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爷犯了何罪?给抓到哪里去了?”
“小九媳妇,你先回去,这事儿不归你管。”穆侯爷闷声带着呵斥。
穆老太太抓着沐雪的手:“怎么就不归她管了,自己丈夫给抓走了,她能不心急吗?她可不是侯爷你这样铁石心肠的,能对着自己亲生儿子下手。”
“母亲!你这说的什么话!”穆侯爷怒极:“是那个孽障自己找死,儿子为他耗费了多少精力,每日在朝堂与左相他们斗得不可开交,还要我如何?”
穆老太太连连冷笑。
“这是你当老子该做的,便是赔上你的命,都不足以弥补你的罪孽。”
穆侯爷恼了,突然站起身来:
“母亲毫无道理,只一味责怪儿子,可知那个孽障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他能当着满朝文武杀人,众目睽睽之下,提剑诛杀当朝国师,若他这次死了,也怪不到我身上来。”
穆家大爷出来劝:“父亲息怒,咱们还是先想想办法,明日上朝,左相他们肯定会给皇上进言,让即刻开三司会审审判小九的,我们必须得想出应对之策来呀!”
穆家四爷也说:
“是啊,祖母,父亲,只要我们拦阻不开,拖延些时日,总会想到办法的。”
当务之急便是拦着三司会审,穆楚寒性子残暴,把人命当儿戏,这些年做下的事,罄竹难书,一回京,又先后得罪了大提督、诚王爷、国师百里破风,怎么看他这次都死定了。
沐雪听着几人在争辩,突然开口:
“父亲,可知爷被关在何处,我可以去瞧瞧他吗?”
沐雪总觉得穆楚寒不是那种束手就擒的人,心里隐隐觉得他另有目的,却又猜不透。
另一方面又觉得他的得罪的人太多了,都是权高位重的,万一真对他用刑,那可怎么办?
沐雪话一出,大家突然全转头看着她。
穆老太太有些激动,对呀,她可以申请去探监,他们在这儿白担心那么久,竟一时没想到这个。
这夜,穆家人商量了,穆侯爷和穆家几位爷一定要在朝堂上稳住,不能让皇帝马上对穆楚寒进行三司会审,尽量把会审的日期往后拖延,再想其他法子。
当然,左相那边肯定会想方设法让皇上即刻下旨的。
两边在朝中都各有附庸,盛京站位的大臣全收到了指令,第二日便在朝堂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虽三司基本都偏向左相,但穆侯爷也是精明,直接挑明三司与左相关系匪浅,会影响到审判的公平,要求换人审判。
左相这边当然不让,只看穆侯爷提出的人选,全部都是他们穆侯府那边的人。
如此两方争执起来,互不相让,最后,肃王爷出来说,那不然先将穆家老九关起来,等选好双方都满意的人再开三司。
这也是个折中的法子,左相勉强同意了。
刚下了朝,穆老太太就领着侯夫人去了皇宫,请求探监。
消息传来,左相才发觉自己中了计,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御史大夫震惊不已:“难道穆侯府将肃王爷拉拢了?”左相听了御史大夫的猜测,更加不淡定了:
“不可能,肃王府与穆侯府一向没有交集,且肃王从不过问朝政,便是当年。肃王也没有参合。”
御史大夫心里却还是很在意:“左相,或许肃王的想法改变了?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左相眉头跳了跳,说:
“穆家势大,早就碍了皇上的眼,他不可能那么蠢!”
话虽那么说,可万一穆侯爷与肃王之间有什么交易呢?
左相心中始终不安,转头对御史大夫说:“国师那里还是没有给准话?”
御史大夫摇摇头。
这位国师大人也正是让人看不透,在穆家与穆家老九生死相斗,而后提出要重开三司,可谓是给了穆家当头一棒,可今日在朝堂上,皇帝征求他的意见,他却又不说话了。
左相准备亲自去一趟国师府,看看国师大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只要他开口,左相一定给他弄来,势必要将国师拉到自己这方来。
却说穆老太太带着侯夫人去了皇宫,皇帝去不召见,只让她们去后宫看贵妃和大皇子,至于探监之请,却是不许。
接下来十日,朝堂风起云涌,穆侯爷和左相两边为何时开三司审批穆楚寒争执不断,穆老太太日日去皇宫求见皇帝,皇帝躲着不见。穆老太太气极,便直接闯到大理寺去,大理寺卿派人拦住,从早上一直僵持到了夜晚,头痛的很。
若是穆老太太在大理寺有个不好,整个大理寺都吃罪不起。于是一边让人稳住穆老太太,一边飞快的去给宫里送信。
皇帝大怒,摔了手中的折子。
“欺人太甚,竟连朕也敢威胁?”
