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允晴点头,跟着他走出医院大厅。
这家医院是三扇推拉式的玻璃门,雷允晴与韩沐辰前脚刚刚踏出去,芸姨正好从左边的侧门进去,她看见了雷允晴,雷允晴却没看到她。
不禁停下脚步:她怎么也上这儿来了?难道跟自己一样,收到风声,知道乔佩带孩子来医院了?在她身边的男人又是谁?
芸姨驻足思考了一会,眼看雷允晴和韩沐辰的背影双双没入人影中,甩甩头,还是办正事要紧,要是真被她猜中了,雷允晴也是为孩子的dna而来,那她更得赶紧,别被对方抢先了。
乔佩抱着孩子坐在走廊上,周围人群低语的声音,嗡嗡的更添烦躁。没想到大清早就会有这么多人排队。孩子靠在她手弯里睡着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似乎还在发烧。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怎的,孩子一到北京,不过两天就病了,又是咳嗽流鼻涕,又是发烧。也不能怪孩子体质不好,北京的冬天酷寒,这让一直在美国南部享受阳光的孩子一下子怎么能适应的了。
她把孩子头顶的毛线帽又往下拉了拉,遮住孩子露在外面的两只小耳朵,又看看左右,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形,家长抱着孩子来看病。
终于又开始叫号,坐在她正前方的一对小年轻夫妇匆忙抱着孩子站起来,乔佩挺了挺酸疼的背,总算快轮到自己了。
这事,她感到有一根手指在肩头轻敲。
她猛的回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年约五十的妇人,妆容精致,身上那件貂皮乍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涂抹着艳丽口红的嘴唇一抿,试图慈祥亲切的向她微笑着。
乔佩皱眉,表示自己的疑问。
芸姨又笑了笑:“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乔佩回头张望了下叫号的牌子,又看了看手里的号码,面露难色:“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芸姨也料到这样的情形,用口型轻轻向她描述了三个字:“陆子鸣。”
乔佩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芸姨向她招招手,无声的走到安全通道口。乔佩怀里还抱着安睡的孩子,见芸姨不住的四下张望,于是问:“你到底是谁?跟子鸣什么关系?”
芸姨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后,又重新端起架子:“我?我的身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陆家人,是来帮你的就行。”
乔佩仍然一头雾水:“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你跟陆子鸣纠纠缠缠这么多年,我只要稍微花点心思,要查到你并不难。”
事实上,早在乔佩怀孕的消息第一次传到陆家人耳中,芸姨就已经悄然打起了乔佩的主意。只是这个孩子最后没了,芸姨的计划自然也无疾而终。然而现在情势急转直下,她在陆家的地位岌岌可危,自从昨天陆子鸣拿过那一叠材料来找她后,她已经不指望分到多少财产了,只怕到时连个安身立命的地儿都没有,一无所有就被人扫地出门。所以她现在急于抓住一些筹码在手中。
早在两年前乔佩怀孕生孩子,芸姨就已经收到消息。却一直搁着这枚棋子按兵不动。直到雷允晴恢复又有和陆子鸣和好的迹象,她才着急起来。于是假冒陆子鸣的名字,发了封电邮给远在美国的乔佩,让她即刻带着孩子回国。
再怎么说这个孩子是出自长房,也是老太太的第一个重孙,就算乔佩见不得台面,这孩子还是有举足轻重的分量。只要让老太太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将来遗产分割,不可能没有这孩子的一份。而她现在出面,掌握了乔佩,就等于掌握了这个孩子。
思及此,她更不能让这孩子出一点差错。
“还好我及时赶到提醒你,你要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抱着孩子进去了,一切可就全完了。”
“什么?”乔佩还是不明白。
“你还不知道吧,雷家那个丫头今天也来了,我刚在医院门口碰到她。”
乔佩也不是愚笨之人,芸姨这么一说,她自然能猜到雷允晴来医院是干嘛,总不可能这么巧合,孩子感冒,她也感冒。
“你是说,她找人跟踪我?”
“这我不确定。不过她的目的是什么,你跟我应该都能猜到。这孩子到底是不是陆子鸣亲生的,你这里肯定清楚着呢。”芸姨冷笑着,将手指指向乔佩的心房。
乔佩果然一震,微微的后退了一步。
芸姨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要是让雷允晴拿到你孩子的血液样本,结果会怎样?”
乔佩抱孩子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声音也失了底气:“那我该怎么办?你……你开始不是说要帮我?”
