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语犀环顾了一下四周,高品位的酒店式公寓,黑白色调,没有什么累赘的装饰,就像他这个人以一样,简约沉稳中带着疏离高傲。
她想了想,朝着他走近了一些,道:“你不是还没吃晚饭么?我去帮你做一点吧。”
他闲懒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我记得你是从来不碰这些的。”
她当即被问倒了,尴尬地立在原地,结结巴巴地说:“嗯,我可以试着做一做,应该不会太难的。”
回首不见来路(二)
他拿眼角似笑非笑地觑着她底气不足的样子,道:“好,那你就去试吧。好在,这里是有厨房的。”
她顺着他指着的方向走过去,忽而又停下倒回来,四处搜寻了一下冰箱的位置,进去翻找了一下,发现东西还真是不少。
蔬菜水果、鸡蛋肉类、乳酪火腿、果汁啤酒,几乎应有尽有。
乍一看这么多的食材,她有些迷茫,翻翻拣拣、倒腾半响,越发觉得心虚,最后找到一袋包装的味千拉面。
她如获至宝,立刻拿起来,翻过去看着背面,发现果然有带了制作说明书,欣喜地回头道:“不如,我们吃面条吧?”
钟天阙本就一直观察着她的背影,见她刚才手忙脚乱、焦躁无措的动作,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会儿,突然见她回眸一笑、喜上眉梢的样子,倒是怔忡一秒,随即扬唇道:“随便你。”
获得了允许,她便挽起袖子开干,将那袋拉面拿出来,关上冰箱,朝着厨房走去。
她按着包装袋上印好的步骤,一丝不苟地行动了起来。
先从橱柜里找到一只不大不小的煮锅,在水龙头下清洗干净,手上的红肿处受到冷水的刺激,隐隐地泛着疼,不过她根本就没有在意,只是全神贯注于每一步该做的过程上。
随后接了半锅水放到灶具上,一拧开关,却发现拧不动。
她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小,又使劲地一拧,却发现还是没办法打开。
“咦?”她弯下腰来,近距离地观察着,口中喃喃道:“怎么回事?这是坏了么?”
“不是它坏了,而是你的脑子秀逗了。”站在她身后的钟天阙实在忍无可忍,讥讽她道。
“啊?”顾语犀吓一跳,回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厨房的门口,很是诧异,道:“你怎么进来了?”
“呵。”钟天阙冷笑一声,将环着的手臂放下来,朝着她踱过来,道:“我要是再不来,你怕是要将我这东西给弄成一堆废铁了。”
顾语犀耸耸眉,有点委屈,道:“它本来就是坏的嘛,根本拧不动。”
钟天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将她的身子移开,自己站定在燃具前,将开关摁下去而后轻轻一拧,滴的一声火苗便窜了起来,他调好了大小,将煮锅的盖子盖上。
一旁的顾语犀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要先按下去的啊。”说完,脸就不由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天啦,她这回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钟天阙欣赏着她无地自容的表情,伤口上撒盐地道:“我果然不该对你抱有任何期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顾大小姐。”
顾语犀自知无能,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辩驳,便抿着嘴木木地盯着地板,就差没有自己拿手指掐自己了。
他嘴唇一勾,一个俊逸的弧度若隐若现,随即抬腿,兀自走出了厨房。
回首不见来路(三)
感觉到他那几乎可以将她秒杀于无形的目光终于不见了,空气中的高压好像也一下子恢复了正常指数,她这才吐了口气,拍拍胸脯,算是放松了一些。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她会下围棋、会算微积分、会写曲谱、会编程序,可就是不会女孩子通常都会的洗衣、做饭、织毛衣,因为根本就没人教过她。
可是头一遭被鄙视得这样彻底,还真是颜面扫地啊。
正想着,却见钟天阙忽然又进了来,手里还拿着西红柿、鸡蛋、白菜、火腿和绿绿的不知道是葱还是韭菜的东西。
她好奇地问:“你要炒菜?”
他却冷冷地不理会她,径自走到不锈钢水槽边将这些一点点地东西清洗了起来。
顾语犀怔愣地站着,不知道该不该请缨插手。
他一个回头,命令道:“拿几个碗过来。”
“哦。”她立刻点头,按照吩咐从橱柜里拿出碗来,放在他面前,讨好地问道:“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么?”
“站着。”
“啊?”