国师百里破风这日留在宫里,把地上的折子捡起来,随手打开看了看,坐在一旁,风轻云淡的说:
“皇上息怒,谁不知道子煦是大公主的心头宝,如今他下了狱,大公主自然着急。”
冷子翀冷着眼:“姑妈实在可恨,朕敬她是长辈,她却三番五次蹬鼻子上脸,当真以为朕怕他穆家不成?”
百里破风说:“这个架势看来,穆家的人要是见不着穆楚寒,是不会消停的,不如皇上就让她们去大理寺见上一面。”
冷子翀冷笑一声:“子煦,真是好福气,从前有父皇护着,连二哥都给他比下去了,如今失去了父皇和二哥,姑妈却是把他当个命根一样,只看他在金陵那些年,姑妈年年都要装疯卖傻一番,就是想求着让他回来。”
“如今他回来了,竟是变得如此模样,藐视皇权,为非作歹,奸杀掳掠,无所不为,在姑妈眼中,竟还是个好孩子。”
相比身为五皇子的他,母妃家里没有助力,父皇对他也冷淡,好不容易当了皇帝,还要受他们的胁迫,实在窝囊。
关键的是,父皇那道诏书该死的下落不明,连带着玉玺也没了踪迹。
虽然二哥已死,他却怎么都找不到这两样东西,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冷子翀直觉那东西在穆楚寒手中,却查了多年,都说他当初逃去南方,是只身一人,且追杀他的是助他登上皇位的百里破风,百里破风的话做不得假。
百里破风见皇帝眼中变幻莫测,知道他的疑心病又犯了,便淡淡的开口说:
“子翀何必忧心,便是让他们见上一面又如何,大理寺的人都不是吃干饭的,且还有左相在一旁死死盯着,子煦飞不出去。”
冷子翀揉了揉眉心:“百里,朕不是怕他们,朕只是。”
只是见不到所有人都为穆楚寒奔波,他嫉妒啊!
冷子翀的心思,隐藏得深,百里破风却也看破几层,却从不说破。
“穆家如此担心子煦的安危,子翀不如给个恩典,让他那新媳妇去探望一番,如此,也全了大公主的面子。”
“什么?他的媳妇?”冷子翀抬头:“可是江尚书家的贵女?”
百里破风点点头:“想必子翀也听说了,江家这位贵女,可是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嫁进穆府的,如今已然成了全盛京茶余饭后的谈资。”
皇帝冷子翀愣了愣:“听说穆老九对她颇为宠爱,新婚后就日日腻歪在一起,在金陵谁说她一句不好,就要拔人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如此神魂颠倒?”
百里破风看了一眼冷子翀,也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来这位早已经将穆楚寒查了个底朝天,或许也是这位相信了穆楚寒进京是一怒为红颜,所以才没有计较?
“臣到也是见过。”
百里破风不动声色继续慢慢的说:
“确实是个令人心动的小娇娘。”
冷子翀听百里破风赞得真诚,不禁看了他一眼,不是都说百里是断袖吗?怎么,难道他对女子也感兴趣。
冷子翀瞧着百里破风那张与穆楚寒不相上下的俊脸,一时八卦之心顿起,一个没忍住,问出了口:
“百里对女子也感兴趣?”
言外之意,便是认定了百里破风是个断袖。
百里破风回头看了冷子翀一眼,冰蓝的双瞳妖冶无双,倒是让冷子翀的心猛的颤抖了一下。
“子翀也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那你府里那个银发少年?”
百里破风淡笑:“不过是子煦和我开的玩笑,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眼有多小,当时江尚书求到我面前来,我便帮着安排了一下,却是不知道那位女子在他心里的地位那般重。”
“又险些让他在路上送了命,自然就恨上了我,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损招来抹黑我。”
百里破风说的全是事实,他的确是帮着安排了沐雪逃跑,穆楚寒也的确在路上中了箭。
冷子翀松了口气,他不想杀穆楚寒,一来先皇的诏书和玉玺失踪,他总觉得与穆楚寒有关,对他多有忌惮,二是他从小给穆楚寒比下去,即便当了皇帝,心里始终是嫉妒,想要与他较量,最好能让他俯首称臣,如此才能解他心中积累了二十多年的怨气。
若实在不行,他也不想自己动手下令杀他,他们之间的较量从来不是权利,而是能力和魅力。
穆楚寒要死,也只能是让别人暗算而死,死于朝臣争斗,可不是他冷子翀仗势欺压而死,如此他日后去了地底下,见着他那孤傲的二哥,也可理直气壮。
又过了一日,宫里传来消息,说贵妃娘娘听说穆家老九入了大狱,怕这新过门的媳妇担心难受,故而接到宫里去劝慰一番。
不说召见穆老太太和侯夫人,单独召见了七个多月肚子的新媳妇儿,穆家接到旨意,不得不紧张起来。
贵妃娘娘是穆家的女儿,有什么事都会与家里通气的,且她只有穆楚寒这一个嫡亲的弟弟,当年为了能保他一命,毅然决然的进了宫,怎么会舍得让小九媳妇挺着个大肚子,那般辛苦去宫里?
