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结婚短短半年,她却觉得自己像经历了人间百态,婚姻像一具牢笼,把她死死的困在其中,她看不到出路。
*
陆子鸣坐在车里给景瑞打电话:“我交代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景瑞在短短片刻醒悟过来,忙说:“正在办,可是……遇到点麻烦。”
他突然压抑不住怒气:“什么麻烦,你不会想办法解决?”
“不是……”张景瑞解释,“韩沐辰的公司今年换了一家机构进行审计工作,而这家机构注册是在美国,今年刚刚在中国开设分机构,公司内部人员都很陌生,所以才不好下手。”
“不好下手就从上面直接施加压力,你办不好我就交给别人去办!”他勃然大怒。
“是……”
他很少发这么大火,景瑞知他心情不好,也不再多说。
陆子鸣也知道自己是在为难他,可他控制不了心中勃发的怒意。从昨天晚上雷允晴冰冷的反应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濒临失控,夫妻一场,他以为她多少对自己是有点感情的,不然也不会为愿意为他孕育孩子,可她不仅亲手打掉了他们的孩子,还用如此讽刺的方式告诉他:她已经不再爱他。
“离婚”两个字像一柄锋利的尖刀,割开了他所有忍耐的防线,挑开他脆弱的神经。
不,他还有时间。只要他们没有分开,就总还有希望。也许有一天她会不再逃避他,会发现他对她的感情,也许他们的爱情还可以再开始一次,只要他耐心等下去……
是,他不介意,至少现在她还在身边,他们还可以相拥,还可以亲吻,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时间会改变一切,而他有的是时间。
他渐渐冷静下来,电话那端景瑞还不敢挂,他拿起手机,说:“对不起,我刚才口气有点坏。”
“不,不。”景瑞愣了下,忙说,“是我办事不利,您说的都对。这件事您就交给我吧,到时我一定拿给您一份满意的审计结果。”
陆子鸣微眯眸子,看着前方,半晌,“嗯”了一声。
*
晚上陆子鸣有应酬,回家稍晚,一上楼就看见柳嫂端着晚餐站在楼梯口。
陆子鸣问:“给谁的?”
柳嫂指了指他们的房间:“少奶奶。”
“还没吃呢?”
“说是没胃口,不肯下来吃饭。”柳嫂担心的皱起眉,“午饭就没吃一点,晚饭又不吃,这怎么行呢?”
柳嫂说着,又敲了敲雷允晴的房门,声音大了些:“少奶奶,我把吃的给你热了热,你开开门,我给你送进去。”
屋里没有回应,陆子鸣拿出钥匙,说:“把饭菜给我吧,你先下去忙。”
柳嫂点了点头,陆子鸣接过饭菜,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经九点多了。他打开房门,屋子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透过走廊上照进来的一点光亮,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窗幔没有放下来,而雷允晴就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整个人被月色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把饭菜搁在桌上,踱步到她身后:“怎么不吃饭?”
她还是不动,懒懒的回答:“不想吃。”
“你就是饿死了也是我陆家的鬼!”
