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渣,我们要狠狠收拾他一顿。”乔告诉赛门,一名犯人乘隙袭击了新来的女护士,虽然没有得手,但把她吓得够呛,旁边的狱警立刻冲上前阻止,被他扔了一身粪便。“护士哭哭啼啼地跑啦,真可惜,这里好容易有个年轻的妞儿……”乔遗憾又恼火地说,“艾力克提议用‘袋子’。”
“袋子”指的是狱警们套上挖了两个洞的袋子遮住头脸,将某个囚犯围起来暴打一顿,这样即使将囚犯打个半死,他们也没法联络律师指认、控告施暴者。
赛门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被同事拉走了。
于是,他没看到也没料到的一幕紧接着发生了——那两个膀大腰圆、常年混街头的黑帮打手,鼻青脸肿、血沫飞溅地被揍出了1317号囚室。
其中一个在地板上滚了两圈后,撞上了一双穿着高档运动鞋的长腿。对方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上他的指骨。他闷哼一声,目露凶光地将另一只手上握的铁钎朝对方狠狠刺去。而下一个瞬间,那根生锈的铁钎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将他的前臂牢牢钉在地板,仿佛大头针洞穿了虫子标本!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等到抬头看清对方的脸,惨叫变成了恐惧至极的哀求:“饶了我,‘教父’……”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这么称呼我,孩子。”褐发蓝眼的男人语调冷淡地说,带着一种属于掌权者的强硬与漫不经心的优雅,“告诉马尔沃,他得给我个交代。”
马尔沃的另一名手下连滚带爬地走了,剩下那个倒霉鬼在地板与铁钎间哀嚎。热衷看好戏的囚犯们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巡逻的狱警也远远地溜达开来,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褐发男人的目光沿着地板上的血迹一路延伸进1317号囚室,微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迈步走进去。他走路的姿势挺拔庄重,像是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上流人士,橙红色囚衣与运动鞋在身上穿出了西装革履的味道。
杀青果然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蒂莫西·贝拉尔迪。他的容貌跟阿莱西奥有八九分相似,尤其是阴天海面一般灰蓝的瞳色,就像从颜料盘的同一格里调出来似的。若不是看起来更年长成熟、更具上位者的压迫气息,他们俩简直就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蒂莫西在杀青面前站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个新人的成色。几秒钟后他倨傲而不失礼仪地一笑:“身手不错,但是想在这里活出个人样,光凭身手远远不够,你很快就会知道。”
杀青像只被掠食者入侵地盘的幼兽,摆出一副深怀戒备、随时准备反击的姿态。落在蒂莫西眼中,正是那种“有些棘手、但费点力气就能搞定”的难度——不会强大到令他产生威胁感,也不会软弱到提不起兴趣,正中他下怀的那种难度。
“听着,我不想得罪任何人,只想安静地待着。”
他听见新人凌厉而又谨慎地说,笑得意味深长:“那可不容易,尤其是对你而言……在这里,你得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站队,以及别站错队。”说完,他转身走出囚室。
马尔沃的手下还躺在地上呻吟,血水打湿了半身囚衣。蒂莫西眉头微皱,仿佛在看地板上一块花纹难看的装饰,淡淡地说:“我饶你一命。下次来找他麻烦时,别再蹭到我的裤腿。”
围观的犯人望向1317号囚室的眼神顿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原以为“教父”是为了彰显对这小子的保护权才出的手,如今看来,完全只是因为地板上的倒霉鬼没长眼睛。也就是说,这个新人孤立无援、毫无势力,更要命的是,生了一副惹人垂涎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份提前到来的圣诞大餐。
如果马尔沃因为忌惮“教父”的警告而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能让我拔个头筹……不少人蠢蠢欲动地想。
晚餐的时候,这种暗流涌动的躁欲更是累积到了极限。当杀青端着一盘没有牛肉的炖土豆和熏鱼三明治走向用餐区,一名犯人趁他从身边经过时,突然伸脚绊了他。
他打了个趔趄,随即被好几条胳膊拉住。
“放手!”他喝道,用力挣扎,像被无数藤蔓缠住的徒步者。
“怎么,刚才扶了你一把,不应该道个谢吗!”一个金棕色短发、个子瘦高的犯人得意洋洋地凑过来,一口口水吐进他的餐盘里,“看来你对我们这儿的欢迎宴不太满意啊,给你补充点蛋白质怎样?”
“拜托,罗勒,你的口水里哪有什么蛋白质,明明就是hiv,你干吗不在舌头上也戴个套?”另一个犯人装模做样地抱怨。
“操!” 罗勒笑骂,“不知道中国佬讲究的是什么吗,含蓄、含蓄,谁像你,叫床声连隔壁区都能听到。”
杀青肘尖捣上身后犯人的肋骨,趁机挣脱拉扯,转身就走。
“想去哪里?你的晚餐还没吃完呢。” 罗勒拽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臀部掐了一把,“乖乖坐好,小婊子。”
杀青安静地垂着眼睑。如果有人能看见他纤长睫毛下的一双黑眼睛,会发现里面沉静的目光突然变得像刀刃一样冰冷锋利。
他端起餐盘,温顺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犯人呼吸兴奋,然后把不锈钢盘子——连同里面的垃圾食物狠狠砸在罗勒的脸上!
罗勒发出了一声惨叫,他不由自主地半弯下腰,用手捂住了脸,鲜血混着黄油从指缝中涌出来。他痛苦地咳了几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犯人们一惊之后躁动起来,有几个饿虎似的扑向了杀青。他迅速将身子侧开,一拳打中了某个攻击者的鼻梁,顿时鲜血飞溅。
一声尖锐的警哨划过。
赛门跟另外两名狱警同时冲过来:“马上住手,否则关禁闭!”
这招对犯人们很管用,没人愿意在一间连床带马桶只有三平米的小黑屋里待上十天半个月,没有放风,没有任何消遣,没人说话,孤独和幽闭会让人发疯。
那几个犯人在警棍砸下来前松开手,忿忿地退回到人群中。
赛门看了看惹事小团体的头领,他的鼻梁骨歪斜了,满脸是血,疼得龇牙咧嘴。
“狗娘养的,他弄断了我的鼻子,还有一颗牙!”罗勒含糊不清地叫道。
“你该庆幸断的不是老二。”赛门诮笑,“这可以给你个教训,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强上的。”
狱警队长艾力克看在钞票的份上,领罗勒前往医务室,同时吩咐赛门:“这个新来的小子也是个刺儿头,得磨一磨野性子。”
赛门迟疑了一下,说:“埃尔维斯,做为打人的惩罚,晚餐后你得把这一层的走道全部拖干净,工具到威尔森那里去领。”
艾力克边走边翻了个白眼:这惩罚简直轻微得离谱。但看在今天赛门帮忙一起“套袋子”的份上,他也就默许了。
杀青沉静地看了赛门一眼,语调很有礼貌,甚至还带了点感激:“是,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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