穆老太太一听就是皇帝借贵妃娘娘下的旨意。
如今沐雪肚里的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因她长的娇小,显得肚子比旁人大些,穆老太太和侯夫人心疼她,不愿让她去,沐雪却说:
“娘娘一片好意,怎能拂了?祖母和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穆老太太她们不说破,怕吓着了沐雪,沐雪心里却猜了个七七八八,知道是皇帝想见她,虽无法猜测皇帝的用意,但能得这个机会面圣,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求着去大理寺见穆楚寒一面。
已然过去十来日,又不许家里人探视,沐雪不免心中担心。
穆老太太见沐雪长得柔弱,却十分坚定,也不好再拦着,便把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心腹嬷嬷给了她,一并陪着去。
这位嬷嬷从六岁起进宫,在宫里摸爬打滚几十年,对宫中各处都比较熟悉,宫里的规矩也是了如指掌,有她跟着,穆老太太才放心些。
沐雪身边的红湖等丫鬟是没资格陪着进宫的,穆老太太又将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碧云唤了来,让她一路小心伺候着。
沐雪进宫已快隅中,七月盛京天气正好,蓝天白云,微风徐徐,沐雪一路由宫女引着,碧云在旁边扶着,嬷嬷跟在身侧,心情和天气成反比。
果然,等到了贵妇娘娘的永和宫,就有个宫里先出来小声提醒,说皇上也在里面。
碧云和嬷嬷只能在殿外等着,由出来报信的宫女扶着沐雪进去。
“民妇江心雪给皇上请安,给贵妇娘娘请安。”
宫女扶着沐雪给两人拜下去,贵妇娘娘想上前来扶住,却顾忌着皇帝在旁边,小九又在狱中,不好过分亲热。
眼睁睁瞧着身前大着肚子的沐雪费劲的起身。
“赐坐!”
沐雪坐了,依着规矩微微低着头。
冷子翀看了贵妃一眼,贵妃娘娘便笑着说:
“把头抬起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沐雪抬头,看着上方坐着个穿明黄绣飞龙的英俊男人,便是当今皇上冷子翀了,他旁边坐着个美艳的妇人,张着和穆楚寒一样的凤眼,这便是穆楚寒的胞姐,如今的贵妃娘娘了。
沐雪不动声色的打量两人,两人也在暗中观察她。
却见坐在下方软凳上的女子,长得娇娇小小,肌肤白嫩似雪,眉眼楚楚动人,唇瓣嫣红可人,偏生了双灵动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清纯无辜的样子。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特别好骗,特别好欺负的个小娇娇。
贵妃娘娘和皇帝冷子翀同时愣了愣。
惊讶穆楚寒这个狂傲之徒,竟然是喜欢这种模样的。
原听说他给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愿意为了她违抗圣命冒然进京,还能为了她挡箭,差点死了,倒不是说面前这个女子配不上的。
江家这个贵女,长得特别精致漂亮,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可他们两个的气质完全不搭嘛!
贵妃娘娘的眼睛落在沐雪隆起的大肚子上,瞧着她一脸乖巧可人,难怪要逃,难怪顶着个大肚子进门,想来平日,小九将他这新媳妇欺负的很惨。
冷子翀与贵妃娘娘想到一处去了,看了沐雪的模样,心中的不安和忌惮便放松了。
“朕听闻你与穆家九公子是在金陵相识的?那时他可知你是江尚书府上的贵女?”
贵妃见冷子翀开口问话,一颗心吊了起来。
沐雪笑了笑,眼神特别无辜:“回皇上,民女自幼走失了,去年年底才给父亲寻了回来,彼时连民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想来爷也是不知的。”
冷子翀点头,继续说:
“朕远在盛京,倒是听了不少穆家九公子的事迹,大家都说他在金陵俨然一个土皇帝,生杀随意,手上不下几十条人命,可是真的?”
贵妃娘娘突然看向旁边这个冷峻的帝王,心咚咚咚的跳,这话可怎么回答都不对。
冷子翀盯着面前的沐雪,却看她依旧淡淡的笑,弯弯眉眼,好似没听出他话里机关的意思,用江南软软糯糯的声音,慢慢说:
“不怕皇上笑话,民女一直呆在后院,对爷的事情知之甚少,但爷的性子极好,虽不爱说话,但对人也算和气。”
“民女走丢后,由一对村妇收养,爷到民女家中去,也是不嫌弃,爷从不端着架子,不仅对民女极好,对民女家中的弟弟也颇为上心,还特意拜托了送到鹿山书院去念书呢!”
沐雪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慢慢细细的说:“村里人都很喜欢爷呢!”
冷子翀的眉毛挑了挑,贵妃娘娘愕然,这小娇娘口中描述的男人,真的是穆家老九穆楚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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