他怒气冲冲把挂在臂上的外套掼到地上,雷允晴肩膀颤了一下,还是没动。月光下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月白色的睡衣穿在身上,越发衬得一张脸孔雪白,连半分血色都没有。
陆子鸣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过一会转身走进浴室,再关上门之前,还是说:“你要坐那就穿件衣服。”
浴室门关上了,雷允晴这才回过头来,露在睡衣外面的四肢早就冻得冰冷麻木。她慢慢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拢起,感受到淡淡的温暖,想到昨晚的经历,仍旧害怕得发抖。
陆子鸣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雷允晴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圈成小小的一团在发着抖。
他习惯性的露着上身,一边用浴巾擦着脖子上的水珠,一边找吹风。
雷允晴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赤口裸的肌肉令她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连唇上最后一抹血色都消失殆尽。
她害怕这种时刻,如今的情况,做口爱对她简直是一种折磨。
陆子鸣的眼光跟着她看了一下自己,突然明白过来,脸色也变得苍白。他动了下唇,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拿起衣服,转身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他穿戴整齐的从浴室走出来,头发也已经吹干,不动声色的走到床边坐下。
雷允晴怔了一下,还是尽可能的往边上移。
她的每一丝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冷笑了声,没有理会她,兀自掀开被子,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雷允晴战战兢兢的坐在另一边,等了很久,见他没有反应,似乎已经睡着了。这才放心的将身体舒展开躺下。
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翻过身,贴着床沿将背对着他。两人就这样背对着背睡着,同一条被子,中间却留下偌大的空洞。
第二天早晨她起来晚了,睁开眼时,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中央,独自霸占着一整张大床,她坐起来,走到窗边去瞧,正好看见陆子鸣穿了件米白色的衬衫,手里拿了件黑色风衣,打扮的倒是有型,看起来正要出门。
她怔怔望着,他刚要上车,突然站直,毫无征兆的抬起头,向她的窗子望来。
雷允晴本能的放下帘子,可从窗帘的缝隙,依旧能看到他回过头来,嘴角微微扬了扬,随后坐上车。
她把背靠在墙壁上,一只手狠狠的按住心房。她要控制住这种莫名的悸动,她不要再一次陷入他的感情中。
*
用过早餐,雷允晴稍稍打扮了下,驱车出门,约见一位相熟的房产经纪人。
这位房产经纪人早前帮寰宇代理过多处房产,信誉不错又有责任心,所以雷允晴一直找她帮忙,后来此人投资股票,也来向雷允晴讨教一些“内幕消息”,一来二去也有了交情。加上都是女人,可聊的话题也多,慢慢就相熟起来。
雷允晴点了茶点,与她慢慢的闲谈着,大约一盏茶喝完,从包里掏出支笔,说:“你帮我看看,如果现在出手这个楼盘,大概能赚多少?”
她在纸片上写下一行地址。那位房产经纪人看了眼说:“呦,这是新盘,现在挺抢手的,虽然在郊区,但是环境不错,你这个户型,起码能卖小三百万呢。”
雷允晴点点头,那人问:“咦,你什么时候买的这里的房子,怎么都没听说。”
“哦,一个朋友的,急用钱,托我帮她留意下有没有买主。”
对方了解后,显得十分有兴趣:“那你可以让她挂到我们这儿卖啊,她要是急卖,代理费给她打个八折。”
雷允晴点点头:“行,那我等会给她打个电话再联系你。”
走出茶室,她又给温辛打了个电话:“大哥,你上回不是说有个姓乔的女孩子来求你帮忙吗?”
“是啊,我看在那女孩是子鸣老同学的份上,才见的她。不过那事可真不好办,所以我也没瞒她,直接跟她说不可能了。”温辛实话实说,忽然转过弯来,“好妹妹,你不会也是来求情的吧。你饶了我吧,这事真没有回转余地,上头点名抓的人,你求我也没用。”
雷允晴笑了声,她当然知道求谁也没用,因为这人,就是她点名让母亲给弄进去的。
“大哥,我怎么会让你为难呢?我就是知道这事难办,但是子鸣那同学吧,又是个倔性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所以我估计她还得上门烦你。你看这样吧,要是下回她还去找你,你就干脆狮子大开口,问她要五百万,她肯定拿不出这些钱,自然就会知难而退了。”
温辛沉吟了片刻,答应道:“那行,她要是下回再来,我就照你说的去说。”
挂了电话,雷允晴脸上的笑渐渐敛起。
这乔佩倒是有点办法,能找到温辛的办公室去。可是她求谁也没用。
乔西平入狱,不过是偿还她肚子里的孩子。接下来的一切,是要偿还她泼在她脸上的那一杯茶。
乔佩,我不要的东西,我也不会留给你。
七十四,各自心酸
今日雷允晴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好,化了个清新的淡妆,裸色的飘逸长裙裹在黑色冷硬风衣里,有种孤傲与柔弱的撞击美感。
只是没想到陆子鸣下班这样早。
雷允晴正要打车,见他的白色跑车缓缓停在面前,不由愣了下,随即一弯腰,不客气的钻进他车里,疑惑的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淡淡一笑:“预感到你要出门,特地赶回来做二十四小时司机。”
雷允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最近她被他逼得有点惨,晚上睡觉总是提心吊胆的惊醒过来,大有草木皆兵之感,忽然坐直了问:“你不会是想把我开车拖到哪荒无人烟之地卖了吧?”
