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必本人去,但可以指派旁人去争夺尸体,顺便拉上蓝曦臣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或者蓝曦臣在撒谎,包庇金光瑶。或者更可怕,是在包庇他们两个。
聂怀桑把手巾收入怀中,道:“那个……你们刚才起,一直在说的,是三哥吗?”
金光瑶是聂明玦结义所认的三弟,因此聂怀桑叫他三哥。他道:“你们是在怀疑三哥?怀疑三哥分尸了我大哥?还怀疑他杀了我大哥?这……不太可能吧。三哥最是敬畏我大哥了,当年他还在聂家手下的时候,我哥就很赏识他。大哥下葬的时候,他哭得那么伤心……”
聂明玦去世之后,要不是这两位兄长的义弟扶持,清河聂氏只怕比现在还烂泥扶不上墙。金光瑶一直对聂怀桑颇为照顾,聂怀桑为他说话,倒也不难理解。说实话,就连魏无羡本人对金光瑶的印象,也不坏。也许是出身原因,金光瑶待人十分谦逊亲和,是那种谁都不会得罪、谁跟他相处都能觉得舒服熨帖的人。
蓝曦臣叹道:“我明白,因为一些原因,世人不少都对他颇多误解……但阿瑶并不是这样的人。”
冥室内,众人一时都沉默了。
“一些原因”,谁都知道,但谁都不会摊开了说。
娼妓之子,偷技之徒。
聂明玦生前那段日子,正是清河聂氏在他的执掌下如日中天、声势直逼兰陵金氏的时候。聂明玦之死,对兰陵金氏称王百家、金光瑶上位仙督有着极大的助益。
大庭广众之下、走火入魔发狂而死?
看似无懈可击、无可奈何的一桩憾事,但事实又怎么会真的那么简单?
魏无羡道:“猜测终归是猜测,那么我看,不如这样。
“下个月,兰陵金氏不是又要办清谈会吗?我有一计。”
从冥室出来后,魏无羡对蓝忘机道:“你哥哥跟金光瑶关系是真好。他不会去告诉金光瑶我们刚才在冥室说的话吧?”
蓝忘机摇头:“他不会的。”
关系再好,他也是姑苏蓝氏的人,有自己的原则。
尸体的四肢已经,怨气暂抑,魏无羡腿上的恶诅痕已褪了大半,蓝启仁和当初冥室招魂被反噬的几名修士,也应当快醒了。蓝曦臣与蓝忘机去看望他。魏无羡是决计不去看这个老古板的,他又在云深不知处闲晃起来。
消磨了半日,魏无羡到草坪上去找他的花驴子。小苹果身边又团着几十团滚滚的蓬松白绒,这次它倒是和它们和平共处,没有大喊大叫惹人嫌了,只顾埋头吃草,勤勤恳恳地嚼动腮帮子。
魏无羡心想:“这么多兔子,不知道当初我送给蓝湛的那两只公兔子,还在不在呢?肯定不在了,还活着,只怕是要成精了。”
他心里这么想,埋头在兔子堆里找起熟人来。谁知,这些兔子都很不喜欢他的样子,一见他走近就滚了开去,四下散开,通通屁股对他往前跳。越逃魏无羡越是想抓,追着两只兔子一路跑,路过的蓝家人都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有的怫然不悦,魏无羡只得放慢速度,慢腾腾地追赶。
追着追着,他来到了一片兰草之旁,看到了一块青石,心中叫道:“怎么又来了!”
正是那片冷泉。
好死不死,蓝忘机又在里面,赤着白皙的上半身,长长的黑发散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魏无羡连兔子也不赶了,干咳一声,道:“……怎么这么巧,每次都刚好遇上你在……咳,是吧。真是不好意思。”
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睛却又不由自主地扫向蓝忘机心口附近,那枚深红色的烙印。
蓝忘机并没有说什么,往冰冷的泉水中沉了沉。
那两只兔子蹦到了冷泉池边,魏无羡不方便再凑上去抓,只好退了出来。在石子路上走了一段,他忽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家不都是男人吗?究竟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为什么要退缩???”
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魏无羡立即转身,决定返回去骚扰蓝忘机。谁知,蓝忘机已穿好了衣服,从兰草丛后走了出来。
那两只兔子跟在他脚边,蓝忘机弯腰将它们提了起来,抱在臂弯里。他脸上依旧看起来有些冷淡,手上动作却温柔至极,修长的手指搔了搔一只兔子的下巴。那只兔子弹了弹长长的耳朵,扭过头去,红宝石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魏无羡索然无味道:“不理我,只理你。真是认主的。”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把一只兔子送到他怀里。魏无羡嘻嘻笑着接了过来,扯了扯它的耳朵,道:“不喜欢我?讨厌我?你逃啊,再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还是乖乖喜欢我吧。”
那只兔子在魏无羡臂弯里扭来扭去,奋力挣扎,魏无羡掐着它逗了一阵,回到静室门前,才将这只被他揉得白毛乱糟糟的兔子放了。进入室中,又是一片清凉和冷香萦绕。
他理所当然地就跟着蓝忘机进来了。
蓝忘机道:“屋里有天子笑。”
魏无羡道:“哦。”
他蹭到上次偷酒的地方,掀开铺在上面的席子,翻起木板,还在琢磨着:“上上次蓝湛喝醉了的时候,老实回答过我,说他没有偷喝过屋子里的天子笑,那他藏这些天子笑干什么?不会是……专门留着给我喝的吧?嘿,我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哈哈哈……”
魏无羡竟然为这个厚颜无耻、狂妄自大的可笑想法一阵窃喜,蓝忘机被他耸动的肩膀吸引了注意力,道:“怎么了。”
魏无羡回头正色道:“没怎么,我高兴。”
蓝忘机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坐在书案边,拿起了一本书。
魏无羡继续琢磨:“我该不该问他抹额的事?万一恼羞成怒赶我出去怎么办?不过,我都胡天胡地瞎闹了这么久,他还没有生气,可见涵养越发好了,估计再闹一闹也不会生气的。不对,我不应该问他,而是应该假装我不知道抹额有什么含义,这样下次还能故意拉一拉,他要是生气了,我再无辜地说我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嘛。哎呀,我怎么这么坏,我还可以再坏一点……”
想着想着,他心不在焉地打开了一只小坛,提起来仰头一喝,登时“噗”的喷了出来。<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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