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个略显熟悉的笑声传进耳膜,顾语犀一抬起视线,便望见一袭蓝裙的安相宜,以及站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钟天阙。
拈花把酒惹情狂(七)
顾语犀的眉头当即就蹙起来,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这种反应竟会如此及时,如此诚实地体现着她现在对他的感觉。
不过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跟别的女子在酒店里,现在却“体贴入微”地陪着自己的未婚妻来观看首映礼了么?
未免太虚伪了些,她的心刺刺的,胸腔里堵得慌,面色便也没有多好看。
钟天阙和安相宜已经走近了,停在她和柏澈跟前,安相宜微笑着将目光在逡巡在两个人之间,暧昧问道:“顾小姐,这位先生,你不替我们介绍认识一下么?”
顾语犀抬眸望了钟天阙一眼,正好与他的目光相触,那一刹那她能够感觉到他眼神中如炬的怒意,却只是在心中冷哼一声,将自己的手臂朝柏澈挽得更紧一些,温声道:“不好意思,忘记说了,这位是我的男伴,柏澈柏先生。”
“晚上好,我是柏澈,初次见面,很荣幸认识二位。”他伸出手去跟安相宜和钟天阙一一握招呼,甚至还互相交换了名片。
安相宜道:“柏先生这样风度翩翩,难怪会让我们的顾小姐青眼有加,两个人并肩站在这里,只叫人想到‘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这样的词了。”
顾语犀正想解释一下,柏澈却厚着脸皮承道:“安小姐谦虚了,我看你和钟先生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简直羡煞旁人呢。”
钟天阙一直在原地立着,除了方才出于礼节的问好和自我介绍,基本上没有说别的话,顾语犀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也不想去看。
因为位置是提前安排好的,他们的座次并不相邻,故而他们两对分开之,去了后各自的地方落座。
顾语犀靠在椅子上,忽然觉得背心有些发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天阙坐在她身后不远的缘故,她总感觉有一抹似有似无的视线冷冷地萦绕在她的背上。
柏澈侧过头,发现她的嘴唇有些不正常的白,开玩笑道:“顾语犀,你的唇彩掉了。”
“啊?”她愣了一下,而后信以为真,问道:“有染到别的地方么?”
说着,便开始从坤包里找镜子。
柏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笑着阻止她,道:“逗你玩呢,你也太好骗了。”
顾语犀恨恨地瞥他一眼,忽而顿住,伸出手去指了指他的脸:“你脸上的伤结疤了,这会儿看着好明显。”
“你以为我是傻瓜么?”柏澈根本不信,道:“才用过的伎俩,重复起来就没意思了。”
“谁跟你闹着玩了?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无聊么?”顾语犀撇撇嘴,抬起手将他的脸扳过来朝着自己,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腮上的伤疤,问道:“疼不疼?”
他看着她浅浅蹙眉的样子,扬唇一笑,将她的手抓了下来,道:“你不碰,就不疼。”
拈花把酒惹情狂(八)
本来是好好的一部电影,情节也是跌宕,配合着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布景,大气中也显示着细腻的精致,只是顾语犀的眼睛在那上面,心却一直不在。
浑浑噩噩地看完,竟不知道究竟讲了些什么内容,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按了按脖颈处,觉得有些发僵,她方才几乎是一动不动地面向前方,不是不想,而是怕自己一不小心转个头,眼角余光处便能见到自己不想见到的画面。
钟天阙,一想到这三个字,她的心就莫名地烦躁,像是被钩子刮破的绸缎,原本的平和顺滑都被取代。
她知道自己在在乎什么,却不敢往深处想。
他和他的未婚妻在一起,他还和别的女人有着秘密的关系,那她呢,她在他看来是什么?
“顾大小姐,你从电影开始一直走神到现在,还不够么?”
