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温舍人,”守卫向那沙青色官袍的人打过招呼,便将乾元门旁的侧门略略打开,“今日上工早?”
此处他们从来见不到各宫嫔妃,故一向只将这三类人认得最清楚:一乃朝中要员,二乃宫中采买执事,而第三,便是皇帝跟前当差的人。
第三类人之中,御前录史的起居舍人,又更是一种别样的存在。虽然官衔只是七品,但毕竟皇帝本人都不太敢惹,别人就更别触霉头。
温彦之讷讷地抱拳:“劳烦劳烦,昨日落了东西在内史府,得先去取过。”说罢递出名牌登记下,才进了宫门往内史府行去。
夜雨后的空气湿润,带着丝缕闷热,将重重殿宇染上晦暗的色泽。偶尔些许宫人挑着长灯,低头垂眸从温彦之旁边匆匆行过。
走到六部所在的文德门前,温彦之徐徐慢下脚步,驻足站立,默然地凝视了一会儿那高高的牌匾,随后又低下头,无喜无怒地继续走过西边的崇孝门,不一会儿便到了内史府。
府前廊子上只点着盏夜灯,尚无人在职。温彦之提了袍摆走进府内,静静在属于自己的那张桌案上点亮了烛灯,便拿着这烛灯徐徐上了二楼。
内史府的二楼,是存放大内史册的地方,立着一排排两人高的大书柜,书墨气息甚浓。温彦之妥善地用烛灯点燃了四周的壁灯,整个二楼都明亮起来。
他熄了烛灯放下,便径自一边沿着书柜往里走,一边查看书柜上记录史册年份的木牌。终于,他走到一架挂着“明德年间”字样的书柜前,顿了顿,随即拐弯走进了书柜之间,几番找寻,便抽出了一打装订好的纸笺。
纸笺老旧而泛黄,上面写着记录者的名字“左堂贤”,下面一行小字,载着“明德十九年九月至十二月”。
恰是明德皇历的最后一年的最后一季。
温彦之轻轻翻动纸笺,一目十行,却是字字了熟于心间。当这本纸笺终于要翻完的时候,他总算找到了他想看的那个名字——
“……十一月初七,申时,帝于宁心宫休养,奉药未几,工部尚书秦文树献古画觐见,帝见画欣喜。”
秦文树……秦文树……
再往后翻,却是没有了。
寥寥数语而已。
温彦之略颓然地向后一步,垂下了手,将这册纸笺放回了原处。
——两年来供职内史府,费尽心力成为起居舍人,就为看到这册实录,却没想到……此刻呈在他面前的,仅仅只有这么一句话。
——十一月初七,献古画,帝欣喜。
这两年查阅无数记录,温彦之可以肯定,这便是秦家满门抄斩之前,秦文树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工部见过的古画何其多,这究竟是一副甚么古画?
明德帝为何欣喜?
为何此后御史台便查抄秦府,说秦文树贪污?
在他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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