陆子鸣白了她一眼:“很好,看起来你今天心情不错,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要卖我也会找个骨肉匀称一点的,就你那点分量,论斤两称了卖都不值几个钱去,我卖给谁去?”
他摇着头,启动车子,语气颇为不屑。
看来从他嘴里是套不出什么话了,雷允晴不禁有点泄气,偏过头去看着窗外风景,没好气的说:“去华贸新光天地。”
陆子鸣边开车边看她:“你是去购物?”
她笑:“为什么不是呢?别忘了我也是女人。”
他松了口气,看到她这样笑他就稍微放心了,而自从他们在一起,她似乎什么也没向他要过,更别提让他陪她逛街购物。
车子下了告诉,驶向对面的商业区,在新光天地前停了下来。傍晚时分商场外部的灯饰全部打开,璀璨晶莹如同一座琉璃巨塔。他将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带着她进入灯火通明的商场。
“想买点什么?”他主动牵起她的手。
雷允晴看了眼,沉吟道:“首饰吧。”
一楼都是珠宝手表和皮具,陆子鸣拉着她拐进了右边的vip通道,熟门熟路的往里走,雷允晴抬头看了看眼前专柜的名字,不由吐了口气:“我是来帮朋友挑礼物的,又不是自己买东西,不好老占人家小戴的便宜吧。”
陆子鸣皱眉,刚想说什么,可是一回头,看见她半垂着首,神情惆怅而微妙,仿佛是苦恼又好像犹疑不定,目光如水,倒映着珠宝柜台上斑斓的美光,仿佛柜台里那些打磨光滑的钻石,璀璨夺目,光影敛滟。
突生出一种怜惜,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习惯般的揉着她的额发:“谁说我占他便宜了,这些回头都是计我账上的。不过你要是肯帮我省钱的话,我也不介意你去外面那些柜台上挑。”
“啊,别弄乱我头发。”她还是捂着额头跳开,微微撅起的嘴唇上唇彩褪了一点,有种小女孩的稚气。
不过戴向荣雇的这些店员很敬业,一见到陆子鸣,神态立刻恭恭敬敬,整齐的叫:“陆少。”难得的是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陆子鸣把他扔在一边不管,兀自跟专柜的店员交谈,说的内容似乎很专业。雷允晴乐得一个人走马观花的看着柜台里各式的钻石珠宝,铺在丝绒和羊毛上的精美饰品,在顶灯的照射下,零零星星,熠熠生辉,愈发显得流光溢彩,高贵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她一时眼花缭乱,等到陆子鸣过来叫她时,她眼里还是弥漫着一团团的星光璀璨,恍惚了一会才看清他的脸。
他笑:“这就看眼花了?”
她有点不服气,葱削般白嫩的手指在玻璃台面上轻叩,故意说:“既然你说都是记你账上,那我也不用觉得对不起小戴了,更不用给你省钱咯?”
他没理会她话里赌气的意思,只指着柜台上一个首推的系列:“我刚才和他们的经理聊过了,这是今年秋季的新款,限量版发行,整个北京城就这个铺子独家销售,你看看喜欢哪几件,随便挑。”
她回头看他,一脸疑问:“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还要送我礼物?”
他也一脸疑问:“哪来这么多问题,我给我老婆买东西还需要理由吗?难道你希望我对别人大方?”
她撇撇嘴,不置可否。
兴许是独立惯了,极少和男性一同逛街,更不要说让男士买单。在家里她又是老大,也不会向哥哥们撒娇要礼物什么的。突然被他这么宠着,真有点不习惯。
他见她脸颊绯红,忙不迭低下头挑选的样子,心里也微微欢喜,却只平静的问她:“选好了吗?看中哪款?”