柏澈的声音里带着嘲笑,传到她的耳朵里,叫她精神一振,回过头看着他黑幽幽的眼,条件反射一般地找着借口:“你是在看电影,还是在看我呢?彼此彼此而已。”
他听着她的狡辩,笑了笑,目光中探究的神色淡褪了一些,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顾语犀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追究了,但是好在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的,站起身来,便跟他往外走,她的视线不经意地就朝着一个方向飘了过去,看见那两个位置已经空了,钟天阙和安相宜大概是先离开了。
她轻轻咬了咬唇,微低了头,耳环随着这个动作轻轻地荡了荡。
这个表情被柏澈看在眼里,他的神色一动,朝着她刚才看过去的方向看了看,平整的眉间起了一层细微到不易察觉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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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语犀被柏澈一路安全地护送回家,她在自家的铁门前下了车来,他也随着她下来。
“谢谢你了。”顾语犀冲着他笑,面容和语气都很温柔:“本来应该邀请你进去坐一坐的,但现在时间晚了,你也该累了,早些回去睡吧。”
柏澈瞧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亮晶晶的粉唇,亮晶晶的肌肤,一切都是亮晶晶的,仿佛折射着七彩阳光的水晶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在他眼里变得越来越美。
她的模样是生得极好,但他也算是阅人无数,像她这样的,或者比她漂亮的,他见过不少。
可是他知道,漂亮是漂亮,美是美,两者不是同一个概念。
以前他也是混淆了的,只是与她靠得越近,他便越清楚其中的差异。
“这可是由我最初选定的片子,难道就这么差劲么?”他不想立刻就走,所以寻了这个话题。
“啊?”她微微错愕,思索了片刻,随后道:“你自己有自信的话,就不会那样在意别人的看法。”
“所以你确实觉得不怎么样?”柏澈的脸上浮起挫败。
顾语犀见他脸变得这样快,有点应对不及,只得安抚道:“哪有?我可没那个意思。”
拈花把酒惹情狂(九)
“没那个意思就好。”柏澈笑开来,俊俏的眉眼微微一弯,神情变化之快叫顾语犀咋舌,只见他忽然靠近一步,双手握住她的肩,在她光洁又饱满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顾语犀怔住,只是大大地睁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趁着她发呆的间隙,已经转身走上了车,冲她挥挥手,说了声“回见”,车头一转离去。
顾语犀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抚了抚,指尖碰到他刚才嘴唇碰过的地方,滑泽的肌肤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方才浅淡的温度。
这个动作,从柏澈那里做出来,为何会让她觉得如此突然呢?
她的眼珠动了动,一层湿意朦朦胧胧地泛上来,让视线有些模糊。
已经太久没有一个人愿意用这种姿势来告诉她,她不过是一个需要被人守护的女子,以前有过一个的,但是都不在了。
还想这些做什么,她鼻尖一酸,掉头想要按下门前的电铃。
却冷不丁地发现一个黑色身影站在背后,她把视线顺着那件大衣往上移,映入眼帘的是钟天阙面色紧绷的冰山脸。
她吓了一跳,睫毛随着睁大的眼抖了抖,不自觉地支吾起来:“你,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光线从他的后侧方照射过来,他的一半边脸隐藏在黑暗里,但眸子却异常的亮,像是黑夜里目光仍旧灼人的豹,双眉之间有凛冽的川字褶皱。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来?”他吐出的字恶狠狠的。
顾语犀便知道他什么都看到了,紧紧提着的心反而松了下来,就算看到又怎么样,他现在也没有理由来管束她什么。
“我要进去了,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吧。”她一不做二不休,语毕之后从他身边擦过,抬手要去按铃。
手腕却被他猛地抓住,一把扯下来,她趔趄几步,差点摔倒,蹙眉看着他,却听他冷冷地笑道:“顾语犀,我是不是应该再次好好提醒一下你应该遵守的本分?”
本分?顾语犀眯了眼,忽地笑了,昏晕灯光下,贝齿成了淡淡的月白色,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竟然有些停不下来,最后她弯下腰,一滴眼泪扑地滴落下去,挂在鞋尖的白色水钻上,晶莹剔透。
钟天阙仍旧拽着她,没有放手,原本蓬勃不已的怒气渐渐地平息下来,只是死死地锁着眉,望着神态失常的她,久久地,只觉得时光像丝带一样在两个人身边萦绕,剪不断理还乱,他听出她笑声里的哭意,却不明白,她究竟是为什么而哭,为谁而哭?
真情还是假意,他以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有足够的理智去将它们分辨清楚,可是他忘了,感情这种东西,岂能用理智去衡量?
