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朱大姐不能理解,刚才在电话里大吵大闹,还把所有陪同的人都赶走了,好像有些歇斯底里了。冯开岭的眉头还是不能舒展。
也难怪,一个住院病人,心情不好是常事。你放心去吧,不行的话,我让汪若虹晚上到病房陪她。黄一平说。冯开岭用感激的眼神看着黄一平,道:让你和小汪辛苦了。我们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有些事,我也难呐。
黄一平点点头,却不敢乱接下言。他心里想,冯市长说的他们家里情况,指的是什么呢是他和朱洁的夫妻关系,还是他在家里所处的境况他的难又是什么意思是指与朱洁相处难,还是指他夹在朱洁和那个叫邹蓉蓉的女人之间,那种三角关系的难
作为秘书,黄一平对冯开岭的家庭情况自然相当熟悉,对他们夫妻之间那种有些特别的关系也是一清二楚。在他看来,冯开岭与朱洁之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而这种问题又像很多同样的夫妻一样,当事人很难自决,别人也无法断出个是非与结果。
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十分幸福美满的家庭。丈夫冯开岭虽然出身贫寒,却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地闯荡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当今贵为这座中等发达城市的常务副市长。夫人朱洁,长相漂亮,气质高雅,原本不过是阳城中学的一名普通会计,现在也已位居主管后勤、财务的副校长,不用管人家是否借助了丈夫的官位权势,方才夫荣妻贵,毕竟人家放在那个位置好几年了,总算干得也颇像模像样。一个独生儿子,长得人高马大,学习成绩也是差强人意,高中读了一年就被送往澳大利亚留学。阳城市委、市府机关的那些长舌妇,平时闲来无事就喜欢摆弄领导干部家庭,三摆两弄就不由得对冯开岭、朱洁夫妇啧啧称道起来。也难怪,就机关大院几套班子里那些家庭而言,能够像他们一家这样称作圆满的没有几家。洪书记夫人,是从农村里带出来的,当年据说还是男追女,可如今,洪书记红光满面、西装革履往那儿一站,怎么看夫人都像他一个小妈,根本找不出半点夫妻相。前些年,洪书记与阳城大酒店那几个美女勾搭得紧,夫人还经常到酒店大吵大闹,简直把人丢尽。丁市长家庭也差不多少,表面上看,丈夫是市长,妻子是妇联副主席,两人都是阳城台面上的人物,可骨子里哩,丁市长在机关里像只吃腥的馋嘴猫,据说夫人在省里也搭了个当厅长的老同学。至于副书记张大龙的儿子离婚,还有些常委、副市长或是家里婆媳不和,或是子女判刑坐牢,等等之类,基本上很少有称得上完美的家庭。
冯开岭家庭的完美,那是一幅公开展现在人们面前的风景画。夫妇俩就像一对高明而默契的演员与画师,夫唱妇随、琴瑟和谐,你一笔我一画,总是相互配合得天衣无缝。阳城机关有个好传统,市妇联、机关工委和事务局等单位,每到三八、国庆、春节总要组织几次活动,或是专门慰问一下机关干部们的贤内助,或是搞个拖儿带女的合家欢,总之就是唱歌、跳舞、表演节目外带聚餐,也顺便发点慰问金、纪念品之类。凡是这类活动,市委、市府领导自然大都是一个组织单元,十几个常委、副市长加上秘书长、秘书,也是几十口子好几大桌。
别看这种娱乐性活动,唱唱跳跳嘻嘻哈哈好像没个正经,其实里面的讲究大得很,一点也不比官场上的那些诡秘差多少,甚至直接就是官场游戏的一种自然延伸。委府之争也好,正副较劲也罢,平常大家比拼的是地位、权势与能力,这时则比试家庭与配偶,高下优劣一目了然,自我安慰感、成就感以及给对手的羞辱与打击,同样效果显著。每逢这种场合,洪、丁二位夫人就要摆开擂台,主要形式是相互飙歌。农村出来的洪夫人嗓门好,当年搞过乡村宣传队,唱得一嗓子老派民歌,特别是那一条大河波浪宽更是堪比郭兰英。丁夫人也不示弱,毕竟在妇联机关厮混多年,歌舞厅里整天浸泡,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流行歌曲也是模仿得惟妙惟肖。两位夫人一旦上了场,热烈的气氛里马上就充满了火药味儿,联欢会就变得让人揪心起来。这时候,洪、丁二人也早已失去对局势的控制,只好眼睁睁当起看客。
冯开岭夫妇则不同。在这样的场合,他们从不坐在显眼处,也不做任何显山露水的动作。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依偎着,嗑瓜子、吃葡萄,相互不时你剥只橘子分给我,我撕根香蕉递给你,彼此交谈温情脉脉,与人交流也是笑意吟吟。夫妻俩都是跳舞高手,三步、四步、探戈、华尔兹样样来得。两人身材相当,冯开岭略显发福,朱洁依旧腰如杨柳,一旦随着音乐跳起来,那真是人随乐舞、乐随人动,节奏丝毫不差,步法纹丝不乱,男女浑然一体,完全给人以陶醉其中的美感。他们的歌喉也都不错,尤其擅长于合唱男女爱情歌曲。冯开岭偏好中音,浑厚深沉,朱洁高音敞亮,音域开阔,非常适宜合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康定情歌一类的曲子。可是,能歌善舞如他们夫妇,却从来也不像洪、丁夫人那样,刻意卖弄才艺或与人斗法,而是尽力低调内敛,不事张扬。虽然每次活动他们都难逃主持人法眼,一再被点将邀请上台,可总要经过三邀四请,而且必定是在洪、丁夫人表演之后,他们才携手上场,稍展歌喉舞姿。