“别急,我就是为了这个特地来的。”芸姨在她肩上拍了拍,示意她别紧张,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乔佩眼前。
乔佩一看,竟是一份准备好的血液dna化验报告!
“待会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带着孩子去抽血。等抽完以后,我会找机会,让买通的医生把这份报告和原本的报告调换。其余的,你就放心吧。”
乔佩惊恐不定的看着芸姨。这么周全的准备,好像她早就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这不禁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从她怀了这个孩子,到顺利生产,中间再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除了天知,地知,她自己知,再没有旁的人。可眼前的妇人,与她一次面没见过,却一副了然的神情。那么,难保雷允晴、陆子鸣不会查到真相。到这一刻,乔佩才真正有些怕了起来。
乔佩却不知,芸姨也是半猜半赌。只因这是她最后的筹码,才格外小心,又做了这一重准备。毕竟以乔佩的心机,如果这孩子是陆子鸣的,说她为了保住孩子所以在怀孕期间一直隐瞒还过得去,但是孩子一出生,她还不得兴高采烈的抱着孩子回国,来谋取自己的福利。除非孩子不是陆子鸣亲生的,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动作。
要说芸姨怎么这么了解乔佩的心理,也实在因为这情形和她当年太像。她作为一个过来人,对乔佩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摸的是一清二楚。
*
杜医生打来电话,说一切ok的时候,韩沐辰拿着手机,与雷允晴相视一笑。
只要弄到孩子的dna检验报告,一切就简单多了,至于陆子鸣的,家里,沙发,到处都能找到他的头发,雷允晴在来之前已经托吴秘书去做检测了。
等候位点对比的时候,雷允晴就和韩沐辰坐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靠窗的座位,两人都没有说话,在静默的等待中,雷允晴的心跳变得极慢极慢,在长久的等待中,还没有听到那尘埃落地的声音,她不禁狐疑,那心跳是否已经趋于停滞。
最后的对比结果是杜医生亲自送来的。交到雷允晴手中,她只瞥了一眼,就将报告叠了叠收起。
韩沐辰不禁诧异,却不好开口问。
她只是招手叫来服务生,为杜医生也点了杯咖啡,又给自己续上一杯。
韩沐辰从她这里得不到答案,自然将目光转向自己的表姐,杜医生只是面色沉重的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服务生轻巧的放下咖啡后离开。三人谁都没有说话,雷允晴始终托腮看着窗外,直到杯子的咖啡再一次凉透了,泛着近乎深黑色的墨泽,她才抬起头,端起动都没动过的咖啡喝了一大口,然后抿抿嘴唇说:“我发现这儿的咖啡还挺好喝的。我想再坐一会,你们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韩沐辰微微诧异,也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凉透了的美式清咖,苦味直钻心底,他不禁皱了皱眉,更加不放心的看着雷允晴。
却看到表姐向自己投来的眼神,示意自己起身,留雷允晴一个人静一静。
他点点头,默默的站起来,说:“那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仿佛怕她已经忘记自己额电话号码,又留了一张名片在她桌前。
雷允晴并没有去看那张名片,直到韩沐辰和杜医生都走了,她才将那张名片拿起来,慢慢收进包里。
她清楚的记得,看完上面一长串的分析,在最下面,有一行小字提示:在dna亲子关系检测中,否定亲子关系的准确率可以达到100;,而肯定亲子关系的准确率可以达到99。99;。那么,她是否可以寄希望于那渺小的0。01;呢?
自己也知道是自欺欺人。
雷允晴决定放弃思考。就在之前,她还以陆妈妈的提议和老太太的身体为借口,说服自己继续和他在一起。爱上他以来,她几乎是放下了所有的身段,所有的原则,不断去包容他,也说服自己,她已经不知道自己退让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就连陆子鸣把签了字的离婚协议放到她面前,她都还会犹豫。只要乔佩不出现,也许她会一直犹豫下去。
她把那张报告重新拿出来,摊开在桌面上,上面的每一个铅字都清楚明白的敲碎了她的执迷不悟,给这一段失败的婚姻划上了句点。她终于趴下身子,伏在这张薄薄的纸上,情不自禁的颤抖。
她以为她会哭,但是没有一滴眼泪,只不过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傍晚时分,她给陆子鸣打电话,嘟嘟声空落落的。她放下电话,又点了一杯咖啡,不记得这是第几杯了,直到满嘴都被这酸酸的苦涩填满,还是觉得不够,起码比不过心头的苦涩。
大约十分钟后,手机亮了起来,是陆子鸣的回电,歉疚的说刚才在电梯里,没听见。
她笑着说“没关系”,然后问他下班了没。
他的回答是肯定,兴致勃勃的问她今晚做了什么好菜?
