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的人走完了,西王爷气得红眉毛绿眼睛,将手边装茶的大碗狠狠掷在地上。
地上铺着华丽结实的地摊,碗在地毯上滚了几圈,王妃走过去弯腰将碗捡起来。
“王爷歇歇火,别生气了。”
西王爷咬着后糟牙:“我怎能不生气,大哥死了都还要压我一头。你也看到了,阿爸的部下到现在还向着他。我就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吗?”
王妃抚了抚西王爷的胸膛,劝他:“王爷也说了,大哥再能干,如今也已经是个死人。王爷别着急,慢慢来,他们终究会明白到底谁才是草原长真正的勇士。”
西王爷坐下来,呼啦啦喘着粗气,王妃轻声说:
“王爷就不该把那木愽带回来。”
西王爷猛地看过去,盯着王妃,王妃脸上堆起笑容:
“听说那木愽在云尊受了那穆姓皇帝的封,便是王爷当时在河里将他当做中原人杀了就好了。”
“王妃,你。”
西王爷有些震惊,一向温柔的王妃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妃朝西王爷笑了笑,继续说:“王爷想想,那木愽现在回来,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当初跟着大哥的那些人,少不得会有异样的心思,他死了可比活着省心多了。”
西王爷沉吟了一阵,点头:“王妃说的对,可如今人已经带回来,倒是不好办了。”
现在再想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单看今晚阿爸和大哥老部下对他维护的态度,若自己真杀了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支持,怕就到头了。
王妃笑,起身倒了一碗酥奶茶递给西王爷:
“王爷,这件事并不难办,我们不好明着杀他,到时候派他去战场就是了。刀剑无眼,那木愽再能干今年也不过十一岁,对于带兵打仗更没有经验,十有活不下来。”
“正好,他不是说自己没有背叛漠北吗?就让他去打云尊人,让他替他阿爷和阿爸报仇去,这样谁也没有闲话可说。”
西王爷认真想了想,皱眉说:“就怕他不愿意上战场,今日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还想劝我们和云尊休战!”
“王爷!”王妃笑容更盛:“这样不是更好吗?他若执意不肯为老王爷报仇,去战场杀敌,就证明他有反心。到时候王爷把他的真面目在各位大人面前揭穿,不用王爷动手,那些老王爷忠心耿耿的部下,就会替王爷杀了他!”
“这主意好啊!王妃!”西王爷脸上浮现出笑容,握着王妃的手:“这样一来,那木愽必死无疑啊!”
王妃也跟着笑着点头。
这时候,帐篷外有侍女问:“王妃,塔木王子让多送一床被子去他帐篷里,今晚那木愽要和他一起睡。”
西王爷脸上的笑瞬间垮下来了,刚要呵斥,王妃对他摇摇头,冲帐篷外的侍女说:
“知道了,你带人抱两床新被子去给那木愽,虽开了春,夜里还是冷,别冻着了。另外给他备几身新衣服,一并拿过去。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得好生伺候着。”
“是,王妃!”
侍女答应着走了,西王爷回头满脸不赞成的说:
“塔木是个拎不清的,你也拎不清吗?为何对他这样好?”
“王爷,就是因为那木愽不能活着,所以我们才要对他好。”
王妃说:“王爷想想,他是大哥的嫡长子,是王爷的亲侄儿,又好不容易找了回来,王爷心里就是恨透了他,巴不得一刀砍了他,但面上也得对他越加好。这样才能显出王爷的大度和仁慈来。”
“那木愽要死,却不能死在王爷手中。他要么让云尊人杀死,要么让阿爸的老部下和族人们逼死。王爷可一直都是个爱护侄儿的好叔叔啊!”
“至于塔木,就随他去吧。并不会影响什么。”
听王妃说完,西王爷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搂着王妃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还是王妃聪明!就照王妃说的办!”
