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朱厚照手拈捷报放声大笑。
“嘘,你轻着点儿,看把大人吵醒了”,唐一仙扭过身来白了他一眼,有点不乐意了。
“喔?哦哦!”正德皇上刷地一下收起笑容,蹑手蹑脚地走近过来,一见小娃娃躺在摇蓝里,一双嫩嫩的小手抱着脑袋,仍然睡得很香甜,不禁满意地点头道:“嗯嗯,还是把手放开了好,朕看到幼娘姐把大人两手绑得直直的睡觉,就觉着浑身难受。你看这样多好,大人特给朕面子,呵呵,朕这么笑都不醒。”
“对了,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呐?不是说山东青州乱民闹事么,已经平息了?”唐一仙用手指逗弄着杨家小侯爷的小手,虽在睡梦中,小家伙还是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唐一仙让他握紧了,动也不敢动,头也不回地问道。
“还没有吧,杨卿不在,这事儿朕交给刘瑾了,除了杨卿,也就他能让朕放心了”
“皇上,你是天下之主,凡事自已也该经些心了。”
“一仙,朕觉得杨卿说的对,正因为是天下之主,朕才不能事必躬亲,否则朕就是活活累死,天下也治理不好,百姓还不领情。朕只要能识人、会用人,才能做一个明主英君呢。
你看朕把外事交于杨卿。自北而南,横扫八荒,朕才继位一年,这份赫赫武功,有几个帝王比得上?内政决于刘瑾,他干地也很好啊。这阵子连着打仗,国库空虚,户部只会哭穷,也就是刘瑾能为朕分忧,想了许多妙策,才解决了大问题,朕有这样的左膀右臂,这才轻松点嘛。”
唐一仙欲言又止,嘀咕道:“你就是玩心重,让你坐朝堂、理政务提不起心思,还找那么多理由!”
唐一仙也偶尔听闻过刘瑾横行不法的事,她不是不想劝谏一下,可是不管臣子忠奸贤庸,女人干政向来是忌中之大忌。况且杨凌和刘瑾境遇、权力相似,无论是直言不讳还是委婉劝谏,让正德对刘瑾制约分权,恐怕都避免不了影射杨凌的尴尬,唐一仙也只好闷在心里了。
正德涎着脸凑过来。握住她另一只手道:“你早些答应嫁给朕,朕不就收心了?每天早起上朝,办完公事就回来陪你。一起抚琴吹箫、吟诗作画,一起努力做个小宝宝……”
唐一仙本来听得满心甜蜜,乍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红晕满脸,攸在抽回了手,在他臂上轻轻打了一下。
房中一时无言,唐一仙轻柔地抚摸着小家伙的脸蛋儿,在正德的目光注视下心里越来越是慌乱,她眼神一动,瞧见正德手中握着地奏折。忙岔开话题道:“你还没说呢,到底什么事儿呀,这么开心?”
“哦!是四川叙州的事儿,叛乱平息啦!看来朕又得祭庙告祖了,三贼寇的首级已经送到京城,大明例代先皇没有完成的丰功伟绩,如今在朕的手里完成了,你说朕开不开心?”
“哦?那杨大人该回京了吧?”唐一仙猛地提高了嗓门惊喜地道,然后赶紧摇晃起摇蓝:“乖宝宝,继续睡喔,姨姨不是叫你,姨姨是叫你爹……”
她说到这儿“噗哧”一笑,又白了正德一眼,嗔道:“你起这什么名字呀,我到现在都觉的别扭。”
“别扭什么呀”,正德得意洋洋地站起身道:“我的干儿子,见官大一级,这名儿一起,管他王候公卿,谁见了都得叫大人,还得叫的心甘情愿,嘿嘿,是吧,大人?”
小孩子已经醒了,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正享受着唐一仙温柔的抚摸,正德嘻皮笑脸地靠近来,小孩子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哇哇哇,这可不得了,你快去找他妈,朕先哄着,快快快!”正德一见,手忙脚乱地道。
唐一仙又好笑又好气地打了他一下,急忙起身向外跑去。
正德如今正在学习包尿布,抱孩子可不在话下,他小心翼翼地把小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悠晃着哀求道:“杨大人乖,杨大人最乖了,你给朕一个面子,别哭了好不好?”
