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柏钦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安慰一般的轻轻拍她的背。
蓁宁将头靠在他的胸前,闻到他衬衣上雪茄的清香气息。
心底明明知道,是啊,想太多又怎么样。
爸爸走了就是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就好像当年在牛津,他走了就是走了,曾经那么念念不忘的爱,他还不是早忘记了。
除了这一个拥抱,他甚至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杜柏钦抱着她静静伫立,怀中的身体柔软温暖,他闭上眼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缓缓放开了她。
两个人静静地往山下走。
杜柏钦很快恢复了忙碌,如果他偶尔在家,会陪鲁伊和她在山坡上散步。
两人相处太多数时候都还算平和,好的时候简直是多年老朋友一般,只是难免有些话题会不欢而散。
蓁宁告诉他:“我都调好香了,在等罗特爵爷的测试。”
杜柏钦嗯了一声。
蓁宁说:“如果罗特爵爷通过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杜柏钦说得风轻云淡:“那罗特不会通过的。”
蓁宁气得尖叫:“我要走!”
杜柏钦板着脸:“束蓁宁,我说不就是不。”
蓁宁一脚踹翻路边的一个采花的大箩筐,愤怒地转身跑了。
杜柏钦纵然是有万贯家财乐意养一个闲人,她住在这里算什么,每天吃喝玩乐,就是没有人身自由。
他待她规规矩矩。
除了那一夜。
那一夜他回家来,她在二楼的起居室喝酒,他推门进来,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
许是当时灯光昏暗,可能是醇厚酒香撩人,杜柏钦侧身吻他,身上有微凉的雨水的气息,混着淡淡酒香,低沉喑哑的嗓音有温存的缱绻:“蓁宁……”
今晚应该是应酬归来,他有些醉意。
蓁宁按住他的肩膀,微微的笑意,声音很冷静:“殿下若要侍寝,何不召将小姐?”
杜柏钦瞳孔轻轻地收缩,人忽然就清醒了过来,他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人然后放开手,扶着沙发椅背站起来,默默地走了出去。
、32
蓁宁第二日在房内醒来,看到明亮的光线洒落在起居室外。
看来今日是个好天气;被冷雨折磨了一个多礼拜的花儿终于活过来了。
她爬起来经过露台;隐约听到楼下花园有喧闹声,有人高谈阔论的声音传来。
站在窗帘的缝隙后往下面看去;这才看到楼下草坪的阳伞下铺开了数张白色餐桌;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女悠闲地坐在其中,阳光穿过碧绿的草地;驱散了昨夜的寒气,白衣黑裤的佣人捧着佳酿杯盏在其中穿梭,一大早就开始饮酒,真是好一副人间乘醉听箫鼓的奢靡胜景。
忽然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笑着唤:“茉雅;柏钦出来了!”
女子娇美的声音立刻答应一句:“稍等!”
蓁宁有点愣愣地站在窗户边上。
原来今天有杜府私人派对。
很快便看到杜柏钦从屋内走出,他亲厚地拍了拍座中一个年轻人的背,其他人自动让座,他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即刻有佣人上来斟咖啡。
他身畔的位子自然是留给了将茉雅,将小姐柔软无骨地倒在他的身上:“柏钦,为何这几天都没接我电话?”
杜柏钦端起咖啡,平和淡缓地答了一句:“秘书室没跟你说我出差?”
将茉雅缠着他的手臂:“报纸上乱糟糟上的,人家很担心……”
杜柏钦目光看了一眼二楼的露台,窗帘飘飞后一个淡薄身影,他坐直身体,不落痕迹地移开了将茉雅的手。
蓁宁看着一群的贵族子弟乱糟糟地喝酒接吻,笙歌谈笑,拉紧了窗帘,稳了稳心绪,换衣下楼。
从二楼楼梯有一扇门通往副楼,她打算悄悄地溜进实验室。
蓁宁穿过的藤枝垂落的漫长回廊,有一个男人在树下吸烟。
蓁宁目不斜视地飞穿而过。
男人看到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在碧绿光影中一袭粉色纱裙摇曳,美得不似人间景象,忍不住扬起声音,风流倜傥的音调:“小姐。”
蓁宁回头。
香嘉上惊得含在嘴中的烟都掉了:“束蓁宁!”
