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也会叫人感到冷漠,这种冷漠放诸四海皆存在,仿佛有城市的地方,就一定会诞生出这样灰暗的怪物来。
王笙是不喜欢搭乘地铁的,他嫌车厢里的空间太大,人又多,气味怪。跟他们同个车厢坐着几个画着烟熏妆,嘴唇上挂着几个夸张唇钉的人,头发像钉子一样冲向云霄,连身上和脚上穿的都戳满了铆钉,整个人像只刺猬一样,一群人周身都散发着颓丧的气味。国内也有这样的人,还产生了一个新生名词叫“非主流”用来形容。这些人在这里应该叫“哥特风”?他不太清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地铁里除了他以外没人在意,原来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连施乐平都如此,难怪这么淡定。
他们这样背着琴盒的学生与那群人反而成了地铁的两面,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在开着白灯的车厢里交替上演。
那群人很快就下了车,在一个不属于任何旅游广告的站名里。
施乐平果然猜得不错,王笙在靠近音乐协会大楼的站点把他拉下去了,还一脸装模作样的说你猜猜我们这是去哪,施乐平都不好意思拆穿那显而易见的答案,只好被他拉着一路无奈地苦笑。
“来看看我们的梦想!”
王笙指着表面上相对这座城市其他著名建筑物来说,着实显得朴实无华的协会大厦,兴奋地对他说。从这栋红黄色交映的外观上来看,确实无法想象里面是怎样的富丽堂皇。施乐平问他:“你进去过没有?”王笙说进去看过一次演出,之后就没再去了。
他们俩找了个地方坐下,像仰望大片星空似的望着这栋建筑,两人的眼中都是一样的憧憬,仿佛美好的希望就在眼前。
金|色|大|厅,多少音乐人梦想的庄园,敲破了头壳都未必进得去。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视之为理想,它巍然不动,安静地窝在维也纳的角落里,被一堆哥特式巴洛克的建筑包围着,既不华丽,也不尊贵。但一旦敲开它的大门,所有人都会为了音乐厅里那些金碧辉煌的装饰而感到赞叹不已。
这里是灯塔,是明灯,是引航的讯号,初升的太阳。
王笙说,有天才存在的地方,也会有我们这样的人的落脚点。既然做不了天上的月亮,还可以做拱月的繁星,在其他的地方发出光亮,你说是不是。
施乐平说难得你居然有这样的胸怀,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自大妄为、一昧高看自己的家伙。
王笙说你别小瞧了我,我也是有自己的理想的,一会儿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我的理想。
施乐平看着这栋在夜里打开了所有外墙灯光的建筑物,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它看清,视野的范围只剩下大片虚幻的光,那是他无法触及的理想之乡。
音乐就是那么气人,有没有才能一听便知,无论如何地努力练习,天才的脚步总会比你稍快一步。努力谁不会啊,一样的练习时间一样的练习曲目,拉的人不一样,出来的曲子也不尽相同。永远差在那么一点上,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就是天才和常人的距离,让人不禁望而却步,深感绝望。
王笙来了一年,在强中自有强中手的环境里,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现实。尽管小时候全家都把他当做天才来对待,但在这里,跟他一样的人简直多如牛毛。他被打击过,也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全因他天生的乐观心态,不像施乐平那样不甘心于那毫厘之差,总是想着证明自己。
“我还是不甘心!”施乐平愤愤地说,“我没办法像你一样说服自己,只做一颗星星!”他站了起来,对着音乐协会的大厦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奋力地拼一把,就不信这世上还有努力都填不上的鸿沟!”
王笙不禁为他振奋人心的发言鼓起掌来,他站起来,走到施乐平的身边,拍着他的后背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天才又怎么样,难道她还能再成一个帕格尼尼不成?在我看来,你可不一定比她差!”
“你说真的?”施乐平狐疑地看向他,显然是不太相信他后面的话。
王笙摸了摸匹诺曹的鼻子,支支吾吾地说:“也不会永远都比她差,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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