陷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他才不会。
拈花把酒惹情狂(十)
“笑够了?”他等着她的声音渐渐静默下去,不咸不淡地问一句。
她直起腰来,面颊上挂着湿润的痕迹,她垂着眼睛盯着地面,淡淡地嗯了一声,道:“钟先生有什么吩咐,我听着。”
“很好,我们约法三章,第一,我已经提过了,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尤其是对相宜;第二,你不能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刚才那种画面我不想看到第二次;第三,只要你有空,必须随叫随到。”他一一列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嗯,知道了。”她木讷地点点头,尖尖的下巴似乎有些僵硬,像是在轻轻地磕着什么一样。
她明白他要什么,要她难堪,要她痛苦,那么就随他的愿吧,她还有什么别的好说,不过是一段时间而已,忍一忍会好的。
她的面无表情似乎叫他不满了,他伸出手去,轻轻地在她的眼皮上划过一条弧线,靠近一些,道:“顾语犀。”
她只觉得传来一阵羽毛拂过一般的微痒,掀起眼帘望着他,却见他轻轻地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吻下来,一路顺着鼻梁,到达嘴唇,他深深地衔住她,长舌探进去,翻江倒海一般将她全数占领。
她的双手一动不动地垂在身侧,大脑已经一片混沌,他的吻如风如火,汹涌地肆掠过去,叫她难以抗拒。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她细细地回应了他,而他的热情就如暴躁的火山一样,喷薄而出,双臂将她一揽,将她柔软的身体紧紧地梏在自己的怀里。
灼热的体温、迷乱的气息以及没有章法的心跳,简单地注明了两个人此刻的失状。
停下来的时候,她的双颊已经因为缺氧而涨得粉粉的,苹果一样带着光泽,呼吸一长一短,极不均匀,他的手臂还圈在她软软的腰肢上,她觉得原本冰凉的鼻尖都热了起来,眼神几乎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总是这样,还是这样,他是一剂毒药,一注入,她便不能自持地疯狂。
她开始埋怨自己,顾语犀,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
怎么会这么笨,笨到自投罗网,而且甘之如饴。
他的吻技,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收放自如、辗转娴熟。
思及此处,她下意识地推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嘴中微微发苦,那涩意将方才的甜蜜一扫而空,瞬间主导了她的感官和思维。
体温渐渐地凉了下来,她终于有勇气扬起眸子,对上他的目光,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走吧,我也该回去了。”
他看得一清二楚,她的态度转变得很是快,刚才,她还……
分明是动了情,现在竟然收敛得这样好,顾语犀,果然不似从前呢。
他盯着她越发清明的瞳,细细地观察着其中的每一丝变化,轻笑道:“就这样叫我走?”
那口吻,似乎是在责怪她过河拆桥,顾语犀的眉端轻轻一挑,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补了一句:“你以后还是不要这样来找我了,尤其是在我家门口,就像你说的,保密第一,我也不想被看见。”
“你说得,”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度,道:“挺暧昧的。”他摸了摸鼻尖,转身离去,道:“好,我先走。”
吞风吻雨未彷徨(一)
她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点点地消失在路的转角处。
他这次竟然没有将这车开到这里面来,不能说不谨慎。
刚才首映会结束后,他一定是和安相宜一道走的,送未婚妻回家是首要,他随后还能惦记着来看她,她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
她甩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抛开,进了自己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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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顾语犀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进来报告工作的tracy面上似乎有些疲倦,便问了句:“周末去哪里玩了?怎么这个样子?”
tracy即刻神色一整,解释道:“不是因为去玩,家里有点事情,所以没有休息好。”
顾语犀见她紧张的样子,笑着道:“没有怪你,随口问问而已。”
顾语犀想,难道自己平日里是个严苛的老板么,竟然叫自己的左膀右臂这样怕她。
tracy松口气,道:“谢谢您的体谅,顾董。”她笑了笑,继续道:“刚才邵总经理的助理打电话过来说,原本定在这个月中旬举办的建筑展会提前到这周三了,跟邵总经理的时间安排有冲突,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可否由您亲自出席?”
“周三?”顾语犀想了想,问道:“我周三是不是有个采访?”
