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天空青白,身后那些建筑好像都被研磨成了最可怖的洪水猛兽,不断的嘶吼。
顾梓沫任由他拉着手,眼神怔愣的望他,眼前的男人,唇角含笑,眼神和煦温情,他全然没有被突来的天气转变干扰,而是默默地等着她开口。
时光凝聚成一个点儿,通过男人的瞳孔,记忆毫无意外的被串联起来。
那一天,她一直暗恋的某人向她告白了,面临着突如其来爱情的女孩儿,一瞬间被冲击着不知道该左该右。
她是顾家的女儿,不能随便拉个穷小子谈恋爱的,顾程东不同意,顾夫人更不会同意,可是她是真的喜欢那个人,她很想争取这份感情。
在那个人吻了她之后,她就自己跑开了,结果就在这个沿海公园里碰见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她初恋,他正好失恋。
在她的记忆里,那个男人,邋遢、颓废、绝望,在她的眼里,可以用一无是处来概括,谁曾想到,那个颓废的男人,会和眼前这个风姿绰约,走路都带风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你变了好多,我也变了。”似是叹息般,她低沉着语气说。
时间太能改变一些东西了,颓废的年轻男人摇身一变,在不经意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而那个曾经在她生命里留下深刻记忆的某人,已经远走他乡。
而当初,正是因为陆铭瑄这个自称‘有钱男人’的出现,让她认定了‘有钱男人’不靠谱,于是她义无反顾的愿意去找平常男人,过单纯的日子。
那一天,谁因谁改变?谁为你改变呢?
她一边应答,一边努力回想着关于那晚的细节,只可惜,那个颓废男人留下的印象还是微乎其微,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想不出来。
男人沉了句,“这样就好,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到她的手边,将自己有力的手掌递给她,沉声道,“我们有过去,有现在,有未来,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经他这样一说,她微微茫然,但很快醒悟过来,她轻轻点了点头,再点头,将手搭在他的手心上,任由着他将自己从椅子上拉起。
他固执的不肯松开她的手,继续温柔的牵住她的手,掌心温暖潮湿。
山雨欲来风满楼,顾梓沫仰头注视向天空,青白的颜色一直延伸到城市的另一端,就像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它的旋律一直一直在往那个方向而去。
是过去吗?
云碎成雨点,等你抱歉,却等到你的不告而别,某人,抱歉,已经成为过去的过去。
似是尘埃落定,她默默垂下头,看着那两只紧紧交缠的手,他不肯松手,她也是不肯松手。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奇怪,她为什么那么相信他,相信他的力量,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为她所作的每一件事,而她,都不知道他具体的身份。
这份信任感,到底从何而来?
思潮起伏,还没来得及平定,陆铭瑄的两只胳膊已经把她搂住了,搂得那么紧,就像她是他仅存的珍宝,谁也不能够夺去她分毫。
感受着他怀抱中的温暖,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根在风雨中飘摇许久的芦苇,终于找到自己想到停驻的终点。
淡漠的风凌厉地地穿梭着,将人的惊呼抛在身后,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这场雨,还是要下下来了。
“我们回去吧。”她抬眸望他,征询他的意见。
他抬眼望了眼天空,“当然要回去。”
临走之前,她颇为依恋的看了看后面的木椅,忍不住遗憾道,“可惜了,听说这里要被通通拆掉。”
何家买下的地盘,就算是迟迟找不到投资方,也会有新的买主买下吧,这只木椅,还是逃不掉被岁月渐渐淹没的命运。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臂在她的肩部收紧,“不会的,只是重新规划,只能是重新规划。”
顾梓沫惑然,“可是这里……”
雨滴湿哒哒的落地,阻断了她的声音,而这场雨,终于还是那么‘及时的’下了下来,将他们淋了个透顶。
她忍不住抱头,拼命往前跑,他的肩臂却始终围着她,护着她,即便是在湿哒哒的雨中,她仍能感觉到他怀抱的宽厚,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暖热度。
两人一路跑回十一层,已经是熟门熟路,他开了门,将她瘦小的身板抵在门板上,浅青的胡茬,磨着她的耳鬓,慵懒的蛊惑她,“被淋湿了呢,一起?”
