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一点一点掰开了揉碎讲给兜兜太子听。
“你问庶出是不是都那么上不得台面?母皇的答案是,是的。他们的身份地位和所受的教育不同,自然导致了他们的品性见解不一样。虽然也有例外,但总得来说庶出是赶不上嫡出的。兜兜太子,你说这样他们还如何能做手足情深的兄弟?”阿九望向兜兜。
兜兜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道:“母后,也就是说父亲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是我的庶弟庶妹?”他拿自己举了一个例子。
“聪明,对极了。”阿九拍手赞道,然后问他:“兜兜太子呀,你要这样的庶弟庶妹吗?”
“不要。”兜兜许是被母皇的解说吓着了,大声说道。
阿九嘴角一勾,“这你就要和你父亲说了。”
回来的这么晚,又说了许久的话,自然就不能再去骑马了,兜兜好像被今天发生的事惊着了,是以也没想起来骑马的事。
阿九牵着他的手送他回东宫,他却忽然道:“母皇,若是与我同母不同父的呢?是嫡出还是庶出?”
阿九滞了滞,肯定地道:“嫡出!母皇是女帝,只要是从母皇肚子里出来的,。不管生父是哪个,都算嫡出。但你是太子,他们即使也是嫡出,身份上也是及不上你的。你是君,他们是臣。当然你说的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这便是母皇要与你说的另一个话题,忠贞。对情感忠贞,对婚姻忠贞,说白了就是你父亲和母皇彼此相互忠贞。”
阿九望着兜兜听得认真的样子,接着道:“对,母皇即使是君主,亦要忠贞,忠贞不仅是一种情感,也是责任。母皇是可以拥有别人,拥有许多别的人,可是哪有什么意思?想想你在阿茂家看到的,嫡出庶出整天闹得跟乌鸡眼似的,那还只是争宠爱争家产,咱们是皇家,争的便是母皇的皇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母皇瞧着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这是多残忍的事情呀!所以,朕的兜兜太子呀,母皇爱你,是不会让你去经历那些的,母皇即便要生,也只会生与你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的。谁让你是母皇最疼爱的兜兜太子呢。”阿九无比爱怜的碰触着兜兜嫩嫩的小脸。
兜兜的眼里迸发出璀璨的光芒,滚动着满满的欣喜,“母皇!”他软软的叫着,欢喜中又带着羞涩。
阿九爱死儿子的这副小模样了,蹲下身望着他的眼睛,道:“你生来便是太子,母皇膝下只你一人,你年纪又小,也没有人和你说起,所以你不知道生在皇家的残酷。母皇爱你啊,所以愿意为你挡去一切的危险,让你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可是,朕的兜兜太子啊,你不仅是母皇的太子,你还是大燕的太子,将来是这天下人的太子,所以有些残酷你虽不需要经历,但要知道,懂得。”
阿九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历来皇位的更迭都伴随着血雨腥风,你的舅舅曾有八位皇子,可现在却只剩下六个。你的二表哥是太子,和你三表哥一起,都是死于夺嫡。你的四表哥,也就是阿珩的父亲,为何会出家为僧,也是因为夺嫡,还有你大表哥的手臂。”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舅舅明明有皇子,为何这帝位之位却落到母皇一介女子的身上。那是因为你的表哥们都被下了绝嗣秘药,也就是说他们不能再有子嗣。兜兜,想一想你的八表哥才比你大多少,当年夺嫡的时候他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都未能幸免地卷了进去,可见夺嫡是多么血腥了。”
“兜兜,你生在皇家,你是太子,这大燕便是你的责任。母皇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你已经七岁,即便母皇再生,也威胁不到你了,你想想,你能观政的时候你的皇弟才如你眼下的年纪,刚进学两年能知道什么?而且母皇会把他教好,教导他尊敬友爱甚至崇拜兄长,兜兜,他会是你的帮手,兜兜,你们是手足,是亲兄弟,都是从母皇的肚子里爬出的,都在母皇的肚子里住了十个月。兜兜,除了父母,你们就是最亲的人。朕聪明的兜兜太子呀,那你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吗?”阿九望住兜兜的眼睛。
“母皇,我会照顾好皇弟的。”兜兜想也不想就道。
阿九满意的点头,“兜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哦,明日起母皇会让太傅给你讲为臣之道,母皇亲自授你帝王篇。”
本想再晚些,让兜兜再轻松两年的,现在看来还是教了吧,早晚都要担起这份责任的,不是吗?
