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文昌准备起身,去把谢瑜从策楼上拽下来狠狠暴打一顿时,一只手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且力道出奇的大。
谢参政扭头,瞧见正是自家兄弟谢文信,还一脸温和朝他笑,可那手上却一点儿没松劲儿。
“三弟此举,是何意?”谢文昌压抑着愤怒,几个字说的是咬牙切齿。
“二哥稍安勿躁,既然三侄子已凳上策楼,兄长是如何也不能阻拦的。”谢文信依旧微笑,见谢文昌又要发作,才继续道,“兄长或许不知,这策论大比当年蒙太-祖皇帝下旨正式创立,曾有三条规定。其一就是善始善终,为策论者,若不能做到始终如一,不足以治国、平天下。”
“……”
太-祖皇帝四个大字,把谢参政砸的脸色骤变,时红时白,一时竟哑口无言。
古人讲究天地君亲师,君为上,臣为下,父为上,子为下,太-祖是君之祖先,自然是上之又上。
那是绝不可违背的。
“……哼!”
既然不能上去揍谢瑜,谢文昌只得用力抽回袍袖,然后一边冲着策楼干瞪眼,一边在椅子上运气。
过了一会儿,谢参政的智商好像终于回归上线了,复扭头,看向谢文信,不阴不阳道:“三弟倒是为小儿打算的清楚,为兄竟不知瑜儿与三弟这般要好——已是越过嫡子珏儿了!”
“哎呀!兄长真是折煞我也!”闻言,谢文信立刻睁大眼睛,表情十分难以置信。
“我来锦州不过数日,与三侄子确有亲近之意,可这不是看在兄长的面子上吗?珏儿与我年年相见,又是嫡亲叔侄,关系岂是旁人能比?我又如何能亏待他!兄长真是冤枉文信了!”
“此话当真?”
“当真!”
谢参政见谢少卿一脸的痛心疾首,也不由得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也对,谢瑜和谢文信不过才认识几天,能有什么交情?再说,公侯府门、世家子弟最是小心谨慎,不会轻易押宝,谢瑜一区区庶子,能有什么大造化?
不管怎么看,这笔买卖亏本的危险大得很,甚至极可能血本无归,以谢文信之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恩,不可能,不可能……
谢文信见谢文昌已信了七-八分,于是赶紧又添了一把火,将谢文昌的心彻底塞回肚里。
“来锦州前,我得了一副吴道子的真迹,听闻大侄子好书画,特地带来锦州,本想着秋闱时为他庆贺中举,现在看来,是要提前拿出来了。”
话到此处,谢参政终于展露笑容,明明分外受用,却还故作推辞道:“三弟何须如此啊!小儿不过是懂些皮毛,这么重的礼,倒让为兄不知如何是好了。”
“嫡亲叔侄,无须这些虚礼。”谢文信摆摆手,端起矮几上的茶盏,动作极是斯文。
借着茶杯的掩饰,他眼神望向策楼,待看到那道单薄的青色身影时,脸上笑意加深,像只老谋深算的大狐狸。
所谓放长线钓大鱼,要做,就做大,玩长期投资。
至于交情……俞伯牙与钟子期,从相遇到知己,亦不过半首琴曲。
世事皆难料。
这边谢氏兄弟打着哈哈,却不知这一切,全被上首的七皇子看在了眼里。
李烨黑眸微沉,想起昨日侍卫呈上的密报,上面清楚的记录着谢瑜与其父不和,谢参政宠爱嫡子,对庶子不闻不问,甚至打压,谢四郎至今未去过县学,能否读书识字都是个问题。
如此境地下,难怪谢瑜会破釜沉舟,不惜忤逆父亲,也要来参加策论大比。
而兵书有云,哀兵必胜,谢瑜未必会输。莫名地,李烨十分相信谢三少会赢。
恰逢此时,第一场策已结束,众士子纷纷停笔,自有巡考上前收走卷纸,记录,封存。
主考翰林院学士方大人一边下跪行礼,一边向两位凤子龙孙问询:“回禀七殿下。九殿下,卷子已经封存,为以示公平,先放于微臣处,待批阅之时,还请二位殿下监督。”
“可。”
皇二代李烨依旧惜字如金,却起身虚扶了一把方学士。
这个举动足够让翰林院学士满脸笑容,在他看来,七皇子虽身居高位,却沉稳持重,以礼待人,这可是明主之兆啊!
随后,主考方大人命人呈上签筒,当着锦州文武官员和两位皇子的面,抽取考题。签筒中的六根竹签上分别事先写好了一道时事,或农田赋税,或民风兵事,或君臣之礼。
方大人拢了拢袍袖,伸手在玉签筒中抽-出一根,慢慢翻至掌心,定睛一看,顿时讶然。
没想到竟是前几日朝堂上吏部尚书提出的问题。
只见,青竹签上写着一行字:何以执政。通俗点说,就是用什么来掌控国家?
这可不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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