他的气息沉着地笼罩过来,被雨水浸过的脸颊却透出火焰般的热力。
她紧紧地靠着,不想挪开分毫。
就这么贴在他身上,就能有种心安的感觉,而面前这个男人,正是她的丈夫,她靠在他身上,也是心安理得。
雨水浸湿了双方的衣物,仅隔在两个中间的布料已经成了微乎其微,他已经开始有点呼吸不稳,可惜刚刚她没有听懂他的暗示。
“都被淋湿了。”他决定循循善诱,轻轻地低头,小心的轻轻吻住她的眉眼,亲亲蹭蹭,好不缠绵,虽然动作极轻,但还是惊扰了她那颗小心的心。
“嗯?那你先洗吧。”她张望了下浴室的方向。
他更深的搂住她,低声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谁让谁,一起?”
她一时之间有迟钝,但随即反应过来,眼神迷蒙地看着他柔情狂热的黑眸。
他只觉得胸腔里咚咚直跳,身体燃起烈焰,迅速蹿到全身和大脑,连嘴唇都烧得冒烟。
他把她深深困在怀里,炙热的鼻息呼在她脸颊,在她颈窝间深吸了口气,忽然抬头俯视着她,柔声问道,“梓沫?”
男人微蹙着眉头,眼帘半合,高鼻薄唇,下颌线条遒劲,明明是寡情冷淡的面相,现在看着,看着却似乎很动了几分情意。
顾梓沫的心扑通猛跳了一下,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听到女人的拒绝,男人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微扯了唇角,笑意模糊,伸手顺着她光滑的后脖子稍稍往下探了探,将她的被淋湿的衬衫松弛了些,口中低语着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行!我还是觉得不行!”被他逼问到这个份上,顾梓沫差点就急红了脸。
明明是信任他的,明明成了夫妻的,但隐隐的,还有什么东西在其中作祟,有些东西,她还是无法突破。
被某人伤过,还差点被骗身骗色,她一直都那么笨,她能分辨好这一切吗?
除去这个原因,她更担心的是,他以后怎么想,她结婚的初衷并不纯粹,知道真相的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接受她吗?
她抬眼看到他有点受伤的眼神,唇齿微动,她很想开口告诉他这个不纯粹的开始。
一阵巨雷惊过,她一个哆嗦,身子就往后颤了下,该说出的话,又被淹没在惊惧中。
掌下的丝滑肌肤,在那一个巨雷声响间,已经蓦然出了层薄汗,摸上那有点汗哒哒的感觉,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微蹙了眉头低声问道,“你不喜欢?嗯?”
被他这样追问,她脸色羞得通红,嗫嚅了下唇,还是咬牙拒绝,“不喜欢!”
男人思忖着,手掌若有似无的在她的香肩处来摩挲了个来回,终于无奈的松开,手掌大力的拍上门板,低哑着声音道,“那你先洗。”
她顾不上其他,躲闪着他的眼神,忙不迭的走进了浴室。
过于惊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她还是忍不住将身子靠在浴室的瓷砖上,慢慢的平复好心情,才打开淋浴设备。
她抗拒推却他,却对他惭愧的要命。
刚刚那种情况,有哪个男人不会介意,他肯定也不会例外,但依着他的性格,她也能猜得出来,他定然不会为难于她,他只会为难自己。
无来由的,她为他感到了淡淡的心痛。
她也不敢洗太久,因为他也淋了雨,她披着浴袍出来的时候,他正好侧着身子立在浴室旁边,见她出来,朝她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进去换吧,黛茜已经雇人把东西送过来了。”
“哦。”见男人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芥蒂,甚至一丝的不愉快,她也稍稍放心点下来,挪着脚步去了那个房间。
推开门,看见被打包好的衣物、化妆品,她就明白了,她被黛茜给打包送走了。
她慢慢蹲下身子,从里面挑选了些衣物出来准备换。
“噔噔——”清脆的敲门声过后,便是男人的一阵轻咳,接着,男人独有的磁性声音由外间传出,“该吃午餐了,你吃点什么?”
“桃红柳绿?”她想了一整圈,还是决定吃这个。
男人哂笑,“不换一个吗?”
“不换!”在这方面,她比较坚定。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抬脚离开。
听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的松弛下来,她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用毛巾擦着头发,一下又一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男人喊她,她才开门出去。
陆铭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走出来,被她身上的正装惊了下,上身是白色真丝长袖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裸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肤,下身灰色及膝短裙,简洁大方,清雅淡妆,很白领丽人的装扮。
将她的全身打量了下,他双手抱臂,似是思忖了半晌,才启唇问她,“你打算下午去上班?”
