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的这次晕倒可把满朝文武大臣吓坏了,幸亏只是虚惊一场。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情,昭明帝发现他的臣子们比以往敬业多了,送上来的奏折也少了许多,那些歌功颂德拍马屁的请安折子,到内阁就被处理了,根本到不了御前来。时间一长,这样的请安折子自然就没人上了。
阿九却知道他皇兄的身体其实并不是官方说的那样没什么大碍,多年的积劳,再加上前段地动流落在外的亏损,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了,要不好好保养着,在寿数上头——
上一回阿九就提醒过了,可他皇兄却没当一回事,依旧每日操劳,勤政到深夜,有时候甚至是通宵,从御书房出来直接就去了金銮殿早朝了。
现在阿九可不敢大意了,从来不早朝的他破天荒地出现了,就站在他皇兄身边,哪位大臣多奏了几本阿九就使劲瞪他,大臣们都好有压力呀!奏对的话能简短就绝不多说一个字,能找内阁解决的就绝不麻烦圣上。
一时间朝堂的风气蔚然一新,上上下下的效率高多了。昭明帝内心复杂无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对他们不好吗?哪怕国库再穷,哪怕消减他自个的用度,也从没有拖欠过臣子们的俸禄。
他们是怎么回报他的?他想要用兵,大臣说国库空虚打不起仗;他想封赏个妃子的家人,大臣们跳出来说不合规矩;他想——大臣们又蹦跶着没有这个先例。他稍一发作,就给他集体消极怠工,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跑来请他御断。
阿九对他们可没一点好脸色吧,他们反倒乖顺地跟毛驴似的,让干啥就干啥,还又快又好兢兢业业。这让昭明帝的心里受到一千点一万点伤害。
偏小九还一脸得瑟地跟他道:“那帮臣子就是欠敲打,就是不能对他们太好,不然一个个都鼻子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自己老几了,高俸禄拿着净在那磨洋工。说白了就是犯贱,全是一群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货色!皇兄您就是脾气太好了,不信您挑几个刺头扔午门外砍了,您瞧他们还敢不敢不听话?”
听得殿内的太监们都一个个低垂着头,心道九王爷的嘴巴可真毒啊!听得隔壁的几位内阁大人嘴角直抽,得,他们都成了那啥货色。心中却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惹到九王爷,那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没见圣上都默认了九王爷的话了吗?可见对他是多么的纵容啊!这一点上宋相爷最心有体会了。
昭明帝好脾气地看着阿九笑了笑,“你呀,又胡说,大臣是能随便杀的吗?皇兄虽是帝王,哪能这样任性呢?”年少时看父皇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他也觉得无比风光。可真正等他做了帝王才知道这份风光背后的艰辛,看似天子金口玉言说一不二,其实也是有无数的掣肘。
想他初登基之时自己连纳谁为妃的权利都没有,朝中之事他能做主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走到今天把权柄收回己手,是经过了无数次惊心动魄的博弈才做到的。就是现在他也做不到完全的说一不二,独断乾坤。要是内阁几位阁臣联起手来反对,他的圣旨也是发不出去的。
阿九白眼一翻,不服气地道:“怎么是胡说?历史上任性的帝王还少?不是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吗?您要杀个把臣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您呀,就是太要脸了,可那帮大臣不要呀!什么流芳千古遗臭万年的,先自个心里痛快了再说。死都死了,谁还管得了身后名?就算流芳千古,您知道不?”阿九性子的就是谁让本王不痛快,本王就先弄死你一户口本。
昭明帝看着阿九振振有词地说着听起来大逆不道仔细琢磨实则有些道理的话,可头疼了,“这些话在皇兄跟前说说就算了,出了御书房可不能再说。你呀,哪来这么多的歪理?”仁德太子到底都教了小九什么?
背了黑锅的大和尚觉得很委屈:我可从来没教过呀!
阿九哼了两声,没有再说话,注意力回到奏折上,清了清嗓子刚要接着念,一眼瞥见他皇兄的手悄悄地伸向了龙案上的奏折,阿九忙一把把奏折拿远,“皇兄,您就消停点吧!”
昭明帝被阿九瞪着,神情讪讪的,“小九,皇兄真的都已经没事了,就看看奏折,皇兄保证不熬夜不劳累。”
“不行!”阿九一口回绝,迅速把他皇兄身前收拾得干干净净,“您闭目养神,这奏折不用您看,臣弟念给您听也是一样的。怎么批?您说,臣弟来写。放心,臣弟会模仿笔迹,大臣们看不出来的。”
昭明帝见面前空空,小九防他跟防贼似的,苦笑了一下,也只好认命地照着小九说得去做了。脸上虽无奈着,心里却暖暖的。
他家小九多懒散的一个人了,为了他却一大早就爬起来陪他上朝,扮黑脸震慑那帮不老实的臣子。散了朝又到御书房来替自己分担政务,在这世上也只有小九这般大刺刺地在他面前翻看奏折了,也只有小九敢毫不避讳地说会模仿他的笔迹。小九那么聪慧,会不知道忌讳吗?小九一心都是为了他这个皇兄啊!
昭明帝闭着眼睛,听着小九清越的声音,心里满满的都是窝心。
阿九念,昭明帝听。昭明帝说,阿九写。兄弟,哦不,兄妹两人配合地十分默契,效率也十分高。以往要看到深夜的奏折现在只大半天就批阅完了。
阿九揉了揉手腕,把奏折递给昭明帝,“皇兄,您瞧瞧,是不是以假乱真啊?”狡黠的眼眸里闪着得意。
昭明帝定睛一瞧,还真是,和他的字一模一样,连他写字的一些小习惯都注意到了,要不是他亲眼看着阿九写的,他肯定会以为这是他自己的字迹。不由惊叹,“这是我自己写的吧?小九,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能耐!”眼里是满满的赞赏。
阿九道:“师傅教的,师傅说这也是个吃饭的手艺。去年臣弟和桃花下山历练,阴沟里翻船,居然被人摸去银子,眼瞅着就面临吃不起饭和叫花子为伍了,桃花就把她的刀当了,当了十两银子,然后买了笔墨纸砚,臣弟就仿了一幅前朝某位大书法家的碑铭,往当地最大的书铺一送,嘿,当时那掌柜的眼睛都直了,请了好几位大儒鉴定,结果一致认为是真迹,直接就被其中的一位大儒五千两银子买走了。”阿九洋洋得意。
昭明帝却哑然失笑,看着阿九跟看个狡黠顽劣的孩童似的,顽劣虽顽劣了些,却顽劣地可爱。
阿九陪着昭明帝上了两天早朝就不耐烦了,这是谁定的规矩?早朝早朝早上上朝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乌漆嘛黑就得起来?金銮殿光是蜡烛一年就得浪费多少银子?
这时辰定得太不合理,太不人性化了,得改!必须得改!
于是阿九便给昭明帝建议,“皇兄,你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了,要不把早朝的时辰改了吧?改在卯时末,让大臣们在府里用过早饭来正好,吃饱饭才有劲干活不是?”卯时末也就是早晨七点钟,这对在现代过惯了朝九晚五的阿九来说仍是太早,不过对于大半夜就爬起来上早朝的大臣们来说却是很晚了,所以阿九忍了忍,没敢提把早朝时辰改到辰时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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