雷允晴舒缓了下僵硬的脖子,往沙发后靠了靠,语气轻淡的说:“老是在家吃有什么意思,你过来xx路上的上岛咖啡吧,我在这等你。”
陆子鸣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在外面一起共进晚餐,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挂断电话,加快车速,往目的地赶去。
*
陆子鸣很容易在咖啡馆里找到雷允晴的身影。打了个招呼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你喝的什么,也给我来一杯吧。”
雷允晴笑了笑,看着他叫来服务生点单。
外面的天气很冷,咖啡厅内却温暖如春,落地玻璃上都结了薄薄的一层雾花。陆子鸣端起咖啡杯,先在手掌心暖了暖,然后趁着热气,在杯沿抿了一口。
雷允晴开门见山的问他:“子鸣,我有件事不明白,你可不可以诚实的告诉我。”
陆子鸣被她这严肃的口气怔住,不由自主放下杯子,也认真起来。
“你说。”
“乔佩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陆子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他沉默了一会,好像有些懂了,微微后仰着脖子,凝视着她的表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别管我怎么想。你有没有做过?你说,我就信。”
陆子鸣却依旧选择了沉默。只是微微的垂下了他那高傲的脖颈。
雷允晴在看到他低头的那一瞬,似乎就已经明白了答案。却依旧固执道:“你不说话,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打算默认?这四年里,你跟乔佩是不是还有来往?”
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用“来往”这个程度较轻的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不,允晴,你别那么想。我不说话是因为我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怕我说了你也不肯听,这四年我没跟乔佩再联系过,唯一的那一次……”
“那一次?”
他的声音低下去:“对不起,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晚我喝多了,醒过来的时候……”
“够了。”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解释。她已经完全能想象,接下来的情节和发展。她用双手痛苦的按住太阳穴,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陆子鸣,我们离婚吧。”
九十八、欠我一个孩子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解释。她已经完全能想象,接下来的情节和发展。她用双手痛苦的按住太阳穴,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陆子鸣,我们离婚吧。”
他抬起头,像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还做着濒死的努力。
“允晴,你不要这样。我可以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的跟你说一遍,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就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他决绝的誓言在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停住。
“陆子鸣,你不需要这样。”
“不,事情还没有搞清,你不能就这样定我的罪,我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他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的情绪,像是看出她神情的认真,知道这一次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刚刚张口,欲解释清楚,搁在面前的手机突兀的震动起来,伴随着一阵阵的铃声,他看了一眼,立刻就皱紧眉头,顺手掐断了电话,但几乎才一秒钟,电话又重新响起来。
雷允晴看了一眼,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接,我可以走开。”
说完就作势起身。
陆子鸣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拉住她,纤细洁白的手腕被他攥在手中,紧紧抓着,再也不愿松开。
“允晴,你别走,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何必说对不起。”
“不,你要相信我。你知道我其实一直都爱你……”他是真的被逼急了,平常让他这样的男人在公共场合说爱简直比登天还难。他极力的想表达什么,可是语言怎么组织都好像不对,很快他就说不下去了,手机铃声一阵紧似一阵,仿佛在催促两人,陆子鸣一只手拉着雷允晴,另一只手抓起手机,果断的按了关机键。
雷允晴轻轻挣扎着:“现在说爱不嫌太晚吗?还是你对乔佩也这么说?”
两人的纠缠已经引起咖啡厅里其他客人的注目,雷允晴实在羞于将那些难堪的事实说出口,只好模糊带过。
“我只对你说过,我发誓。”他紧紧的凝着她。
雷允晴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将那张检验报告抽出来,狠狠摔在桌上,指着上面的红字厉声道:“这就是你说的爱?我不信你们之间是干干净净,你们要是清白的,那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陆子鸣放弃了辩解,直愣愣的看着那一张纸:“你早就把一切都查清楚了?你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我……”
雷允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陆子鸣,慢慢的把手从他松下来的手心里抽出来:“乔佩怀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也想我的丈夫能够洁身自好,至少没有这么多尴尬的桃花债来让我收拾……陆子鸣,我真的累了,我已经不能再忍受下去!”
她摆脱了陆子鸣攥住她的手,转身朝咖啡厅外走。
他徒劳的看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雷允晴!是我错了,我道歉行吗?你要我怎么做都行,你想我变成哪种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改!”
只要你别走!
