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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们会查明白的,你先回去考虑考虑吧!”

工作人员非常客气的起身示意,“请。”

开门出去,外面暮色尚明华灯已上,初夏晚风略带微凉,草丛里虫声唧唧。沈小茹拒绝了对方提出用车子送回家的建议,回身下楼,晚班还亮着灯的办公室不多,偶尔有人走过去模样熟悉对她也是视而不见。当然,在这种地方认熟人打招呼之类烟火人间的应酬能少就少,沈小茹低调疾行。

走出大门感觉胳膊上伤处越来越痛,从中午到现在一直紧绷的神经有点不堪重负的感觉。第一次碰到现场版的车辆追逐碰撞,她那时除了紧张并未想到其他,后来夏东出现导引事件方向,还没等她完全平静,纪委又拿出只乌虚有的诬告笔录,让她一瞬间几乎百口莫辩。

唉,谁会来构陷她这种小人物?诬陷成功之后的收益又有多少?

沈小茹坐上晚班公车时不断询问自己这个问题。

其实说起来,几大派系无论逢张刘宋,都犯不上和她过不去。人微言轻,尽管最近因为逢苏云的事,曾有几次纪委找她谈话,但问的问题都很笼统,随随便便也就回答了,对方也明显例行公事,对她说话运用的心理攻势和谈话策略远远不及今天这两人。

如果说她有什么重要价值的话,至今为止只有手头那点珍稀植物资料算是,但那些东西的危害性在逢苏云顺利被暂时审查之后基本归零,再然后逢苏云自杀,资料更没啥用处了。她觉得,目前对这些资料最有兴趣的应该是下一任接替人选,在刚刚继任的时候把这个资料拿出来做政绩更有意思。但就算这样,也没必要和她过不去。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车窗外街道流光溢彩,大小广场的音乐喷泉烟影蒙蒙,余城越来越繁华,云里月亮的影子也被高楼衬托得格外远而渺小。沈小茹想:总不会真是他吧!

夏东说的话犹在耳边,但若说他会对自己下手,想象起来还是稍显夸张。沈小茹拒绝这个念头,思忖:夏东的话至少也可以证明,除了他之外还有几派人物对自己也没好感。虽然自己人微言轻,可都参加到那些事件里去了,每一次他们之间相互倾轧的时候,自己都或多或少的发挥了点作用,也许不够成为重点打击目标,但绝对够格拿来练练手。

或者人家就想拿她来示威呢?

那个笔录签名很陌生,但看什么跑官之类的言辞,应该是下面的人。只要明天没有限制权限,她准备查一查看那人是哪个乡镇上的干部属于哪派。再然后,第一步打击开始了,第二步打击又会选什么方式进行呢?

继续构陷?不太可能吧,同样的方法多用岂不穿帮。

也许,静观其变依旧是最好的法子。沈小茹忍着胳膊上的痛下车时候发现,自己面对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对手。而她正在茫然中极力忽视独身面对一切的恐慌。

晚上没有睡很好,但沈小茹极力叫自己镇定,末了掰了半颗安定吃了,终于一梦无忧到天明。第二天上班一切状况看起来都很平安,她担心的纪委来人监察和再谈话都没有,似乎他们保密工作做的挺好,大家都不知昨天她被纪委请去喝茶了。

沈小茹暗觉侥幸,谁也不愿意在身边小环境被人指指点点,不管纪委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对她目前的状态来说挺好。因为今天身体上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感比昨天更浓。手臂上的挫伤正在生发愈合期痛点正常,而精神上的疲惫她归结于最近太累了,也是,突然风云变幻谁都会感到压力大罢!

小于打电话来请假,说是周末出去吃坏了肚子现在正在医院里吊盐水,手上有些活麻烦小茹姐照看一下。因为逢苏云已经隔离审查了五天,市政府大楼里从最开始的茫然无序渐渐转上正轨,前段时间积压的文件迅速被清理。这两天秘书处确实很忙,所以小于有些惴惴。

沈小茹答应:大家都有病有伤,有的人能在一边歇息,她这个不能歇息的人除了艳羡,还有同病相怜的代入感。于是又问了几句小于身体情况才挂电话。

目前秘书处四个秘书,除了黄直最近不常在岗,小于今天请假,剩下就二十多岁的小瞿。他进来半年多一向很有眼色,平常也唯她马首是瞻。早班会议沈小茹给他说清楚今天大致任务:上午清理文件,下午刘副市长要去中小学校视察,小瞿必须跟着等等。