黄元奎下衙归府得知今天府里发生的事,当下脸就沉了,对左右吩咐,“去,把二老爷和勋公子喊过来。他不好训斥弟妹和侄媳,但训斥亲弟和亲侄子还是没有压力的。
“大,大哥,您找我啊。”二弟黄元忠一脸谄媚。再看侄子,跟他爹的表情一样一样的。
黄元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父子俩全都是混吃等死的货色,他打也打了,教也教了,可就是烂泥扶不到墙上去,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随他们去。都已经分家那么多年了,其实还不是他这个做兄长的养着弟弟一家,他待他也够意思了吧?谁知道他们就能背后插他的刀子。
“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你们是哪个牌面上的?也敢往前凑,不要命了是吧?”黄元奎低斥道。太子虽才七岁,却被圣上教导得异常通透早慧,在太子跟前,他都不敢糊弄敷衍。二弟和侄子倒好,跑他跟前胡说些有的没的,即便太子殿下不懂,太子身边跟着的那些人还不懂吗?更何况宫里还有个精明无比的圣上呢。若是误会了这是他的意思怎么办?真是被二弟这一家子坑死了。
“是,是,大哥,大哥说的是,弟弟错了。”黄元忠二话没说直接认错。
黄元奎更气了,每次都是这样,认错,然后死性不改,下次依旧再犯。然后就听到他的二弟又道:“大哥,您在朝中那么辛苦,我也是想帮您一把呀!我寻思着,太子身份贵重,要是咱家的小子在他跟前露了脸,或是干脆家里的丫头入了他的眼——”
“蠢货!”话还没说完就被黄元奎扔过来的茶杯打断了,他气得浑身颤抖,“蠢货,你这是帮我吗?你这是帮倒忙!你家三郎他们几个是天纵奇才啊?一本论语读了几年还磕磕巴巴,还想在太子跟前露脸,露蠢吧?还有萱丫头几个——”他急促的喘着气,“太子才七岁,我家里没有丫头吗?薇丫头比之萱丫头姐仨怎么样?光是相貌就高出一大截了,而且她娘还曾是圣上跟前的人,你见她可有往太子殿下跟前凑?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黄勋不服气,刚要开口反驳,被他爹一把拉住,“大哥教训的是,大哥您看我也是好心来着,奈何好心办了错事,您大人大量,就原谅弟弟这一回吧!”黄元忠伏低做小,脸上神情可懊悔可诚恳了。
看着一脸不服气的侄子和貌似诚心认错的亲弟弟,黄元奎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抬起的手陡然落下,意兴阑珊地道:“回去吧,回去吧,以后切记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那是太子殿下,是皇家,不是我们家可以沾染的。”
他心知二弟和侄子是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转头他就招来了管家,吩咐道:“派人盯着二老爷一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回。”虽说两家已经分家,但到底是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别人可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只知道那是他黄元奎的亲兄弟。有这样一个拖后腿的亲兄弟,黄元奎也是够够的。
“老爷,圣上会不会认为是你的意思?会不会连累你和阿茂呀?”黄元奎一回后院妇人周氏就忧心忡忡地迎上来。
黄元奎沉吟了一下,道:“应该不会,圣上了解我的为人,她知道我不会做出这般蠢事,至于迁怒应该会有的吧,毕竟圣上能松口让太子殿下到咱们府上来,是信任与我,可却出了这档子事,咳——”他觉得糟心极了,看到夫人脸上的忧色,安慰她道:“不用太过担心,明日上朝我与圣上请罪便是,圣上大度,应该不会怪罪咱家的。”
周氏点了点头,想起二儿媳,道:“要不,让砚儿媳妇进宫给圣上请安,在圣上跟前分说一二。”
黄元奎想了想,答应了,“也好,她毕竟曾是圣上的人,又是女人,也好说话。”顿了顿又道:“二弟那边,以后也不用太过顾忌,他就是个不知四六的浑人,以后每年咱们府里贴补他们的银子再减三成。”都分家那么久了,他还要养他到什么时候?他也有一大家子好不?
出了府门黄勋挣脱开被父亲抓住的手,埋怨道:“爹,你拦着我干什么?大伯分明是怕咱家得了太子的眼,还说什么为咱们好。他要是真为咱们好,为何不愿意送三郎进宫给太子殿下当伴读,咱家三郎多机灵,比茂哥儿差什么?他分明是怕三郎和萱姐儿抢了他孙子孙女的风头。”黄勋是一肚子的不满。
“他嫌弃咱家上不得台面,为何就不能给亲弟弟亲侄子谋个官职?他是禁军大统领,又是太子殿下的武师傅,谋个四五品的官职还不简单?他,他就是瞧不上咱们,就是打压咱们,咱们一家出不了头,仰他鼻息他才高兴。”黄勋无比气愤。
黄元忠静静地看着儿子,“我刚才要是不拦着你,你是不是就要的说出来?”
黄勋气哼哼的,“那当然了,我就是要问问大伯怎么就见不得咱们家好?我就是要揭穿他虚伪的面孔!哼,别人都还以为他对咱家多好呢。”他的那些朋友都羡慕他有一个好大伯,都分家了还给他银子花。
可若真的心疼他,他怎么会到现在还是白身呢?若他是大伯的亲儿子,大伯怕是早就给他谋好了官职了吧?