“嗯。”她的视线本来停留在一对并蒂山茶花白金粉钻耳环上,看到他忽然欺身逼近,不知怎么就颤了一下,身子缩至一边,指着另一条白金心形粉红色珍珠母贝镶钻的手链上。
“要这个。”
“就这个?”他的语气里透着一种隐隐的失望,他早就注意到她关注那对耳环很久了。耳环价格虽然不高,但胜在做工精致,能将这么小巧的饰品镂刻得惟妙惟肖,确实难得。
柜员已经打开玻璃,将项链拿了出来。她没有迟疑,指着那项链说:“就这个。”
“那帮她试戴下吧。”
陆子鸣抱肩站在一边,等着看她戴上项链的样子。谁知她伸手推拒:“不用了,这条我是送人的,你直接帮我包起来就好。如果不合适,我会再陪她来调换。”
陆子鸣一怔:“你送给谁?”
“江措啊。她跟韩沐辰就要结婚了,我总不能只封红包给她吧。”雷允晴一边看着店员包装项链,一边拿出信用卡,“还有,这条项链刷我的卡,这是我送她的礼物,总不能还让你买单。”
陆子鸣面色不愈,眼看着她抢着付了款,走上前伸出插在裤兜里的手,指了指柜面下的那对耳环:“等等,把这个也一并包起来。”
雷允晴抬眸不解的望着他,他恍若不见:“既然你跟我分得这么清楚,那这对耳环是我要买的,应该由我来买单了吧。”
店员依言把那耳环拿出来,问他们:“这款是要试戴还是也一样直接包起来呢?”
陆子鸣指了指雷允晴:“给她戴上。”
她一愣,却没有拒绝。
如果他非要这么做心里才会舒服点,她何不成全他。也许为女士买单也是男士的一种骄傲吧。
“我自己来吧。”拒绝了店员的帮忙,她对着镜子,自己摘下了原本耳朵上带着的一副珍珠耳环,正要伸手去拿那对山茶花耳环,忽然见陆子鸣已经上前一步,将那耳环托在手心里。
他没有说话,倚着柜台的身子前倾,伸手轻轻撩开她耳边的发丝,她怔了下,下意识用手将垂下的碎发都拨到而后,露出一整片光洁的耳珠。
“我来帮你戴。”
他的手很大,指尖却异常灵活,手指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停留了片刻,指腹温热干燥的触感清晰的透过耳垂上的每一丝神经传到大脑。他的动作轻巧,很顺利的就帮她戴好了左边耳环,然后又伸手去取那只。这短暂的空档,她却有些分神。以前她的耳洞常常过敏,所以耳垂一场敏感,一有异物接触,就会泛红,这会,他虽然很快就帮她戴好了,她却不由的连耳根都泛红了。
感觉到她在他手边轻轻颤抖,脸颊发热,低着头不敢看他,陆子鸣微微有些好笑,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丝丝密密渗开,手指流连不舍的由她的耳垂滑到腮边,在她柔软的下巴上轻轻摩挲着。
雷允晴怔了一下,迅速的退后了一步,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尴尬的笑了笑,说:“好看吗?”
陆子鸣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露出一种痴迷。
见他久久不说话,店员也插嘴,称赞漂亮。
是真的漂亮,纯洁无瑕的山茶花坠在她脸颊两侧,呈现出漂亮的粉金色过渡,将她的脸色衬得更加粉嫩娇艳,层层叠叠的花瓣中缀着闪闪碎钻的光芒,点缀着她眼中的熠熠光彩,伴随着她抬手梳理发梢的动作,山茶花耳坠向两边颤动,仿佛风拂过花瓣,不甚娇柔。
陆子鸣收回微微失神的目光,问她:“没有其他看中的吗?”
店员闻言,立刻介绍起来:“这条项链跟您刚才选的手链是一套呢,跟您的气质也很符合。而且这一套才是真正的限量版,设计师一共设计了同款型的三种颜色,这是这款颜色目前上市的第一条。”
陆子鸣也觉得项链不错,雷允晴却婉言拒绝:“已经选了耳环了,哪能还那么贪心。”有时候,知足也是一种幸福。
店员闻言,职业的笑笑:“雷小姐真是幸福,有陆先生这样疼你。”
这话正说到陆子鸣心坎里,他显得十分高兴。雷允晴要将那山茶花耳环取下,让店员包装起来,却被陆子鸣拦住:“戴着吧,我觉得你戴这个好看。”又叫店员把她原本那对珍珠耳环包起来,顺手往口袋里一踹,搂着她往外走去。
雷允晴刚刚得了他的礼物,自然也不好当面再问他要回自己的耳环。心想他一个大男人留着副女人耳环也没用,回家还是要还给她的。
说到送礼物,她忽然想起自己在欧洲时也曾经帮陆子鸣挑了一套西装,只是回国后诸事繁忙,就和行李堆在一起忘记了。她情不自禁的用手摸了摸坠在脸侧的耳环,微笑:找个机会再送给他吧。
两人相携来到停车场,陆子鸣问她:“接下来去哪?”