正吩咐,市长办公室来电话叫她过去一趟。

刘长青现在是代理市长,他往日和逢苏云关系甚好,所以这回做代理下面服气的人很多。逢苏云提上来的新人和暂时被闲置的旧人都对他存有希望,暗中流传不日省委会发通知让他正式接任逢苏云职位的小道消息不少。但沈小茹一直不那么乐观,虽然刘副市长这段时间对她们秘书处的人亲切和蔼,平易近人。在了解了省里一些可能下调和其他市可能上调平调的人员名单后,沈小茹觉得刘副市长一定会做点什么,保护住自己的应得权益。

刘副市长叫她过去,说的是下午要开一个政情通报会,对目前余城纷纷扰扰有关三库水坝的事做一个说明。说明人自然是沈小茹,因为她对这方面情况比较熟悉。

这就算是公告大众了?这么重要的会让自己一个小秘书来发言妥当吗?

沈小茹迟疑询问。

刘副市长鼓励语气说:“余城现在有点人心不稳,作为全程经手材料的人,你发言更有说服力,而且部分旁听记者如果提问,发言人对基本情况不清楚是会给大家造成很不好影响的。这是组织上的信任小沈你明白吗?”

其实作为秘书,她根本没有太多怀疑反问的权利,之所以这样超意外的质疑,也是因为喝茶事件让她心有余悸难免处处提防。所以听到刘副市长这么和气的解释,沈小茹就马上点头说:行,我立刻回去整理资料。

刘副市长加重语气吩咐:“多分析分析,阐述要系统明白吗?”

沈小茹回去找了资料温习一遍,天气热,伤口痛也没胃口,中午饭也没吃靠在椅子上瞧文件。反复看几遍,总觉得自己的发言稿有些不妥,具体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站起来走两圈突然醒悟——这篇报告里涉及的数据太少人太多。

虽然是政情通报会,但她沈小茹又不是领导,说某件事因为什么原因出了什么问题——还轮不到她。她给逢苏云做政情通报报告时可以这样写,但现在由她来做报告,最多讲讲数据就够了。

于是沈小茹又把报告从头修改一遍,做好也差不多到下午开会时间。在隔间休息室里换上备用套装,七分袖可以完全遮住手臂上的纱布和伤口,再略略修饰一下妆容,沈小茹迈步去小礼堂时,表面看起来是十分淡定从容的。但其实她这会状态很不好,胳膊痛的几乎举不起来,连带着肩头似乎也沉沉甸甸,加上中午没吃饭没睡觉,头有些发晕。

幸好疲惫都被一点淡粉遮住了,她进小礼堂的时候,还听到门口工作人员悄声议论:沈秘书看起来很镇定啊,精神也好得很。

镇定和有精神不是坏事,至少沈小茹看到小礼堂里黑压压人群时,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稳住,别出了乱子!!

因为小礼堂左中右若有若无分的壁垒明晰,左边以统计局为首,坐的多半都是各机关逢苏云上台以来提上的年轻人。右边以国土资源局打头,坐的多半都是机关各派系的年纪较长的老同志。中间就更混杂,有中立派也有张派刘派各色人等。稍晚一点省里头来的人陪着几位市领导在主席台落座,就在她侧面。里头宋河坐了从中间数第三个位置,他在上台时眼神从她面前淡淡扫过,具体什么表情沈小茹已经无暇去管,或者可以说,她根本就没怎么看他。

她瞧不见主席台上人员的表情,甚至一眼望去也不能完全留意清楚每个人的五官,但明显能够感觉到场中气氛很紧张。除了部分人低声交头接耳,大多数的人都选择沉默,看着台上,但其实更多的目光是看着她,孤零零站在台上左边小小发言台背后的她。

不知道今天会场由谁布置,发言台上还姹紫嫣红放了好大一捧插花,长长的唐菖蒲花枝一直拖到台角,婷婷鹤望兰热情蓬勃的在花束顶端展翅欲飞,还有红掌玫瑰非洲菊。尽管沈小茹特意挑了一套低调谨慎的灰蓝色套裙,可这会,她无论如何都在这人花相映的情景里看到自己抛弃旧主幸灾乐祸的味道。