“对。”tracy点点头,面露难色,道:“这个采访是早就预约好的,而且因为是顾董您第一次上杂志,所以意义很不一般,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办?”
“没关系,改成视频吧。”顾语犀想了想,敲定道:“我还是去悉尼的展览会,那边比较重要。”
“好。”tracy得了准信,道:“我这就把消息给那边,行程的事情我也会为您安排好。”
“嗯,时间比较仓促,你可能要加快速度了。”顾语犀不忘嘱咐她。
tracy当然不能怠慢,保证道:“我会在今天之内处理妥当的。”
顾语犀看她退出去的时候,忽而叫住她,考虑了一下,道:“你家里有事情的话,周三就不用陪我去了,你放一天假吧,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
tracy愣了愣,抿了抿唇笑了,道:“谢谢您,顾董。”
“不用谢我,好好工作就够了。”顾语犀也会心一笑,这个tracy平日里是很勤谨的,性子偏于拘束,但做事绝对的可靠,应变性也算强,看得出是个挺要强的女孩子,顾语犀看着她,总觉得有些心疼,因为能从她的身上看着自己当年的影子。
外表那样不服输,其实心里却是一张薄薄的纸。
因为脆弱,就更要学会假装,伤口和弱点,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否则就已经输了一半。
这样一路走来,开始渐渐沉下心境独挡一面,周围的人来来去去,重要的只有那么一两个,会停下来,会一直在,会不离开。
邵培泽是一个,郑多秀是第二个,虽然她们之间永远隔着千万里。
吞风吻雨未彷徨(二)
如果顾语犀也算是有闺蜜的话,她是唯一的那一个,大学时知心的朋友,相交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却在彼此的心中拥有着不可替代的分量。
她的家境算是优渥,性子看似散漫实际却相当执着,因为喜欢摄影,进了一家时尚杂志,全世界地跑,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去看那一场场的秀,而是为了能在剩余的时间里去她想去的地方,拍她喜欢的东西。
总之,她比顾语犀要忙上许多,自从毕业之后,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却一直用手机和email保持着联系,偶尔一张图片、一个笑脸、一句关怀,在顾语犀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里,都是无比温暖的慰藉。
顾语犀知道她最近在悉尼,所以才敢这样放心地不让人陪,去了那儿,能与多秀碰个面,让她帮自己打点一下,也还不错。
顾语犀想到这里,不由心情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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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间,顾语犀本来打算去食堂随便对付一下,却在电梯门口迎上邵培泽,她笑着问:“邵大哥,要去吃饭么?”
邵培泽见她神色舒畅,自己的心弦也松下来,一上午忙碌工作带来的疲劳一扫而空,他道:“这不是在等你一起么?”
“哦。”顾语犀几步上前,道:“那让你久等了。”
白皙的小脸、轻细的弯眉、宝石般闪烁的瞳仁,以及两片水润的嫣唇,完美地配在一起,只消稍微生动地一笑,每次都能无比精准地刺中他心中的某个地方,叫他片刻失神。
“怎么这样开心?”邵培泽忍不住询问,她的快乐他希望一同分享。
“因为周三要去悉尼,多秀最近也在那儿。”两个人进了电梯。
“难怪答应的这样爽快,我的助理已经告诉我了,去散散心也好,不用急着回来,这边不会有什么大的事情。”邵培泽知道她们两个很要好,当初他去她的大学里看她的时候,就总能见到她和郑多秀在一起。
“真的?”顾语犀笑逐颜开,那表情,像个得了糖的孩子,甜蜜蜜的,叫看的人也受了感染。
邵培泽心中一动,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声音很温柔:“语犀,你要是一直都这样笑着该多好。”
他多希望能够一辈子都看着她这样,仿佛什么烦恼、什么忧愁都没有。
他一直都记得,她十五岁生日的那天,站在向日葵花丛里一回头明媚如阳光的笑颜。
她的生日向来是和家里人一起过的,那天她却一大早地消失了,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回来,他细心地发现,她的脖颈上多了一条精致的银链,虽然被隐藏在了外套里面,但是偶尔能看到其中细碎的白光反射出来。
那个时候,他还并不知道那条链子的来源,后来想想,必定是钟天阙送她的生日礼物。
甚至就连那份笑容,多半也是来源于那个人,即便如此,他依旧对它那样怀念。