杨大人一点面子都不给,扯开喉咙哭地更大声了。
唐一仙跑出院子,正好看到高文心经过,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高文心笑问道:“一仙,跑这么急干吗?”
唐一仙笑喘道:“我去找幼娘姐,大人醒了,正哭着呢,估计是想吃奶了。”
“哦……”
“啊!对了,四川剿匪大捷,杨大人应该很快就回京了”,唐一仙边跑边说,匆匆说完这个好消息,就拐过曲廊不见了。
高文心被这个消息一下子击倒了,幸福的双腿都要打晃儿了。
“他要回来了?”高文心可是一直掐算着过日子呢,越是到了十月,她的心情越是忧急,几个月不见了,近来梦中反而尽是他的身影,他在碧波荡漾地小舟上揽紧自已的腰,在连天碧荷的掩护下,那让人陶醉的一吻。
尤其当她看到幼娘抱着那个她亲手接生的小生命一脸为人母地幸福时,她的心里就酸酸的。为人妻为人母有人亲有人爱地幸福她一样都还没有享受过呢,那个没良心的杨大人,狠心丢下一句话就跑去南方了,连着几个月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带给她,听人说他在南方不但每天把黛楼儿带在身边。还要了个佛郎机国地美人儿。
唉!绮韵姐姐那样的风情万种我是学不来,可是我还比不上一个异国女子吗?西洋人我又不是没见过,那那和柳柳也常来家里窜门儿,西洋人……高鼻深目,而且还是绿的,看着还罢了。要是睡在枕头边上,半夜一睁眼,还不吓个半死呀?
高文心正酸溜溜地想着,就听不远处传来正德皇帝一声哀嚎:“快来人呐,杨大人又尿了我一身啦!”
杨凌也在想家,想自已的爱妻美妾,还有一双儿女。
四川之行有惊无险,金砖的秘密已经找到了,造反之事与蜀王一系无关,自已在巴蜀也就谈不上什么凶险了。过上两日便可启程回京……
杨凌满心喜悦地想着,在朱让栩兄弟的陪同下,缓步进入青羊宫。
直到走到斗姥宫附近,一心安然地杨凌才忽然想起望竹溪中竹海中那攸乎来去地人影,还有青羊宫静心外被人发现的刺客。一抹阴影又悄然笼上他的心头:如果说蜀王并无反意,那么又是什么人在打我的主意?从一进入蜀境,就盯上了我,那人是谁?叙州剿匪这么长的时间,那人再未露过行藏。已经放弃了?
杨凌思索着这个被遗望许久的神秘人,和朱氏兄弟转上了后苑三台。叙州平叛大捷和世子安然无恙的消息已呈报蜀王,不过由于大军逶迤。行程难以确定,只说这几日回成都,却未明确具体日期,所以三人走到“老子转生台”上,才被杨凌的亲兵发现。
一见杨凌现身,两个佩刀的侍卫已惊喜地叫起来:“大人回来啦!”说着急急奔上前跪地磕见,杨凌见到自已地亲卫也十分激动,连忙上前搀起二人。
就在这时其他的侍卫也发现了杨凌,纷纷雀跃奔来。老远的只听刘大棒槌一声巨吼:“真的么?你敢诓俺,看老子不擂死你!”
说着他那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台阶上,一见杨凌立刻放开右手拎着地那侍卫衣领,咧开大嘴笑着奔上前来,喜洋洋地道:“大人果然回来了,卑职见过大人。”
方才全是些大头兵也罢了,现在侍卫队长过来,也是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只顾和自已见礼,全然不理会旁边的两位王子,杨凌略有些不好意思。世子朱让栩没有见过,朱让槿总是见过的,怎么就没一个会来事儿的呀。
两位王子脾气都很好,倒也无人生气,只是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他们真情流露地模样。杨凌含笑转身,正想招呼两位王子一同进去,朱让槿忽地脸色一变,犹如旋风一卷,身形拔地而起,一名侍卫腰畔一空,狭锋单刀已被朱让槿夺去。
这一扑身形好快,亏得杨凌练剑多日,目力敏锐,竟能瞧清朱让槿的每一个动作。只见朱让槿人刀合一,笔直地射向一丛灌木,口中厉喝道:“出来!”