坐在中间的刘云,眼神中已经蕴含敌意。越秘书在他耳边说句什么,然后两人和更多的人一起对她露出不屑和愤懑的表情。

沈小茹只希望,这是自己因为太紧张出现的错觉,所以发言要镇定,交代清楚就尽快走人。

时间到,刘副市长宣布会议开始,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盯着沈小茹。后者正平静的打开手上的文件,用清楚明净声音一一道来。

报告比较长,分了前中后三大段,每一段都辅以大量的数据和数据分析。对三库水坝从选址、筹备、开工、建设,以及为什么又会停工重审等等方面无一不进行了具体的说明。数据的分析基本占了全部,而人为的因素,沈小茹没有过多涉及。

她想人为因素应该是省纪委开通报会要讲的话,作为逢市长继任者的刘副市长都不好说的内容,她一个小秘书来讲更不合适。

半小时之后长长的报告终于念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份报告可以做三库水坝说明文件的参照物了,规范明晰详略得当。挺逢一派觉得客观,倒逢一派觉得具体,中立派觉得不偏不倚。

沈小茹从台下低声叽咕众人脸上的表情看出,自己这份报告算过关了。作为逢系的标志人物,自己这份报告对得起良心也对得起事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她不敢奢望有太多的夸奖,只要这份报告不给自己增加更多困扰带来更多敌意就行。于是心里头有些微微的放松。站久了有些累,她把没受伤那只手扶着发言台,等着尽快下去消失在人群中。

但很可惜的是,接下来的提问发言无情粉碎了她这个期望。

第一个提问的是市经济日报的记者,他先对报告表示了肯定,然后问:“沈秘书,据说您涉嫌私自传阅机密信息资料,这是不是真的?”

会场隐隐的,已经是一片哗然。无数双各含意义的目光闪闪注视着她。

沈小茹万万料不到,竟然会被记者在如此情况下揭穿被喝茶的问题。但好在她还有点急智,立刻微笑道:“没有这回事,您听说的都是谣言!”

除非省纪委来人这时站起来,与她这个政情通报会发言人上演一场当众互相指责拆台的闹剧,否则她说这话绝不会被否定。

隐隐的,她听到了身侧主席台上有不悦然的喝茶动椅子的声音,省纪委那几个可能也没料到她敢这么当众否认。于是既愤愤又只能压抑的不做声。

经济日报的记者显然也没料到沈小茹当机立断否认的这么干脆利落,愣愣神说抱歉就坐下去。但他虽然无功而返,可他的话已经给全场言论走向定了一个开头基调,于是后面提问涉及报告本身数据的很少,几乎都是询问与工程有关的人为因素。

沈小茹选择简单的回答几句,其他的就说无可奉告。或者,她看看主席台微笑,“大家放心,省里的同志正在调查这件事,到时候一定会给大家更清楚的情况说明。”

她这发言人当的好合格。郑书记微笑对刘副市长说:“难怪老逢重视她,看来这丫头是有两下子。”郑书记去年才从邻省空降过来,对机关派系尚处于不远不近旁观的角度。

莫名其妙被沈小茹推出去做了盾牌的省纪委,好脾气的对台下致以放心吧包在我们身上的笑容。不悦眼神暗暗扫扫沈小茹——算账的时间多得很,稍后再说!

不过沈小茹很淡定,因为她的话其实没说错什么——纪委对她指控查无实证,情况说明本来就该他们来做。就算到时候纪委要找她麻烦,也找不到。

但沈小茹显然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了,因为接下来的质疑再次打碎了她的期望。

有代表站起来,拿过话筒轻言细语慢慢询问:“沈秘书,据我所知,您曾经在经手的三库水坝资料里放入大量虚假材料,从而导致后来一系列事件。您有什么给我们解释的吗?”

发言者是西区政策研究室主任,据说一直算张系。

这样的问话是不打算让她好过了吧!撕破脸赤膊上阵有必要吗?

沈小茹想自己什么时候重要到这个地步?