“看。”
“哦。”
她于是跟一根电线杆一样地杵在那里,隔了一米,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今天穿了一件纯色的衬衫,雪白雪白的,袖口早就解开,高高地挽在手肘处,他拿着刀,低头切菜的样子专注而娴熟,刀法快速精准,一会儿就见薄薄的火腿、片片的西红柿、段段的白菜和颗颗的葱花已经分装在了几个碗里,花花绿绿,好不漂亮。
她看着他转过身来,将面条放进已经沸腾的水里,眼尖地发现他的衬衫仍旧干净得一尘不染,没有沾上一丝半点的汁渍,觉得有些神奇,忍不住道:“我记得张妈做饭时都是要戴着围腰的,不然衣服很容易脏,你怎么一点都不会呢?”
“习惯了。”他神色浅淡地答:“在美国那几年,我天天自己做。”
她只觉得砰地一声,像是有人拿了铁锤,在她的心上敲出了脆裂的声响。
钝钝的痛感在五内之中弥散开来,她低了眉,掩盖住眼眸中涌起的伤痕。
他却没有注意到,将白菜煮了垫在放了汤料的碗底,挑了面放进去,又很快地炒了西红柿、鸡蛋和火腿铺在最上层,而后撒了一层青翠的葱花,便算是完成了。
他转头叫了一声愣在原处的她,道:“顾语犀,吃面了,过来端。”
她即刻回神,抬头,笑了笑,道:“嗯,好的。”
其实,她此刻已经很饱,而且,这将会是她今晚吃的第二碗拉面。
但是她不会拒绝,她怎么能忍心拒绝?
这是他亲手为她做的,第一次晚餐啊。
在离开她之前,他也曾是什么都不会的钟家大少爷,可是离开她之后,他经历了多少她不知道的苦楚,才变成了如今连厨艺都已精湛的他?
她无从知道,甚至不敢去知晓。
世事弄人,便是如此么?
如何两两相忘(一)
顾语犀在钟天阙对面坐下来,两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彼此面前的桌上都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那香味飘上来,让她的眼睛蒙了一层雾。
他见她不动筷,眉头一蹙,问道:“你是不相信我的手艺?”
她急忙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该有多美味呢。”
说哇,低下头,握了筷子,挑起一箸细细长长的面条,放进嘴里。
鲜香浓郁,是她喜欢的味道,带着温暖醇厚的触觉,满足着她挑剔的味蕾。
钟天阙看着她低头就着筷子吃面,将头发全都拨到耳后,露出小巧雪白的肩胛骨的画面,有片刻的失神。
这些年,她也变了不少,不像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却又傲气刁蛮的小丫头。
她开始学会安静,学会隐忍,学会处变不惊,她头发的颜色比从前浅了许多,不再是一头瀑布般柔顺发亮的青黑,衬着那张瘦削一些的脸庞,却是格外顺眼地和谐。
仿佛她本来就是这样,含蓄内敛,锋芒不露,安然恬淡。
可是他知道,这与他的记忆并不符合。
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份不符合,竟然让他对现在的她萌生了怜悯之心?
因为她顾语犀,已经不是那个让他爱过却又深恨的样子。
他还没吃完,她却先于他将碗里的汤都喝了个干净。
她放下瓷碗,眼中是满足的笑意,暖融融的,像是飘飞的白色蒲公英。
“很好吃!”她不忘赞叹一句,道:“谢谢你了。”
他看不惯她吃完后嘴角挂油的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她的嘴角,生硬地吐出一句:“脏死。”
顾语犀吃人嘴软,只能很是小声地回敬了一句:“刚才还说不嫌我脏,这么快就反悔了。”
没想到她这样的蝇声细语竟然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放下筷子,支使她道:“我吃完了,刚才你打包的甜点呢,去给我热一热端过来吧。”
“哦。”她听话地站起身来。
正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轻轻一拽,她便跌坐在他的腿上。
下一秒,就被他用臂膀整个圈住了,她进退维谷,面前便是他近在咫尺的俊颜,那逼人的视线瞬间照得她面红耳赤,顾语犀语塞道:“那个,你放开了,我才好去帮你跑腿。”
他促狭一笑,邪魅尽生,凑近她道:“我猜想,也许你更好吃一些。”
语毕,薄削的嘴唇轻轻靠近她的,在上面轻轻流连,仿佛在品味着一块甜美的糖果。
他的动作如此轻柔,像是带了电流一样,叫她微微酥麻,竟然忘记了要逃。
这个吻,让她想起了他们的初吻。
早春的日本,名古屋的樱花树下,他们的身影在漫天飞散的粉白樱花中看不分明。
她正忙着抓樱花玩,他却趁她不注意,忽地搂过她的腰,一低头,敏捷地寻上她的唇,只是浅尝辄止的美好,却一直印刻在记忆的最深处。
一时一刻,未曾遗忘。
如何两两相忘(二)
他呢?