刀触枝叶,朱让槿忽地贴地一旋,“轰”地一声,一丛灌木枝叶被他一刀全部斩到了半空,青枝绿叶飘飘洒洒,狭锋单刀自碎枝乱屑间笔直地刺了过去,堪堪点到了一个已吓的目瞪口呆地人鼻子尖上,才霍地止住,刀风激得那人发丝飞扬。
“好矫健的身手、好凌厉的杀气,这刀法……啧啧啧,不知道伍汉超能不能顶得住!”杨凌心中惊叹,很无耻地把朱让槿的假想敌转移到了伍汉超身上。
漫天枝叶纷纷落下,这时已能瞧清那人模样,朱让槿骇然惊叫道:“是你?”
朱让槿也傻了,惊诧地道:“湘儿,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杨凌这才从他的刀尖上把眼神收回来,向原来是一丛灌木的地方看去,只见那是一个身材娇小地女子。身穿湖水绿的窄袖上衣,外罩一袭尖领缦衫,两片衣襟扣着胸口一只小小的金色扣子,裹出一对初初发育地娇柔乳线,似乎差可盈握。
她下身穿着落一件翠绿色的襦裙,同色的腰带紧紧匝着窄薄而又不失肉感地小腰板儿。缠出非常动人的纤细曲线,由于她已吓得坐在地上,前边一丛灌木又被“朱让槿牌割草机”割的精光,所以站在这儿隐约可见襦裙底下嫩黄色的绸裈和白缎靴。
“这个女孩儿应该才十三四岁”,从她稚嫩的肩腰曲线,杨凌做出这样的判断。年纪稍大些的女子,纵是再如何纤美,皮下脂肪的形成使她的肩腰等肉少的部分,和真正地少女,总是有相当大的区别的。
少女的脸很白。惨白惨白,嘴唇也是白色的,一滴汗水就从她那一勾挺直小巧地鼻尖上慢慢淌了下来,“吧嗒”一下落在刀尖上,那两粒眼珠紧盯着刀尖。已经变成了斗鸡眼。
“如果这个斗鸡眼女孩儿脸色不是吓的跟个鬼似的,肯定是个不得了的小美人儿”,杨凌再次做出判断。然后就见那少女两眼一翻,眼珠也变成白的了……
还未曾见到那位弱不禁风、时时会晕地蜀王,小郡主倒先晕了。亏得朱让槿反应快。一见小妹脸色惨白,身子向后倒去,连忙抢上一步搀住了她的身子。赶快的丢下刀,把她抱出了树丛。
朱让栩见小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却仍埋怨道:“你也太莽撞了,这里有杨大人地重重侍卫,里边怎么会有刺客,这一下虽没伤着湘儿,怕也吓的不轻。”
朱让槿脑门上也急出汗来,他也不敢向大哥回嘴。匆匆试了试朱湘儿的脉搏,然后放心地在她身上点了两下。
朱湘儿幽幽醒来,瞧见大哥二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然后就开始抽抽答答地讲述刘大棒槌和他的兵如何虐待她,不许她出青羊宫后苑一步,简直把她当成了犯人……
从她描述的屡次失败逃跑记录看,今天应该又是郡主朱湘儿的一次“越狱行动”,只不过……又失败了。
换作刚刚出发去叙州的杨凌,还不会在意她说什么,他授意刘大棒槌严密控制青羊宫,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说是怕人刺杀王爷、怕有些混乱消息影响王爷的病情,其实本来目地就是为了软禁他们。理由本来就牵强,只是为了自身安全,他也顾不得了。如今知道蜀王根本没有谋反的意思,听着人家苦主当面鸣冤,杨凌不禁哭笑不得。
朱湘儿一番哭诉,弄得朱让栩兄弟也是面红耳赤。朱让栩不知道杨凌到四川的本意,只是觉得四川的烂摊子是人家钦差大人收拾的,自已的命也可以说间接是杨凌救的,杨凌这么做或许有点过分,可是事急从权,想必杨大人是为了政令统一,就象当初孙武练女兵斩了宫女一样,虽说别出心裁,也是一番好意,人家是对自家有大恩的人,小妹这般当面指责可显得蜀王家不厚道了。