她吸口气镇定,说:“第一我没有往水坝资料里放虚假材料,不知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第二有关情况你可以去看文件,那上面都有清楚的阐述。第三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和我没关系……”

这时记者已经退场,台下代表也被刚才各种提问发言挑动的小声议论不断。她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众人的声浪淹没了。逢系的人悄声说沈小茹好阴险,悄悄扯下黄秘书自己好当第一,只是可惜了逢市长被她连累真冤枉。张系的人说这人真不是东西,当初在开发办就手脚不干净。中立派兴奋打听求证你们说的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沈小茹立在台上发现,自己正在进行一场一个人的战争。

宋河眼眸微眯看着发言台前傲然站立的女子,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冷淡并咄咄逼人的抛过来一连串回答,并在每个回答后附加一句对他的诘问。那时的她恍若今日,在明知必输的棋局里一直保持挺立和反击的姿势。只不过现在的她比那时更加决然镇定,似乎并没什么打击可以值得她看上眼。

更远处的胡局长夏东朱兰等人看着台上这两个脸色都比较苍白,但同样镇定的人,盘算:也许好戏正式开始了!

郑书记站起来叫大家安静,言论激起的漩涡转个圈从会场上空飘走了。郑书记说了几句收尾的话然后示意沈小茹下去。

手臂伤口更加疼痛,而站了大半天由肩头开始的大半边身体都有些麻木,沈小茹努力赶走眼前不时飞过的黑影,但在下台阶时终究还是微微摇晃了一下。

有人悄声说:“沈秘书还是不容易,逢苏云倒了一个人撑着。”

另外有人不屑说:“才怪,她还能混的下去么?说不定想不开了准备自杀呢!”

第五十九章 推下水

看着那女子走向座位,宋河低声问身边省纪委的老钱:“你们请了她去喝茶?”

老钱微微点头,悄声说:“是小谭他们两个的主意,其实我不主张打草惊蛇。”

宋河眼睛在全场扫视一圈唇角有丝笑容,说,“我看现在可以下手把她控制起来了。”

那边郑书记声如洪钟正在言辞激烈,并点名批评了几个,大家注意力都在那边。

老钱微微皱眉说:“控制要有理由。”

刚才听这女子报告发言,人似乎还不错,纪委直接下手控制打击力度有点大。老钱并不打算采取这么激烈的方式。但他也知道宋河的背景,宋的话代表了省里的意思,毕竟沈小茹是逢苏云秘书,作为重点对象,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在规则上完全可行。

“小谭和我说过,那份笔录就是最好的证据。”宋河提醒。

老钱心想那份笔录只是孤证,是否有效还难说。暗扫一眼侧边的宋河,后者俊朗面容冷峻平静,正在专心注目台下,和刚才带点笑容的轻松模样判若两人。随着宋河目光瞧过去,可以看到沈小茹坐在角落里,附近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前后几排都明显的气场不合。

老钱寻思今天这格局也未免太明显了,似乎有人暗中操纵都在针对这个沈小茹。也许她真的是被冤枉的!老钱不知不觉有这个念头,因为有人似乎太急切了一点,这种急切很不应该。

他决定试探一下,就说:“我们纪委出面有点麻烦,不如先由你们工作组和她接触,了解一些具体情况再决定接下来的步骤怎么样?”

宋河低头喝茶,嘴角似笑非笑:“老钱你做事总这么稳妥。”

老钱不知他有没有看穿自己的用心,也不否认。

会议在四点半结束,沈小茹实在有点累得不行,留在座位上等人散的差不多再走。有人过来,说:“沈秘书,刚才你的报告里数据不少,能不能去协助我们比对一下?”来人是工作组的丁高工,沈小茹在朱兰婚礼上见过,而刚才下台时的头晕现在已经好多了,没怀疑有什么问题,点头说,“好。”

跟着丁高工到工作组办公的市政府附楼,桌上已经摆了不少文件袋,瞧着这高高一摞丁高工倒有些不好意思,拧着眉头问一个年轻工作人员:“怎么这么多?”

“宋处长说明天要去三库水坝现场,所以今天就要把数据比对出来。并且……”工作人员有点尴尬的瞟一眼沈小茹,说,“宋处长交代,这些数据要和沈秘书刚才做报告的数据一项项对照核查清楚,呃……很有意义。”

所谓有意义就是比对她的数据和这些差距有多少,到时候作为旁证。宋河是这么交代的,工作人员虽然没说,但他看大家都听明白了。因为沈秘书满不在乎的笑,丁高工尴尬的摸下巴。

“那就开始吧。”沈小茹瞥一眼墙上挂钟想:几个小时我还撑得起!虽然不知道宋河为什么要为难自己,不过这会儿她很心平气和。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其实她一直有点低烧自己都不知道。于是在一个多小时后,当老丁客气问沈秘书要不要休息一下,晚饭吃什么时,他看见沈小茹抬了一下头,整个人就慢慢顺着桌子滑了下去。