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而如今的他,又是怀着怎样的感情?
她从迷思中惊醒,使劲地推开他,站起身来,道:“你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他抬起深黑的眸子来,方才不经意间流露的情绪也很快隐没了下去,声音中有了厌烦之意,他道:“嗯,你走吧。”
她拿了提包,把大衣穿上,又围上围巾,动作迅速利索,不敢有丝毫拖延。
刚要离开,却又被他叫住。
“顾语犀。”
她的身形一顿,才穿了一只鞋子,回过头问:“怎么了?还有事么?”
“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从我的公寓里出去的时候,最好戴上帽子和墨镜。不要让别人认出你,免得麻烦。”他声色冷淡,像是结了冰的湖水,硬得可怕。
她一怔,随即弯下身,将另一只鞋也穿好,蹭地一声打开门,脚步跨出去。
当整个人已经站在外面的时候,才说道:“你放心,我是来还债的,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很好。”他点点头,兀自起身进了卧室。
她吞了吞唾沫,只觉得口也干,眼睛也涩,太阳穴上的神经不知怎么地也突突地跳痛,她将慢慢冰凉下来的手搭在门上,轻轻用力,门便砰地一下关上。
随着那声不大的震动,她的心也轰隆隆地跟着震了一下。
明明缺乏水分的眼眶里,不知道为何会在突然之间泪如泉涌。
她酸乏地蹲下身来,抱着双膝,将头埋进去,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衣服上,被软绵绵的布料给吸走了。
她的身份,他想让她弄清楚,不要混淆。
她不过是个送上门来,让他玩玩儿的女人,而且是她心甘情愿的,难免会被以为是自甘下贱吧?
她懂得的,她应该懂得的,他只是想让她受一次苦,将他所承受过的屈辱和痛楚,原封不动地还给她一次而已,她的心怎么能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呢?
明明知道他对她已经没有真心,明明知道他一切的好都是伪装,明明知道他在不久的将来给予她的结局只会是痛苦。
她怎么还会傻傻地等待着,守不住自己必须守住的心呢?
这时,电梯似乎到了这一层,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她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因为不想被人看见这样的狼狈,更因为不想如他所说的,找不准自己的位置而让他麻烦难堪。
她将毛茸茸的围巾拉起来一些,几乎挡住大半张脸,向着电梯走了过去。
而令顾语犀没有想到的是,从电梯上下来的人,竟然是钟天阙的未婚妻——安相宜。
她的心猛地一怵,慌不择路地藏到了身边的一盆大型植株后。
安相宜正侧着头,从口袋中掏出个电话,因而径直地就走了过去,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如何两两相忘(三)
她失魂落魄地逃出酒店大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才重生过来。
放眼望去,环绕着她的,是城市里高低错落的灯光,每一盏霓虹都闪耀无比,组成了这无比绚丽的夜色。
可是头顶上的星星,伏在横亘了千百年的天穹中,现在却被遮挡到厚密的云层之后,一点身影都看不见了。
她走到马路边,正想伸手拦一辆计程车,却见一辆银色的兰博擦着她的衣角停下来,车窗摇下,竟是戴着墨镜的柏澈。
他将两个手指一叠,兴冲冲地冲她招了招,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你。”
她犹疑了一会儿,终于打开门坐了上去。
柏澈看她面白如纸,便忍不住问了句:“你脸色这么难看,该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嗯?”她的神思有些游离,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没有,我只是,只是晚上吃得太多了,消化不良。”
“呵。”他半信半疑地笑了笑,望了望窗外,道:“你怎么会从这家酒店里出来?”
“哦。”顾语犀思索了小片刻,道:“有位客户下榻在这边,今晚才到的,我过来给他送点资料。”
“这么晚还工作?”他将墨镜取下来放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光闪闪,道:“女人不必这么拼,不如,跟我去喝酒吧。”
“不了不了。”顾语犀实在没这个心情,拒绝道:“我还是先回家吧,你要是顺路就送我一程,如果还有事情的话,我还是下车去自己打车吧。”
说着便作势要去开车门,谁知柏澈将门一锁,笑道:“上了车,想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回头怒视他一眼,他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地靠过来,替她拉了安全带戴上,拍拍她的肩膀,道:“好,我们现在出发吧,我本来就是想去好好玩一玩儿的,可不能为了你,毁了我这么美好的夜晚,你说是不是?顾大小姐。”
她张张嘴又闭上,无语了。
柏澈看到她一副败给他的表情,心中满足,脚底油门一踩,车子便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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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语犀没想到,柏澈所谓的“好好玩一玩儿”,就是跑到一家灯红酒绿的高级夜店里。
她并不是洒脱豪放的性子,不喜欢这种声色之地,当然也不乐意进去,他却不顾这些,硬是拉着她进了去。
他似乎是出入这里的常客,一进去就有不少人同他打招呼。
她也托他的福,连带着接受了不少人的目光洗礼,有胆子大一些或是跟柏澈熟一些的人,上来就问:“哇,这位是哪里来的大美女?这么面生,像是第一次来吧。”
顾语犀不答,柏澈便挡在跟前儿,摆弄出一副顽皮的调子:“诶,你小子可要小心点,这可不是你惹得起的千金。”
“是是是。”对方便笑得极为暧昧,再次将她一番打量,而后道:“知道是你的‘贵客’,我们又没说要跟你抢。”
待那些人走了,顾语犀也被他拉到一个稍微僻静些的角落里坐下,他问:“喝什么酒?”