“去江措家吧,把礼物给她。免得放久了我又忘记。”
陆子鸣点头,尽职尽责的又把车从东城区开往西城区,一路驶进江措家小区门口。这时候业主都下班回来,小区内车位早已满员,雷允晴怕他不好停车,就说:“要不你先开回去,待会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陆子鸣坐在车里冲她摇摇手:“没关系,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那可能会有点久,你要是等不及就先回去吧。”
他点点头,目送她一直到小区深处拐弯。
雷允晴刚走到江措家楼下,就看见韩沐辰从车里走下来,远远的冲他打招呼:“这么巧,来看江措吗?”
韩沐辰正低头锁车,这一回头,就看见她手提包包,从黑暗中向他走来。她今天穿了件修身的长风衣,前扣没扣,衣襟敞开着,衣摆随着她轻盈的步伐轻轻跳动着,一如他此刻忽明忽暗起伏不定的心潮。
喜是因为还能这样不经意的与她相遇,好像缘分般让人不禁窃喜,忧却因为意识到他们彼此的身份距离,早已界定了一切都是不可能。
他莫名觉得烦躁,收起那份不该有的心情,将车门带上。
雷允晴从小区的白玉兰路灯下走来,灯光衬得她脸上一层玉般的光泽,她微微侧脸,看了看四楼的窗户:“咦,这么晚了,她还不在家吗?”
韩沐辰闻声,也抬头向四楼窗户望去,窗口一片黑暗。他说:“不知道,我今天一天打她的电话都没人接,短信也不回,担心她有事,所以上来看看。”
雷允晴却敏感的察觉到什么:“她为什么不接你电话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韩沐辰脸色一滞,唇边逸过一丝苦笑:“算是吧。”
雷允晴一本正经的纠正他:“什么叫算是吧,你连你们有没有吵架都不知道吗?说说看,你哪里惹到我们家江措了?”
她说话时半嗔半怒的语气,光晕扫在脸上,紧抿的唇边收起浅浅的酒窝,是因为太浅吧,所以从来装不下他的渴念。
他摇了摇头:“是关于她的家庭。我们都要结婚了,但是我对她的事却一无所知,我好像只能看到她这个人,可是她的背后,却是一片模糊。”
雷允晴听完,叹了口气。关于江措的背景,她也是一知半解。只好安慰他:“两个人在一起,的确应该坦诚以待。不过江措她不说,也许有她的苦衷吧。反正你喜欢的也是她这个人,不是她背后的家庭,对吗?”
两个人并肩走进楼道,一边等待电梯一边聊着。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什么都对我保留一线,让我觉得她也许并不是这么爱我。”话一出口,韩沐辰立刻察觉到什么不对,谨慎的闭了口。
雷允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却不再继续说下去,眼神掠过一丝难明的颜色。
其实是心虚了吧。因为自己在心里从来就没放弃过那一丝妄念,又怎么能在同时要求江措对自己是一心一意的呢?可是心里那种不甘心,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电梯缓慢上行,两个人站在同一部电梯里,却是各怀心思。
*
地上一片混乱,衣服被撕开来扔在沙发上,脚下是花瓶的碎片,餐桌上,饭菜还冒着热气,散发着阵阵香味,却被男人无情的扫落在地。
江措觉得有点懵。她不知怎么了,眼里一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然后她看见那些熟悉的画面,母亲孟晓东披头散发,像个疯子,揪着她的领子问:“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啊,为什么?如果你是个男孩,你爸也不至于抛下我们俩孤儿寡母?”
她瑟缩颤抖,可是答不上来。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就不是个男孩?
可是那个女人生的也是女孩啊,爸爸为什么就选择了她和她的女儿呢?