她定住脚步,抿了抿唇,终究还是点了头,“嗯,我上午没有请假,下午准备去。”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虽无暴雨,但也是阴云密布,没有继续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淡淡的启唇,“等会儿,我送你去。”
“嗯。”她局促的坐下,轻轻地嗯了声。
午餐的气氛其实并不好,所幸因为她刚刚吃过早餐,所以午餐用得少,很快便吃完,男人见她吃完,也放下碗勺,“你现在去?”
平平淡淡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没有夹杂着太多的情绪,但是在她听来,却觉里面平淡不了。
她愣了下,这男人真是料定了她的心思,让她无处可逃。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凝了凝心神,自己编了下去,“是啊,我对公司还不够熟悉,所以提前去,也好做好准备工作。”新人入职,对公司不够熟悉,处理起来也是处处棘手。
男人的脚步顿了下,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才低沉着语气提醒道,“回屋拿件外套,外面有风。”
她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穿,有些清凉了,她回了屋,从黛茜给她打包的包裹里翻出一件外套。
男人看了看她手上拿着的外套,拿到手里一角,试探了一下那厚度,才似是赞同般点了点头,开了门,和她一起出门。
一路同行,他曾经去过她的公司,这一路,也是同样的轻车熟路。
告别的时候,她倒是没有什么话说,看着公司的门口来往的同事,手探向车门把手,低低着声音道,“我到了。”
男人侧过脸来,凝神望她,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人和眸子一样神秘莫测,竟然没有跟她告别,也没有放下中控锁,让她打开车门的架势。
但是看他的神色,她能确定,这男人并没有晃神,似乎是正专注的思考或等待一些时间。
一时间,她为难了,蹭着门把的手僵了僵,低了低头,之后又抬头,小声的提醒她道,“我到了,我该下去了。”
男人这才挑了挑眉,脸上也有了表情,他看了看左边的后视镜,开了中控锁,自己先下了车,然后才走到她那边,为她开了车门。
她下了车,鞋子刚刚触到地面站稳,男人却一把拥住她的细腰,唇边染笑,径直命令她,“吻我。”
“啊?”她惊了惊。
这未免也太直接了些,虽然是领过证,但毕竟在公司门口,人来人往,人多嘴杂,她想到这些,有点为难了。
“只要一个吻别,不可以吗?”男人抽了一只手,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勾唇道。
这个吻,要得理直气壮。
她一阵抽气,又拿着他奈何不得,只要比划着手,示意他压低下身子,也好方便自己吻他,虽说有身高差,更有吻的情趣,但他实在太高,为了吻得美一点,吻得优雅些,她决定让他来配合她。
男人见她妥协,眉眼里都溢满着笑意,很听话的调整了下位置,俯了俯身。
她只想赶紧逃离他的魔爪,看准他的性感薄唇,便凑上去吻住。
双唇相接,他敏感的唇立刻感受到她的温润,拢着她腰部的手用力往上托住她的纤腰,舌头趁虚而入,牙齿也趁势攻上。
“唔……”顾梓沫突然觉得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下意识的就挣扎。
男人咬着她的唇,轻轻低语,“宝贝,你喜欢这个,不要走。”既然上了贼船,哪有那么容易让她逃开呢!
她哪能任由他肆意,趁着他说话*的空当,就灵巧的抽离开来,不再让他得逞,面对这种突变,男人不急不恼,反而将下巴搁放在她的脖颈间,朝着里面呵着暖气,声音暧昧不明,“很好的一个告别吻。”
他花招百出,顾梓沫自然是应接不暇,酥酥麻麻的奇异感觉从脖颈处窜出,流向四肢,她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真是一场别样的折磨!
“顾梓沫,真是没想到啊,呵。”身后一阵低级的冷嘲声打乱了这一切。
她下意识的就别过头看,就见何殷正摇着一把车钥匙大摇大摆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何殷正并没有直接走到他们面前,而是环绕着他们的车转了两圈,又很二世祖的说,“奥迪q7?不超过一百万吧,梓沫呀梓沫,你说说你,什么眼光啊,我那辆一百五十万的奥迪就被你看成了小破车,这辆掉档次的奥迪q7却被你当成了稀世珍宝?”
反问式的冷嘲,刺耳到了极点,一下子将她全身的刺儿都挑起来了。顾梓沫自然听出了何殷正的别有用意,何殷正分明是故意来堵住他们,然后报仇的!
记得三人在餐厅聚餐的时候,何殷正的轮胎被他们蓄谋扎坏,她很开怀的上前说何殷正开了辆破奥迪,这次,何殷正是逮住机会报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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