除了这样联欢、聚会的场合,平时有些接待任务,比如来了重要外宾,或是上边领导节假日来阳城度假,也有像杨副秘书长、年处长这样的朋友类官员非公前来,等等,如果对方也带了女人,而冯开岭又是主人,那朱洁就一定也要出场。到了这种场合,无论是作为市长夫人,还是作为冯开岭妻子,朱洁总是恰到好处地把分内角色做到位,从不让丈夫分心、担忧甚至难堪。
这样的机会一多,人们对冯开岭、朱洁夫妇的观感与印象自然就慢慢定型,再加上,他们夫妻二人从来没有传出过半点绯闻丑事,清正廉洁方面也无什么闲话,因此,投向他们的几乎全是羡慕的目光。每年评比文明家庭、五好家庭以及贤内助、廉内助之类,他们家总是榜上有名、一次不缺,有时社区和单位还常常重复表彰哩。
刚才所说,都是很多人眼里看到、心里感觉到的,属于表面印象而已。而秘书黄一平看到和感觉的,却似乎有些不同。
由于工作的关系,黄一平每天要随司机老关的车,专门到冯市长家接送他上下班。一般情况下,老关呆在车里,黄一平会上楼迎、送冯市长,进到家里是常事。在家里,朱洁对黄一平是客气的,可对冯开岭则不是那么客气,更加不见在公开场合的那种亲热。比如吃早饭,冯市长牛奶、面包、煮鸡蛋老三样,都是自己动手从冰箱里拿到微波炉上热一下,吃好后马上亲自动手把碗、杯、碟洗了。有时黄一平上去早了,就由他帮冯市长做。而朱洁也是自己动手,熬一小锅稀饭,煎一只荷包蛋,煮些银耳、莲子、百合之类,独自坐在桌子一头慢慢吃。晚上回来时,考虑到朱洁在家穿衣、洗漱方面的不便,黄一平一般只送到门口,看着冯市长进去了就打转。也有些时候,冯市长在外边喝多了,黄一平则一定要把他送到家,甚至帮他洗漱上床了再走。而每遇这种局面,朱洁照例冷眼看着喝醉了的丈夫,鼻子里轻轻哼一声,任他吐也好闹也罢,听任黄一平忙乎,她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而且,黄一平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冯、朱夫妇上班、下班从来不打招呼,单独面对时除了一声喂也无什么称呼,全然不像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甜蜜温馨。
也许正因为如此,黄一平便尽量少地介入冯市长的家庭生活,甚至能不上门则不上门。可是,很多情况下,你越想避免的东西却越是避免不了。这几年,随着冯市长公务繁忙,会议多、应酬多、讲话多,电话也是多得接不过来,很多电话就只得让黄一平帮着接听,其中有些就是朱洁打来的。比如,冯开岭老家来了亲戚、朋友或乡里乡亲,朱洁无暇接待;或者,儿子在澳大利亚那边遇到什么麻烦,凭朱洁的能耐并不能立即解决问题,等等,遇到这种情况,就要先经过黄一平这里中转。也有另外一些突发性事件,比如,朱洁不小心把钥匙落屋里了,站在楼下进不了家门;或者走在路上忽然想起家里煤气可能没关,单位又有急事需要处理,这样的事情,黄一平马上就向冯市长要了钥匙,自己跑腿解决了。还有一些应急类的事务,有时黄一平上门接、送冯市长,遇到家里没有酱油、盐、味精一类,朱洁正想出门去买,黄一平也会抢着到楼下超市代劳。
如此几年下来,黄一平发现,朱洁与冯市长之间的关系,依然是公开热、私下冷,或者说是表面热内里冷,可朱洁对他这个秘书,倒还一直比较客气,也相当信任。有几次,朱洁情绪不错,甚至还当面和黄一平开玩笑,说: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可惜我父母只生了我这一个。
黄一平发现,有时朱洁说这话时,神情有些落寞,也似乎有点伤感。他知道,像她这样的独生女,其实都有此情结,机关里好几个情况类似的女干部,都曾经和他说过这样的话。38晚六点,冯市长匆匆处理完手头的事务,离开阳城去了省城。
司机老关用车把他送到高速路口,那里有辆省城牌号的车早就等候在那里。
医院那边,今天晚上务必辛苦一下,明天我就赶回来。临走时,冯市长再次叮嘱黄一平。放心吧,有我和小汪哩。黄一平说得很坚决,意在让冯市长无忧去。黄一平从机关食堂拿了鸡汤、小菜、馒头等等,就让老关开车送他去医院。之前,他给汪若虹打了电话,把冯开岭和朱洁的情况说了,汪若虹说:刚刚接到家里电话,我父亲心脏病犯了,明后天是双休,我带小萌坐班车回去看看,朱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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