只要雷允晴肯回过头来,他愿意放下所有的身段,所有的骄傲,求她留下来。
可那个背影没有丝毫停顿,毫不犹豫的走出咖啡厅,然后投入茫茫人海。
他像是泄了气一般,重重的栽回沙发里。
她走得那么毅然决然,就像四年前,她不顾他的一切阻拦,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投入漫漫无边的黑暗中,整整四年,不曾看过他一眼。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应该醒悟过来,只不过重逢太过撩拨思念,当她活生生的就在眼前时,他竟以为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他的“囡囡”,只有他一个人还执迷不悟,那个雷允晴,早就在四年前的车祸里便已死去。如果活着,也只是活在他的记忆中。
他抓起面前的鉴定报告,疾疾的扫过一眼,然后就在手中变成一团废纸。
她不信他,从在超市遇到乔佩的那一刻,从四年后她醒来起,不,或许更早,从他们结为一对时便是。愤怒懊恼绝望冲刷着他的思维,他抱住自己的头颅,把手指伸进发间,发了疯一般撕扯着粗而硬的短发。
雷允晴坐在出租车上,傍晚又下起雨加雪,无数冰珠一样的颗粒撞击在车窗玻璃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如果五年前有人问她:你为什么要嫁给陆子鸣?
她会毫不犹豫的说,因为我爱他。
可如果现在再有人问她同样的一个问题,她自己也会变得困惑,搜刮尽所有的理由,似乎只有一个最靠谱:也许我曾经爱过他。
结婚五年,她独自在病床上躺了四年,时光匆匆流过,她把人生最该发光发热的年华,都奉献给了这个负心的男人,独自面对绝望的婚姻和冰冷的病房。
她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湛湛的凉意顺着皮肤蔓延,她为自己不久前的愚蠢和固执羞愧得无地自容,犹如被最狰狞的鬼魂附体,而这个鬼魂的名字就叫做口“爱过他”。
*
老太太的病情一天天好转,就吵着要出院。因为快要过年了,对老人家来说,在医院过年是很晦气的,在与院方交涉后,医院也同意老太太在过年这几天暂时出院回家住,但是对老太太的饮食和生活习惯特别做了叮嘱。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把老太太接了回去,芸姨看到老太太还有点讪讪的,因为肖辰峰的事,平时一直最喜欢咋呼的人,这时却安安静静站到角落去了。
老太太一到家就开始提让陆子鸣过年搬回来住的事,又问:“小晴怎么不在?”
陆子鸣只好含糊应付:“她今天去做复健了,等她回来我再跟她商量搬回来的事。”
“有什么好商量的?让你们陪陪我这个半入土的老人就这么难?”
一家人笑笑,劝着老太太,也化解了陆子鸣的尴尬。
这天陆子鸣不在家,吃完晚饭,一家人都在客厅陪老太太说话,芸姨却不知从哪弄了一摞照片,一张张摊在茶几上,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
老太太让陆子茵扶着她过去,拈起张照片一看:“咦,这不是子鸣么?”
照片上一个穿背心的小男孩,满头大汗站在太阳底下,皮肤因为暴晒发红,眉眼却很清晰。照片的背景都还是老北京的四合院,应该是年代有些久远了。
芸姨听了,忙回答说:“妈,就是子鸣呢,你看这孩子,从小就长得浓眉大眼,招人喜欢。”
听人夸奖自己的孙子,老太太心里自然高兴的。索性让陆子茵扶着自己坐下来,一张张翻看:“这照片有些年代了,你从哪找出来的?”
“要过年了嘛,家家都做大扫除,我怕阿柳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想说能帮就帮点,然后在子鸣房间就找着了这些。压箱底怪可惜的,有些边角都发黄发霉了,打算拿出来晾晾,找个相册装好了再给他放回去的。”
陆子茵撇撇嘴,你会有这么好心?
“芸姨,要是让大哥知道你私自进他房间,又得发火咯。”
老太太看照片正看得高兴:“别这么说,你芸姨也是出于好心。”
芸姨一听,更加殷勤的凑到老太太面前,一张张照片陪老人家看,从陆子鸣抓周到上小学,有的甚至还在襁褓中。
翻到最后一张时,老太太忽然停住,低下头又凑近看了一会儿,对陆子茵说:“茵茵,把我的老花镜拿来一下。”
芸姨听闻,忙问:“妈,您哪里看不清楚,我说给您听?”
老人皱着眉,喃喃:“怪事,我怎么不记得子鸣有这件衣服?”