吞风吻雨未彷徨(三)
周三一到,她早早地从家中出发,带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半米高的行李箱,就装好了她所有的外出装备。
邵培泽本来说要过来送,但顾语犀不肯,她知道他今天上午有个会,下午有事要赶去台湾,何必叫他一大早地跟着她折腾。
他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她倒是被逗笑了,答说:“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呢,还要跟监护人一起不成?tracy没跟着,我反倒自在。”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补了一句,到了那边记得跟他联系。
她便干脆乖乖地答应,挂了电话,自己开了车,朝着机场出发。
上飞机后,空乘人员要求关机的声音传来,她拿着开联系人的菜单,目光在钟天阙的名字上停留一会儿,终是什么都没做,摁下关机键。
算了,自己去哪里,没有必要跟他一一报备。
她在飞机上醒醒睡睡,胃里不适,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到了那边已经是夜里,宽阔的机场有稀疏而整齐的灯光,她在下来之前脱掉大衣,只留了一件薄薄的衬衫。
从冬季一下子进入夏季,这种感觉甚是奇妙,转换了一个半球,便是完全相反的温度与风景。
她仰脸,看到头顶上竟然有闪烁的繁星,织网一样,无边地密布在漆黑苍穹之中。
郑多秀不时地踮起脚,在鱼贯而出的人流中寻找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这许久不见,心中自然是雀跃的,她的唇角噙着溢出的笑意,将落到肩前的黑色长发随意地往后一甩。
终于,一个纤细却不失曼妙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人都看到了彼此,两双瞳孔都是一亮。
“这家伙,倒是越来越出挑了。”郑多秀轻笑一声,赶紧迎上去。
“多秀。”顾语犀蹬着高跟鞋滴滴答答地走过来,那清脆的声音略急,像是春季密密而落的小雨。
郑多秀看着她一张快笑出花来的脸,伸手就在她的左颊上捏了一把,啧啧叹道:“又瘦了,老实招待,你都是怎么吃饭的。”
顾语犀拧了眉,在自己的脸上揉了揉,道:“痛啊,你下手还真是没轻重,你看,我这不都是肉么?”
郑多秀嗤一声,道:“鬼扯吧你就!走,带你去酒店,放了东西就去吃饭。”
“好啊。”顾语犀灿烂地绽开一排整齐的牙齿,道:“你可要准备大出血哦。”
郑多秀白她一眼,道:“你好意思啊,大富翁,我一个穷人,哪里经得起你这样吃。”
顾语犀皱皱鼻子,道:“又来损我。”
她们一起上学的时候,因为顾语犀处事极其低调,学校里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家世,郑多秀虽然常常与她在一起,见她吃穿用度也没有特别张扬,只当她是中等的富贵人家,还常拉着她去吃街边的烧烤和关东煮。
现在回忆起来,虽然简朴,却都是至上的美味,两个人对坐着,嘻嘻哈哈地打趣,谈着生活,谈着理想,谈着未来。
她后来想起,顾语犀什么都愿意敞开心扉,却几乎对“过去”和“感情”这两样东西只字不提。因为郑多秀自己也不是个喜欢沉迷旖旎情怀的人,遂对此从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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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保持沉默神马的,最讨厌了~~>_<;~~】
吞风吻雨未彷徨(四)
两个人对坐在餐厅的一角,落地的玻璃窗外,是枝蔓摇曳的风景,一片葱茏的绿色在月影中时而迷离,时而清晰。
竟是个安静的夜。
“真是个好地方呢。”顾语犀不由感叹,眼神从外面的花园中移回来,微微一笑,唇边荡起轻轻的涟漪。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郑多秀得意地扬了扬脸颊,道:“难得在澳洲这边还能找到这样清静自然的地方。”说完,伸手叫了waiter,点了单。
waiter是个有着澄澈碧眼的白人男子,专注地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大海般的迷人,他转而询问顾语犀,原本彬彬有礼的模样竟有些慌乱,连带着笑容都有些尴尬僵硬。
顾语犀没在意,郑多秀倒是看在眼里,待那个人一走远,便迫不及待地拿她开涮。
“嘿,刚才那个帅哥,见了你好像很紧张呢。”
顾语犀眉毛一挑,见郑多秀这副别有深意的不正经样,就猜到她没什么好话说,便道:“对啊,他是想问问我,能不能有你的联系方式啊。”
郑多秀一愣,哼着气道:“少来了你,损人是吧?”