第二日,新的北王爷和南王爷听说冷仁愽回来了,都派人来探望,主要是想从他嘴里得出一些黑城和西北大军的情况。
还有盛京最近的一些情况。
对于这位新皇,虽然漠北隔着盛京千里之遥,但他的名声也顺着长风传到了漠北。
从少年时候的才华横溢,再到从龙斗败落家之犬,而后是变本加厉的坏名声,再然后听说他抗旨回了盛京,将整个盛京搅得鸡飞狗跳。
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真正让漠北人认识这位穆老九,还是六年前,他率兵与北燕和羌国的那场苦战。
几位老王爷虽然因为自身的利益,没有对大朔伸出援手,但时刻都在关注着战事,不止一次惊叹赞扬穆老九卓越的军事才能和骁勇善战。
此次,这个男人竟然一夜之间颠覆了冷家王朝,并且一口气将三位老王爷全杀了,让整个漠北震怒,震惊!
冷仁愽别喊去了西王爷的帐篷,和其他王爷的代表说了许久的话,关于盛京的事,他都一五一十都说了,大家得知穆楚寒登基不到十日就病倒了,生死不明近一两个月,但冷氏家族但凡想要兴风作浪的人,全给毫不留情的斩杀了。
出手又快又恨,丝毫不在乎名声。
“那木愽,你的意思是在那姓穆的昏迷的时候,都是太子监国?”
南王爷那边派来的老大臣问:“我听说那个太子今年还不到十岁?”
冷仁愽点头。
北王爷那边的人问:“不过一个无知幼童,朝中的人能服他?”
冷仁愽道:“大人可能不了解太子殿下,他虽年幼,但自幼聪明异常,有胆有谋,朝中并没有人敢小看他。”
说道穆非卿,冷仁愽的心就有些沉痛。
于是,大家就改变了话题,都围着穆非卿讨论起来,说来说去,大家的想法都一致,想要擒住这位皇帝的独苗苗,要挟西北军。
冷仁愽听大家讨论怎样活捉穆非卿,心里实在不得劲,又不好表露他和穆非卿的亲密关系,只得找了借口出帐。
一出帐,等在外面的塔木就围了过来。
“那木愽,你在里面说些什么呢?说了那么久?”
“没什么!长辈们不过是问问盛京的情况。”
这时,跟着南王爷和北王爷一伙儿来的几个男孩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就是小时候和冷仁愽争匕首,争输了,不服气去打冷仁愽,反而被冷仁愽按住暴揍一顿的满图。
他是南王爷最喜欢的孙儿,若不是年纪大了,怕是上次南王爷就要带他去盛京,把他过继给冷子翀了。
满图斜着眼,不屑的看着冷仁愽: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那木愽啊!”
“那木愽,我看你去盛京六年,都变得娘娘腔腔的了,一点儿不像我们漠北的男儿!瞧你那细皮嫩肉的,和个娘们有什么区别,哈哈。”
的确,冷仁愽在盛京生活了六年,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养的白皙了不少。
和塔木、满图他们这群一直在草原上风吹雨晒,每日撅开了蹄子在草原撒欢的小子一比,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满图,你说什么呢,把嘴巴放干净点!”塔木愤怒的瞪着满图一伙儿人。
“塔木,你是聋了吗?我说什么,你没听到吗?我说”
满图故意把声音拉的老长;“那木愽不配当我们漠北的男儿,赶紧归回盛京去抱着老王妃要奶喝吧,哈哈哈。”
跟着满图的几个少年也跟着,张狂的放声大笑起来。
来往的人瞧见也不制止,草原上男孩子互相挑衅,乃是搏打在一起都是常事,只要不闹出人命,打打闹闹在正常不过了,大家都崇尚力量。
冷仁愽心情特别不好,寒冽的黑眸扫过满图一伙儿少年,怎么看怎么心烦。
小时候他就和满图互相看不顺眼,如今看满图张着一张嘴哈哈大笑,鼻孔朝天,笑的小辫儿乱颤,更是厌恶,觉得他的声音刺耳又难听。
这世界,只有非卿笑的来最好看,便是知道他是在给你挖坑呢,面对他灿烂的笑容,也让人甘愿跳下坑去。
“怎么,那木愽,你怎么不说话?”
“是不是被我们说中了?”
塔木捏着拳头要冲过去:“满图,你别太得意,看我不打掉你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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