朱让槿聪明过人,尤其在大王殿上,杨凌见到铺地金砖时的奇怪表情和自言自语,使他对杨凌的来意已经揣测透了,知道杨凌原先必然是听到了有人私购金砖的消息,这才来四川查访,本来目的就是为了父王,那他趁机软禁父王的行为也就不奇怪了。
如今误会毕竟已经冰释,这事也只能大家装糊涂了,可是小妹一张嘴就喳喳个不停,他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只好由得小妹去说。
朱湘儿好不容易发泄完了,才看见有个讨人嫌的家伙也和大哥二哥挤在一块儿,笑嘻嘻地听她发牢骚,不禁俏眼一瞪道:“你是谁?”
杨凌笑吟吟地一揖道:“见过郡主,在下便是郡主口中那个人面兽心、罪该万死地死钦差杨凌。”
朱湘儿小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怔了半晌才挣开二哥的怀抱,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静心走去……
静心内,蜀王朱宾翰气色很好,脸上难得带出几分红润。他披衣坐在椅上,向杨凌含笑道:“此次巴蜀一场大动荡。亏得钦差大人才消弥与无形。”
他轻轻叹口气道:“这两日,巴蜀各地土司纷纷上书致贺,态度恭谨,与往昔飞扬跋扈的模样大不相同,看来本王治蜀之策确有不妥之处呀。
此次彻底平息都掌蛮百年之祸患,是钦差大人对巴蜀的大功。救下小儿让栩,是对本王的大恩,杨大人,本王真该好好地谢谢你才是。”
“哪里哪里,王爷您客气了。为了令出一门。方便挥军作战,也为了避免王爷受到骚扰,下官的侍卫这段日子给王爷和家人造成诸多不便,还请王爷多多见谅”,杨凌连忙欠身道。
他发现蜀王治家果然严谨。蜀王两个儿子自打一进了门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蜀王和自已说话,两兄弟一言不发,态度恭谨地静坐在那儿。大气儿都不敢出。
且不说朱让栩、朱让谨兄弟,就是那个刁蛮的小郡主也挺会装样儿。此时坐姿十分的优雅,挺胸拔背。一丝不苟,紧并的双腿微微侧向一边,纤美的小手平放在膝上,乖巧、文静,绝对是个有教养的小淑女。
世子朱让栩看起来少年老成、不苟言笑,可是私下接触,杨凌发现其实他也不是个呆板木讷的书呆子,有点焉坏儿的味道。再看看朱让槿和朱湘儿在蜀王面前地规矩模样,杨凌心中不禁暗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蜀王家的这三个宝贝,都挺会装象的,恐怕蜀王绝对想不到这两儿一女在外边的模样,和在他面前竟是判若两人。”
蜀王呵呵一笑,说道:“天气渐渐有了些凉意了,本王这段时间静心修养,病情也有好转,打算这几天就搬回王府,到时再大摆宴席为大人庆功洗尘,同时也是为小儿谢过大人,请大人到时一定要赴宴呀。”
杨凌微微吃惊,想了想道:“这个……王爷相请,下官一定赴宴。呵呵,不瞒王爷,下官离京日久,心中也牵挂的很。加上现在已经进入十月,此地虽说仍是气候宜人,但是北地已经渐冷,下官本打算向王爷献上抚蛮之策供王爷参详,便即日回京地。”
“抚蛮之策?”蜀王好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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