“谁先损谁的啊?”顾语犀笑起来,道:“你自己反而沉不住气了。”
郑多秀来了劲儿,身子往前一靠,眯着眼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身边有男人了?”
顾语犀拿着水杯正要喝,手指不由得扣紧了紧,稳了稳忐忑的心神,故作无事地放下杯子来,反问道:“何以见得啊?”
“感觉呗。”郑多秀觉得自己猜中了,忍不住眉飞色舞,道:“你能骗得过我的火眼金睛么?是谁啊?快告诉我。”
“不好意思啊,你的第六感失灵了,我可是没有的。”顾语犀说完,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很快又松开。
“不想说就不说嘛,干嘛骗我?”郑多秀摸了摸鼻尖,有点不忿。
刚才拿话试探她,她的表情明显是不对的,装得那样风淡云轻,反而说明肯定是有什么事的。
多秀生气了?顾语犀有点为难。
她深吸一口气,拉了她的手,软软地握着,沉默了一会儿道:“真的没有,碰到一个能倾心去爱,也被他倾心而爱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对,她现在的情况,实在不是这一种,这最珍贵的一种。
郑多秀手上微用力,温暖地回握了她,眼眶中泛起一股潮湿,她眨了眨,瞧着对面失落却美丽的女子,低喃着道:“我以为,我们会是不同的……”
顾语犀抬头,听着她的下文。
“的确啊,我们是不一样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的友卿么?他提分手的时候曾跟我说过——我像天空中的云,很美,很梦幻,却是永远飘着,永远抓不住的,不知道上一秒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下一刻回到哪里去。我要的幸福里,有太多的自由,而那是他给不起的。”
“多秀……”顾语犀忍不住唤她,这是多秀的伤疤,她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如今却这样,一定是很疼的。
吞风吻雨未彷徨(五)
“语犀,你听我说完,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太久,都要发霉了,却始终忘不掉,很难受。”郑多秀颤着声音,继续道:“我当时就想,这是什么破借口,要分就分,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后来我渐渐地明白,他说得并没有错,我太自私,太讨厌束缚,太冷淡倔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一年,但这一年,付出的是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且不舍得给太多回应的人是我。他没有对不起我,分手,只是迟早的事情。”
“多秀,没有对错,你们只是不适合罢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顾语犀已经开始不忍。
郑多秀抿嘴,轻轻一笑,摇摇头道:“是不适合,我错在从一开始就不该认为,我们可能会适合,我就是这样的性子,安定不下来,跟你不同。我后来常想,你这样坚定温暖的女子,必定是会得到一个全心全意去爱你的人,然后相守一世的。”
“我说过了,那很难。”顾语犀垂下睫毛,喉头有些哽咽。
“不难的。”郑多秀的声音忽而坚定起来,她望着顾语犀,缓缓道:“是你自己没有努力,没有努力发现,或是努力珍惜。”
顾语犀眉间轻蹙,没有吭声。
“我旁观了这么多年,还是知道一点的,你那个‘邵大哥’,对你是真心的。”她顿了顿,笑着回忆道:“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他就老是跑来看你,大包小包的,带着各种你喜欢吃的东西,你说他是你哥哥,我们都羡慕了好久,但是,他其实不只是哥哥,对不对?”
“多秀,我……”顾语犀想要否认。
“你又这样!”郑多秀有点气,截断她的话,数落道:“你明明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愚弄自己?他对你的好,数十年如一日,就不能好好珍惜一回?偏要把自己搞得孤零零一个人,累了没人管,哭了没人陪,这样很好么?”
眼泪,忽地一下从顾语犀的眸子里流出来,狠狠地砸在桌上,似乎有啪地一声,啪、啪,又是两声。
上菜的人已经过来,她有点狼狈地抬起自己的手背,胡乱地擦抹了一下,将脸别向另一头,半天无话。
她是知道啊,知道那个人很好,但是在她看来,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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