眼前的场景一幕幕混乱迭至,耳畔是“啪啪”连连的耳刮子,一声声清脆响亮,有她通红着双目,抓着那狐狸精揪打的模样,有她拼命护在母亲面前,对那无情的男人踢打的模样,可是最后定格的,却是她最敬爱最信任的父母,一左一右,在她脸上,留下两个深红的五指印——
江措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额上冷汗涔涔,背后湿了一片。她拍了拍脸颊,吁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幸好是梦。
只是做梦。
她抬头看墙上挂钟:八点一刻。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喉咙里干渴难耐,她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顺势拿起桌上的手机。天哪,她这一天没去上班,总编恐怕要骂人了。想着新一期专栏即将排版付印,她竟然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恐怕全组人都找她找疯了。赶忙编辑了条短信给总编赔礼道歉,说自己今天感冒忘记请假,明天一定准时去上班,然后迅速关机。
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在电话里接受编辑的魔音穿耳。
关机的时候她当然也看到韩沐辰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小江,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谈一谈。
她叹了口气。的确,这世上有很多问题都可以通过面对面的交谈来解决。可是我爱你,你爱她,这种亘古无解的问题,又该怎么办呢?
客厅忽然响起门铃声,她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望着并肩站在门外两人,脸上微怔。
韩沐辰也仿佛还没做好她在家的准备,毕竟从外头看屋里是黑的。她突然就这么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他反而一瞬间忘了该说些什么,只呆呆的看着她,问:“你……还好吗?”
江措看了他和雷允晴一眼,眯起眼睛,笑着说:“好,很好啊,怎么啦?你们怎么会一起过来?”
雷允晴首先闪身进房,拉着江措的手说:“我来给你送礼物,正好在楼下碰到他。要是你们嫌我当电灯泡了,那我把东西搁下,这就走了?”
话是这么说,脚上却已经不客气的褪下高跟鞋,穿上专属于她的拖鞋,抱住了江措的胳膊。
江措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看在你破费的份上,请你喝杯茶。”转过身,却淡淡的看着韩沐辰,将他的男士拖鞋从柜子里又找出来:“你呢,也留下来喝杯茶吗?”
他迟疑了下,点点头。
拖鞋还是两人一起去超市选的,那时候开着玩笑说以后要常去她那坐坐,她就真的把这双拖鞋拿下货架了。
上次送她回来后,两人吵架不欢而散,江措就把这双拖鞋收进鞋柜了。
韩沐辰不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欢迎他以后再来吗?
三人在客厅坐下聊了一会,雷允晴闲着就问问他们婚礼准备得这么样了,看出江措和韩沐辰都有些不自在,于是她对韩沐辰说:“要不你去阳台上抽根烟,我和江措说点小秘密。”
闺蜜间总有点私心话要说,韩沐辰也不介意,点了点头就朝阳台上走去。
雷允晴望着他的背影,终于问:“你不是成天嚷着要做豪门少奶奶吗?怎么放着眼前的金龟又不想啃了?”
江措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也跟其他人一样八卦。”
“我是你‘知心阿姨’,对我不许言不其实。”
江措被她逗笑了,抱着怀里茶杯沉默了一会,终于说:“我前几天看到我爸了。”
早在之前,雷允晴就问过她的父母,当时江措答自己双亲已故,所以这样一句话,让雷允晴放到嘴边的茶杯一抖,立刻双目炯炯有神盯着她:“我等你这故事都等了好几年了。”
“一切很简单,大约你听完会说我是个大傻瓜。”
“我活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几个纯粹的傻瓜。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雷允晴站起来,走到餐厅角落给陆子鸣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陪江措聊一会,让他不用等了先回去。
陆子鸣正好已经停好车,下来准备找她,接到她这个电话,意外之余也有些茫然。他挂了电话,站在江措家楼下,习惯性的仰起头来,四楼的客厅亮起薄薄的光,光晕之下,看得见阳台上站着个男人,手肘撑着水泥台子,似乎在抽烟。
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忽然回过头在周边四处搜寻,果然在停车位上看到韩沐辰的车。再望着手里挂断的电话,他眸中的光芒渐渐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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