说:“别在人前打开。”
我微愕,垂下头去捏在手里,再一抬头,他已经走了。
我打开文件夹,手伸进去摸索,小心地把里面的证件抽出一角,心轻轻跳了跳。
是我的护照和身份证。
原来他还是希望我和他一起走。
我谨慎地将文件袋放进包里,端起水杯去了茶水间。
端起茶杯心神不宁地往办公区走去,迎面走来沈晖和集团的几位高层,孙秘书紧跟其后。
几位高层是年后才到集团任职的新面孔,其中两位我是第一次见。
呵,骚包男人千年不变的冰块脸,我连看一眼都嫌烦,索性低着头闪到一旁,等他们走过才继续往办公区走。
两个女职员站在办公区门口闲聊,我认出其中一位是行政部的职员。
我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经过,听见行政部的职员说:“听说年前集团有一批老臣子离职了。”
“是啊,沈总裁这是在大换血,怕是在巩固自己的地位。”另一位压低了嗓音。
我下意识放缓了脚步,竖起耳朵偷听。
“听说假日连锁酒店的管理人员换掉一大半,你是人事部的,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啊。”
“我给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人事部的职员声音更低了,“——”
我此刻真恨不得自个长一双顺风耳,我脖子都伸酸了还是听不到后面的话。
这时候,上班铃突然响了,两个讲八卦的小职员立马散了。
我摇摇头苦笑,听这些小道消息作甚?我掌握的怕是比她们多得多。
重点是,沈晖的的确确在架空吴昊,只怕会很快对他最后的重重的一击。
下午5点,我收到吴昊的一条短信息:海星,我在人民广场等你,不见不散。
去还是不去?我足足纠结了一个小时。
我梦游一样走出写字楼,又梦游一样去了公交站台,我坐的班车来了又开走了,我却没有上车。
终于,我在再三反复纠结后,还是上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人民广场。
我倒是要看看,吴昊同学又想玩什么把戏。
反正我是不会跟他去美国的。除非他和严颜给我一个解释。
而且,这个解释我能接受。
一群雪白的和平鸽扑腾着翅膀飞向一望无际的碧空,广场上很多人在放风筝,几个很年轻的流浪歌手边弹吉他边唱着陈楚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吉他弹得很好,嗓音也很有磁性充满了忧伤的情怀,让人无限感触。
我停下来听了一会儿,从钱包里抽出20元钞票放进了他们面前的纸盒里。
这个城市流浪的歌手何其多,可只有一个陈楚生一夜成名,爆红了大江南北。
记得总决赛的那一晚,我和严颜跑去陈楚生曾经驻唱的本色酒吧看湖南卫视的直播,当主持人宣布最终夺魁的歌手是陈楚生时,酒吧一片,我和严颜这两枚小花生又笑又闹地和现场的很多粉丝们热烈拥抱。
无论男女,我和严颜两个疯妮子统统冲上去送上香吻一个。
那一晚,真是一个激情而又疯狂的夜。
思绪飘远了,我敛住神四处张望找吴昊同学,广场太大了,人又多,我目光搜寻几圈无果。
一架漂亮的航模小飞机呈一条流畅的直线笔直飞到我跟前,然后就摇摇晃晃地像在跳探戈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仿佛喝醉酒一般。
真逗!我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了。
几个放风筝的小盆友也攥着风筝线跑过来兴致勃勃地观看。
广场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惊叫声,很多人仰脸看着天空。
我好奇地也朝天上看去,顿时睁大眼睛嘴巴张成了“O”性。
几百尺的高空之上飞翔着几只巨大的蝴蝶风筝,每一只蝴蝶的翅膀上都写着一个大字,风很大,风筝的队列并不整齐,可我还是看出组成的是一个“心”形。
我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几乎合不拢了,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心底念出来:海星,原谅我
喵了个咪,吴昊同学,你今年几岁了,还玩这种哄小女生的又幼稚又低级的戏码。
我不感动!本小姐奔三的人会感动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幼稚!低级!俗不可耐!
我不屑地扯扯嘴角,屏住气在广场上四处寻找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
操纵风筝的几个人找到了,是一群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她们摇摇头一致说不认识吴昊。
我不甘心地继续四处张望,刚才见到的那架漂亮的航模小飞机又飞到了我跟前,机身上绑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和一张精致的小卡片。
猜都不用猜呢,肯定是吴昊同学的杰作。
我恶狠狠地抓住航模小飞机,抽出那张小卡片。
“海星,我爱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直击我心底的那处柔软,终于,视线里模糊一片,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哭得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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