“然后呢?”黄元忠道。
黄勋莫名其妙,“什么然后呢?”
“你既然都明白咱家势弱,离不开你大伯的帮扶,为何还要得罪他?与他撕破脸有什么好处?你我身上又无官职,你是能挣银子还是能养家?”黄元忠一声高似一声,“你这个蠢货,心里知道就行了,为何还要说出来?你爹我不知道吗?我这么伏低做小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一大家人?但凡你能出息点,你老子我至于一辈子在你大伯跟前直不起腰吗?”
直把黄勋骂得跟鹌鹑一样,嘴上认错,心中却腹诽:我没有出息还不都是随了你吗?
桃夭接了婆婆的吩咐很爽快地换了进宫的衣裳,就是婆婆不说,她也准备进宫去给圣上请安了。这些年她在黄家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夫妻情深,儿女双全,公公婆婆都是明理的人,尤其是婆婆,脾气爽朗,从来不会磋磨为难儿媳。长嫂也不难相处,并不仗着是宗妇就欺压瞧不起她。
她知道她能有这样幸福的日子过全是圣上的恩典,京中无人不知她是圣上身边的人,哪一个不对她客气三分?即便也有瞧不上她的出身的,也不过背地里嘀咕几句罢了,她就当她们是羡慕她了。
桃夭对圣上是心怀感激的,以前是隔上一阵子便回睿亲王府看看,后来就去宫里请安。十多年来一直未变。
“圣上,臣妇来给您请安了。”桃夭恭敬地行礼。
阿九抬头瞥了她一眼,了然道:“你公婆让你来的吧?朕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桃夭坦然点头,“是婆婆胆小怕您怪罪让臣妇进宫帮着解释一二的。”顿了下又道:“就是婆婆不说臣妇也准备进宫给您请安的。”
阿九道:“你婆婆可是将门虎女,还胆小?回去给你婆婆说,朕不是那是否不分的人。”
桃夭笑道:“是呢,臣妇也是这样和婆婆说的。黄家的事还能您不知道的吗?当初为了臣妇的婚事,您早把黄家调查的底朝天了。都是公婆以小人之心度圣上您君子之腹。”
“少拍朕马屁,你嫁入黄家口齿倒是伶俐了,可见日子过得舒心。”阿九打趣道。
桃夭大方承认,“是呀,谁让臣妇有圣上您这座大靠山呢?满京城谁不得给点面子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阿九也笑了,“好,一个你,一个桃花,朕一辈子都给你们撑腰。”看到你们幸福的样子,朕打心眼里开心。
桃夭动容,红了眼睛,“臣妇——”她哽咽说不出话来,多好的圣上啊,她和桃花何其有幸能遇到圣上。
“行了,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别那么没出息。”阿九摆手,一脸嫌弃,又问:“你家夫君这是准备在国子监当一辈子的先生了?”
黄砚是真有才学,阿九想着他是桃夭的夫君,几次都想委以重任,奈何都被他拒绝了,言道他就喜欢当先生做学问。
桃夭看得很开,“他那个臭脾气那是做官的料?还不够他得罪人的呢?圣上您就让他在国子监呆着吧,有您和父亲在,他又是做先生的,脾气怪点也没人和他计较。”
若是入了官场,还不得分分钟得罪人?她和儿女还不得日日跟着提心吊胆?至于封妻荫子,呵呵,做人得知足不是?她对目前的日子很满意。
阿九见桃夭一脸坦然,嘴角翘翘。她是念旧情乐意给桃夭恩典,可那也得桃夭值得不是?桃夭知足知分寸从不令她为难,若是换一个日日来找她要官职要好处的人试试?她不介意让众人见识一下她的冷酷无情。
还有桃花,也是个会往娘家扒拉的,在吴家见到啥好东西都恨不得给她送来,每年往京里送的东西都堆满了她的私库了,她启兵事的时候,也是她送了吴家半个家底,解了燃眉之急。
这样的桃花如何不让她惦记?如何不给她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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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她是个杀人犯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当年也就十三岁吧?”
“不是吧?少帅一个杀人犯也敢娶?”
“……”
订婚宴上,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里。
苏子衿脸色木然,她的指甲紧紧地扣入肉里,血肉模糊。
男人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亲吻她掌心的血痕。
他的唇边沾上她的鲜血,潋滟的凤眸微抬,“慕太太若是要弑神,替她踏平凌霄圣殿。慕太太若是要屠佛,本少帅便替她血洗西天。慕太太若是要杀人……你们就,都得死。”
众人噤若寒蝉。
苏子衿眼眶发红。
慕臻吻上她的眼皮,“乖,别哭。”
“除了在床上,我不希望在其它的地方看见你哭。”
苏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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