等沈小茹醒过来,已经在医院病床上挂了瓶子输液。工作组一大姐正坐旁边看报纸,见她睁眼很高兴,笑说太好了你总算醒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话说的含蓄沈小茹还是明白过来了,暗想明天会不会直接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隔离起来,但她这会疲惫也懒得管那么多,遂点点头表示对方意见很不错。医生过来查房说只是太劳累没什么大问题,伤口在自然愈合抗生素也不用多吃,输完药再加两瓶营养液明天就可以回家休息。

工作组大姐很热心的给她拧了手帕来擦脸,并且陪她闲话。扯了一些工作组的情况又说到余城的风物,末了却提到宋河,大姐说宋处长最近事情很多很烦,经常吃不下饭,所以脸色不好对人很凶沈秘书你不要介意。沈小茹有些恍然,原来自己与他不对盘大家都看在眼里,只不过自己这么无权无势的一个人,还有人肯曲意迁就安慰,真是很不错了。和那大姐说话神态也格外柔和。

护士过来熄了灯,沈小茹躺在凉凉软软床上,看着床头小灯里头滴液管不紧不慢坠下水滴,迷糊一下也睡着了。梦里她梦见宋河正给她戴上碧玉的戒指,笑容温柔举止深情,但戒指太大套上又滑落,她不断的捡起他不断的给她戴上,反反复复不知多少回,直到猛然的电话铃声把她惊醒。天色大亮,而那个工作组的大姐也不见了。脸上凉凉的全是泪,好在病房里没别人,她蜷缩在消毒床单里稳定一下心绪,才接通手机。

电话是省纪委的人打过的,不过不是叫她去喝茶,而是请她去三库水坝现场陪同视察参观。

那个中年人自称姓钱,语气很和善,与前天话含机锋不断打击试探那两位不同。他说:“小沈你昨天报告做的很好,工作组和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今天去现场实地看看多了解一些情况。”同时他还说了几个要一起去的人名字,都是余城本地测验专家水利老技术员,老柯也在其中,听起来不像随便走过场糊弄人。

沈小茹觉得省纪委能到现场视察是好事,至少比官僚待在几栋小办公楼里,只管找人谈话审查强多了,于是答应。说好两点半在三库水坝见面,她这边就不派车来接了自己打的去。

打电话到市长办公室请假,办公室主任请示过回话说刘副市长同意,并叫她路上注意安全。她又打电话去秘书处,小于小瞿都在,吩咐他们一些工作注意事项,末了看看表叫护士来把针头拔了,先坐出租回家了一趟。

上楼时沈小茹走得很急,急得她自己都感觉诧然。

抽屉底那个精致朱红小盒子颜色依旧深艳,碧绿玉环在大红细绒布上温婉莹润,如一圈春水栖息在烟霞峻岭之中。

她把盒子放进包里:上次到花园见他表面是忘了带,其实是没舍得还这次一定不会。她一直祈望能有一把无双利刃可以劈开他和她之间的纠葛,希望自己以后的行动能够有力一点再有力一点。

驱车从市里到三库水坝大约花了快两个小时,付钱给出租车司机的时候,对方还在问:“姑娘,要不要等一下接你?”

“不用,我们单位有车。”

话虽是如此说,沈小茹可没看到水坝附近停车场有什么市政府专用车辆的踪迹。因为大坝已经停工半个月,往日机器轰鸣卡车来往的热闹场面再也没有,大坝附近车场上只有一些工程车冷清清的停在那。

值班室里老两口在用炭火细烤炖肉,准备改善一下口味,见她来问事都有些不自在,大约是觉得自己夫妻俩把单位当成了厨房,很不符合规定什么的。忙忙指给她说:“要是来人的话,都会上坝顶去看,这下面没意思。”

三库水坝截断西江,矗立于两岸碧绿山峦翠色叠嶂的大峡谷之中,往上林木幽深,往下千溪竞流。本来旅游局曾想以大坝为依托,筹建一处森林公园,在市里和周边地区宣传了不少次,修建中就有人周末携家来这游玩,顺便到初建成的导流坝顶拍几张近瞰江水远观源头的照片。现在水坝停工,观赏风景更加便利,连登记和戴安全帽之类手续都免了。

沈小茹来几次都是大坝负责人前呼后拥领上去参观,这次来没人呼应,老两口还以为她是个观光游客,就热心指点。

沈小茹见他们在煮饭也不好进去坐,就问:“有人来过吗?”