芸姨装模作样的凑近了,看了一眼后忙拍自己的脑门:“哎呦,看我这记性,怎么把别人的照片混进来了。”
“啊?”老太太一愣,把目光从照片转移到芸姨脸上:“这照片上的不是子鸣?”
芸姨的表情不太自然,仿佛刻意隐瞒什么,含含糊糊道:“一个朋友的儿子,刚过了两岁生日,拿照片来给我看呢,我这一不小心就给混进去了。”
老太太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立刻问:“你什么朋友,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孩子,这孩子……”
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陆怀年一家以及陆怀慎也被吸引过来:“妈,怎么了?”
老太太皱眉,也不欲说什么,直接把照片拿给他们:“你们看看。”
陆怀年先看了一眼,脸色顿时绷起来,默不作声的把照片递给陆怀慎,陆子茵陆子扬也好奇的伸过头来看,陆子茵眼尖,一眼认出照片里孩子身上那件童装的牌子,笑嘻嘻说:“没想到大哥小时候就这么潮,他那时候有巴布豆吗?”
陆怀慎忙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别乱说话。”
看到全家人的反应,老太太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紧紧看着芸姨:“阿芸,你给我说实话,这照片到底怎么来的?”
芸姨一脸惶恐,低着头挣扎良久,就是不说话。
老太太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看怒气要爆发:“你这是想急死我吗?你不说,你以为我就不会叫人去查?”
芸姨忙扶住老太太,恳求道:“妈,您别生气,我说,我全都告诉您。”
一家人都看着她,陆子茵却隐隐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身后掏出手机,想偷偷拨打陆子鸣的手机。
只见芸姨酝酿了一会,才吞吞吐吐道:“妈,您还记得一个叫乔佩的女孩吗?”
老太太脸上的茫然和疑惑在她的意料之内,她顿了顿,作出副豁出去的样子,说:“就是几年前,曾经纠缠过子鸣的那个女孩,闹来闹去好像还怀孕了,弄得您大发脾气,说要治她的。”芸姨小心谨慎的问:“您还记得吗?”
被这样一提,老太太自然想了起来。
一家人面面相觑,再联系到刚才看的照片,不由都猜到芸姨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当年那乔佩流产后就被妈您送走了,后来也没再听到她的消息。我也跟您一样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直到前几天,我在街上看到她带着这小孩,”她指指照片上的孩子,“那眉毛,那眼睛,我的天,真是绝了,跟子鸣是一模一样!我当时就吓傻了,赶紧找人去调查是怎么回事。”
随着芸姨的停顿,原本热热闹闹的客厅仿佛哄的一声就静下来,每个人都屏息静气,老太太尤甚,离得近了,甚至能听到她沉重缓慢的呼吸。
芸姨继续道:“原来当年啊,妈您刚把她送走,子鸣又悄悄的把她接回来了,安置在郊区,一直瞒着您的耳目。要说子鸣啊,对这丫头也是够上心的,这么多年,瞒得密不透风。两年前,这丫头悄悄在美国一家医院生下个孩子,之后又拿了绿卡,就一直待在美国没回来。这孩子也一直在美国长大,还是个美国小公民呢。”
芸姨说到这笑了声,却发现全家没一个人能笑得出来,她的笑也就凝在了脸上。
谁都没有说话,目光全集中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缓缓睁开,问:“你就干脆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我陆家的种?”
芸姨也没想到老太太一下就问到这地步,干笑了两声:“这我哪知道啊……”
“哼,”老太太冷笑一声,“做事做一半,这可不像你阿芸的作风。你今晚拿这照片出来,不就为了告诉我吗?说说看吧,你手头有哪些证明。”
既然话都挑开了,芸姨也没必要装下去,有了老太太的“谕令”,索性直截了当的拿出复印好的dna鉴定报告,递到老太太面前。
从芸姨拿出报告来那一刻,陆子茵不用看,也猜到上面会写什么了。虽然她心里也疑惑,但还是果断的决定打电话给陆子鸣。
谁知,她手指刚碰到键盘,老太太就点到了她的名字:“茵茵,打个电话,叫你嫂子回来一趟。”
“啊?”她愣着,关晴姐什么事?
“啊什么啊,叫你打就快打。”陆怀慎催道。
陆子茵只好匆匆删掉刚拨好的陆子鸣的号码,换成打给雷允晴。
*
临过年北京又下了场大雪,今天的最低气温已达到零下十度。
每次到年关,各种领导的拜访应酬都少不了,陆子鸣再三强调自己要开车,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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