她盯着他在摇晃的灯光中看不分明的脸,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这里很好玩么?”
世界本看不清(一)
他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拿起酒单,兀自看了起来,嘴里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不好玩?很有可能就会遇到艳遇。”
顾语犀问:“所以呢?”
“什么所以?”柏澈的手指还在酒单上滑动着。
“所以有什么意义呢?又不会有结果。难道你还会认真地跟那个人交往么?”顾语犀咬住不放。
“呵呵。”柏澈笑出声来,用手指蹭了蹭鼻尖,一只蓝钻的尾戒闪闪发亮,他道:“你不懂‘艳遇’一次的含义么?既然是‘艳遇’,谁会在乎结果,只要过程是有意思的就好了。”
“你也很清楚,激情和幸福是两回事,为什么还要待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呢?”顾语犀不相信他只是这样肤浅的男人。
柏澈终于放下手中的酒单,坐得离她近了些,伸出两只手将她的脸掰向舞池中的人群,贴近了她的耳廓,道:“你看,这些人,你觉得他们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顾语犀答。
“他们当中,可能有的是工程师,有的是医生,有的是电台播音员,有的只是零售店的打工仔,但是这一刻,他们是一样的,只是一群在跳着舞,释放压力的人。没有人会了解白天的他们是怎么样的,他们从自己的束缚中暂时地解脱了出来。”柏澈说。
她眨眨眼,为他的这番话若有所思。
“能找到一种方式解脱自己的话,就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把自己逼得这么苦。”柏澈接着道:“这就是这种地方存在的理由。”
“嗯。”她点点头,斜着眼珠睨着他。
他笑笑,赞扬道:“顾大小姐真是通情达理。”
她挑了挑眉,面色不悦。
他问:“怎么了?这个表情。”
她怒道:“你给我把手拿下来!”
“哦。”他讪讪地松了手,道:“不必这么凶吧。”
“不是我想,而是你这个人就不适合被人好言对待。”顾语犀最后总结道:“脸皮太厚。”
柏澈点点头,道:“你这个评价倒算是中肯。诶,你还是喝点吧,我看得出你心情不好,一醉解千愁,你觉得怎么样?”
“那我就要一杯鸡尾酒好了。”她总算是松了口。
“好。”他笑着叫来服务生,下了单。
如果柏澈早知道顾语犀喝酒之后的表现,他是一定不会劝她的。
她不过是一杯下肚,喝得有些急而已,脸上迅速开始窜起绯红,用手撑着下巴,盯着柏澈一个劲儿地笑。
柏澈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发毛,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像是即将要被非礼的小女生一样。”
顾语犀听闻,霍地站起来,拽着他的手臂,道:“柏澈!走!我们去跳舞!顺便非礼一下你所说的小女生!”
柏澈吓一跳,完全没想到她的酒品居然这么差,看她这个状态,只好在她还没闹出什么岔子来之前,将不依不饶、手舞足蹈的她扛出了夜店。
到了外面,他将她放在地上,她却根本站不稳,他只好扶着她,拍拍她的脸颊,道:“喂,顾语犀,我说你是真醉还是闹着玩啊?”
顾语犀醉眼惺忪地瞧了他一眼,忽地揪住他的衣领,整个人倒过去,娇嫩柔软的嘴唇擦过他的脖颈,他整个人顿时便是一僵。
世界本看不清(二)
此刻的他很清醒,所以知道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与以前的任何女人都不相同,他的神经会因为她的靠近与触碰而变得麻木,在那令人舒适的麻木之后,接踵而至的是隐隐而动的欣喜和回味。
因为他动作的凝滞,胡乱动着的顾语犀冷不防地将自己弄跌在了地上。
她虽迷醉,但是冷和痛这两种刺激性的感觉,她还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的。
她“哟”一声,抬起头来,咬牙看着站在眼前的身影,这个人是谁啊?害她摔倒了,都不带扶一下的!