“没注意。”两人都摇头。

“我先上去看看,待会来人叫他们到坝顶找我。”坝顶的风景确实很好,还有休息的石凳,比站在停车场只能举头看四面憋屈的环抱岩石强。

导流坝侧边有水泥台阶砌成的小道,加以半人高细钢筋做到简易护栏,虽然粗糙但很结实,几辆大型工程机械还零落在山谷中,本来庞大的身躯被更加庞大的山体衬托的渺小如蚁。江水哗哗从涵洞口倾泻而下,汇成一潭深邃碧水之后再回旋进入导流河道,奔涌沿岸而下。水流被下午两点过的阳光照的透明晶莹,飘散水雾在半空中呈现一道氤氲七色彩虹,映衬黛色青山熠熠生辉。

山风随着高度增加逐渐飘扬,坝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沈小茹停下歇口气,想:他们怎么还不到?

虽然夏天天黑的晚,到六点钟也不过四个小时,好好的看看工程瞧瞧数据什么的,也要花费不少时间。除非他们又准备走走过场,沈小茹承认自己或者是对这些省里的人幻想太高了。

她走了两步,正在胡思乱想,前面有清冷声音说:“你到了。”带着一点点疲惫和终于等到的适意。

沈小茹抬头,看见宋河正从石凳上站起来,修长挺拔身影在黛色青山的背景里格外卓然,他随意的拍拍衣服上的灰,平静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都不见?沈小茹有些奇怪。

而宋河虽然在说话,却并没有看她,眼眸深邃幽暗只是遥望大坝下远远的河谷。

这是那天在花园里分手后第一次单独的面对面,山色空茫里只影相对,沈小茹隐隐觉得有什么让人不安的揣测直欲破茧而出。她吸口气压制下心里某些不适宜念头的信马由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平静自然,客气招呼说:“宋处长怎么先来了?”

宋河回身瞧着她的眼,嘴角有些笑意,“你任何时候都能这么镇定,做的不错!”

镇定?难道他在暗示自己见到他就跑?

虽然隐隐有什么念头越来越强的在她耳边回旋,但沈小茹决定无视这句话,从另一个角度提问:“省纪委和工作组什么时候来?”

宋河声音平静,神态悠然,“我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要傍晚才到。”

大坝上很空旷,沈小茹游目四顾,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由得看他,宋河身形依旧挺拔卓然,他也在看着她,俊朗面目带着说不清的漠然。克制着心头那丝越来越恐慌的心跳,沈小茹竭力让自己样子看起来平平常常,毫无慌乱害怕之处,“傍晚才到今天不是就视察不成了么?”

宋河漫不经心抬头看看天色,“他们明天再来也可以。”

“那我们是不是先回去,等他们来了再说?”

宋河扬眉,带着几分玩味瞧她:“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开车撞你?”

这话来的好突兀,沈小茹咬牙,笑说不知道,难道宋处长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纪委怎么拿到你私传文件的笔录,发言是谁授意提问刁难,最后……”宋河嘴角噙着些淡淡的笑意,“最后你站在这大坝顶上,一个人。”

大坝顶上一个人?

沈小茹想:不对,明明是我和你两个,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了呢?

苍山绥远,阳光和阴影给宋河脸颊勾勒出极为好看的轮廓,山风袭来,虽然是在大太阳下,空气里带着水雾依旧是有点冷的,有种感觉叫豁然开朗,闪电般串起事件的大小顺序。她有些恍然的悟了--原来,所谓一个人的战争,只不过是一场骗局。

一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众叛亲离无以为继,郁郁寡欢丧失求生意志的骗局。

在这场骗局的最后,大坝顶上当然只有一个她,她不知如何滑下潭水,从此世界一片清静。

水雾如丝,氤氲在肌肤汗毛上汇聚细如针尖的水滴,然后又在太阳照射下挥发的无影无踪。

一种无可奈何终于要正视现实的宿命感,让沈小茹觉得很无力。

他终于要下手了。

没想到他们纠缠一场最后是这么个结局。

不对,其实她早就想到的,只是一直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一直都有人提醒,然后她自己也该明白,在她傻得说出‘宋河我要告你’‘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交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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