她看见,这个人头顶有从高处洒落的昏黄灯光,它们汇聚在一处,在他的头发上、面孔上围成一个晕状的七彩光圈,她努力地睁大眼,想要看得清晰一些。
柏澈这才意识到,她坐在了此时这样冰冷的地面上,并且因为太醉,半天都站不起来。
他于是叹口气,蹲下身来,扶着她的肩,想要将她带起来,这样下去,不生病才怪。
因为距离的拉近,她终于能够看到他的脸,看到那双疼惜中带着无奈的眼睛,像是琉璃一样,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闪着流光。
这样的目光,熟悉得让她心惊,让她眷恋。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会看到这样的目光渐渐变冷、变淡,最后像清晨的雾气一般,飘渺而散。
“对不起。”她呆呆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那双眼睛:“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但是,还是对不起。”
顾语犀的举动,让他的眉心轻轻一拧。
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因为从她那双清澈而哀伤的瞳孔里,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在她心中的倒影。
她望着他,看到的,却是别人。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她是有过这样深切而伤痛的故事的人;他以前也不知道,这个故事是那样霸道地占据了她全部的情感和心灵。
他也从不曾在意,没想过要去深究。
但纵使已经是过去,她哭着说对不起,那块烙印也都不曾在她心头消失。
一股恼恨之意像火苗一样,在他的胸腔里渐渐燃旺,灼烧着他平生第一次生出的心痛。
他索性半跪下来,将她的身子抱起,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她后来在车上睡了过去,光泽如玉的面庞上泪痕依稀犹在,他捏着方向盘,不由地十指用力。
难怪,她沉迷于繁忙的工作里,对恋爱这种事情没有半点的上心。
难怪,她混迹于优秀的男人里,却从来不会有半点的绯闻事烦心。
难怪,她对他一向都冷冷淡淡,没有真正流露过一丝一毫的介意。
因为,她的心中,早就已经盘踞了一个离不开的影子。
她的漠然、自持、平和,乃至疏离,都是假象。
她只是翻不过去。
而这些事,她伪装得那样好,他竟一直不曾发现。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耍了的傻子,蒙在鼓里,手舞足蹈地唱着可笑的独角戏。
世界本看不清(三)
顾语犀醒过来的时候,头依然疼得厉害,她回想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要吃一堑长一智,酒精这种东西,不管度数多么低,她和弟弟顾彦廷一样,都不能碰一滴半点。
只是,这张床,为何会如此陌生?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盖在身上的被子,又望了望房间的装饰,登时坐了起来,这里……是哪里?
她翻身下床,这才看到自己竟然还穿着昨天的衣裤,只是没有穿大衣而已。
她看了看床头的钟表,竟然是九点半。
糟了,上班迟到了。
她急匆匆地取下挂在一旁的大衣,开门就往外面冲。
这似乎是栋多层的别墅,空间十分开阔,结构也复杂,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下去的楼梯,顺着木质的梯步跑下去,却见楼梯底部连接大厅处,一个女仆模样的人正端着早餐走过来,眼见她这样风尘仆仆地飞冲下来,吓得愣在了原地。
“额……”她尴尬地沉吟了一声,不知道该怎样解释现在的情况,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
“你终于醒了?”却见不远处饭厅里走过来一个人,正是柏澈。
他穿着家居的天蓝色的桃尖领针织衫,一条白色的西裤勾勒出他修长的双腿,姿态优雅,表情闲散。
“我…”顾语犀联系着前前后后呈片段式的记忆一想,终于记了起来昨晚事情的来龙去脉,有点奇怪地问了一句:“我怎么会在你家?”
“你喝醉了,我想你应该不想以这样不省人事的面貌回家去吧。”柏澈道。
“那只是你的揣测。”顾语犀道。
“当时的情况下,我也只能靠自己揣测。”柏澈笑笑。
“好,算了,这次是我麻烦你了,谢谢。”顾语犀的道谢中并没有太多诚意,她走到门口,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靴子穿上,打开门就出去:“再见。”
正在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却被人从后面一拉,猛地转过了身去。
“顾语犀!”柏澈的眉间有怒意隐而不发:“你倒是说走就走。”
顾语犀甩了甩胳膊没成功,只好一笑反问道:“那么,要我付钱不成?”
“你去哪里?”柏澈问。
“当然是上班去!”顾语犀有些心烦了。
“今天周末!”
“周末?”顾语犀的头又疼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天果然是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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