蓁宁也相当的意外。
下一秒钟香嘉上由惊转喜:“上帝,老天爷,又见你!”
蓁宁脱口而出:“你为何在此地?”
香嘉上答道:“我与杜家是世交——”
蓁宁问他的那一瞬间其实自己也已经回转过脑筋,香敦克家族亦是城中大户,世家子弟的社交活动想必也少不了他,她后退一步,与泛鹿当中遇见这么荒唐故友并不算什么好事,她已经打算撤退:“我有事先走。”
“等等!”香嘉上迅速拉住她的手腕:“我一直期盼着能再见到你——你不是说你永不再来康铎?”
蓁宁要挣开他。
香嘉上着急了:“你别走!”
他穿一袭华丽灯芯绒西装,举止凤仪却有些浮华,此刻那英俊清白面上殊为认真,看得有几分可爱。
蓁宁无奈地道:“我不走,你放开我好好说话。”
香嘉上却是半个君子,依言放开了她,微微鞠了躬,正色道:“束小姐,年前缘铿一面,还未正式自我介绍,香嘉上,二十九岁,未婚,家住林荫大街八号,父母在堂身体康健——”
蓁宁礼貌性地伸出手打断了他的废话连篇:“香先生,幸会。”
香嘉上却没打算和她握手,而是倾身上前一部,彬彬有礼地执过她的手,贴在唇边郑重一吻,这才微微笑着道:“你不问我怎会得知小姐芳名?”
那般做作的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度看得蓁宁很想翻白眼:“我取登机牌时你看过我名字。”
香嘉上大喜:“你还未忘我们一段往事!”
蓁宁摊摊手,没说话。
香嘉上问道:“你为何在杜府私宅?”
蓁宁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来这里工作。”
香嘉上略有疑惑:“你不是杜柏钦——”
蓁宁果断截住他:“闭嘴!”
香嘉上眨眨眼:“你要我保密?”
蓁宁瞪他:“长舌妇最遭人厌。”
香嘉上道:“跟我约会。”
蓁宁叫:“鬼扯。”
香嘉上对女性一向亲近:“甜心——”
这时有男人醇厚低沉嗓音传来:“香二,够了。”
那沉郁声音中的一丝寒意听得蓁宁浑身抖了一下。
杜柏钦从一旁走出来,手插在西裤的兜中,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情绪。
香嘉上见到他,也不管他面色不善,只笑嘻嘻地说:“柏钦,你府上竟藏有蓁宁美人儿!”
杜柏钦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你女伴到处寻你。”
香嘉上不甘心地跟在他身后:“唉——”
杜柏钦不再理会他,看了蓁宁一眼,温和的说:“去厨房吃早餐,再去实验室。”
蓁宁转身飞快地走掉了。
夜里杜柏钦在她房间外的起居室喊她名字:“蓁宁。”
蓁宁放下书本走出来,看到他一袭干净白衬衣,头发有些微微湿意,竟是已经洗了澡,奇怪,他不去陪佳人,早早回来作甚。
杜柏钦问:“你与香嘉上认识?”
蓁宁点点头:“见过一次。”
杜柏钦问:“怎么认识的?”
蓁宁说:“康铎的大街上。”
杜柏钦问:“早上他提起往事,什么往事?”
蓁宁看了他一眼,才慢慢地答:“私人问题,恕不作答。”
杜柏钦神色愈发的平静下去:“好,他今日同我说,他要追求你。”
蓁宁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香家公子,他以为自己演玉堂春不成。
杜柏钦看着她笑得鼻翼晒伤的一个小雀斑都在微微跳跃,拧着眉头不悦地道:“这么开心?”
蓁宁自己乐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看对面的人,杜柏钦性格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但蓁宁却分辨得出,倘若他抿起嘴角,眸中的颜色如深潭一般地沉下去,那就多半是不高兴。
蓁宁答:“我不能高兴一下我尚有些许魅力?”
杜柏钦这下可真是沉下脸:“不要再理会他。”
蓁宁故意朝着他笑了笑:“我还喜欢他呢。”
杜柏钦恼怒地道:“束蓁宁!”
蓁宁慌忙捂住嘴,识趣不再多话。
夜里杜柏钦回到家,看到佣人正往外搬走大捧的花束。
百合的香气熏得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于是杜柏钦站在走廊问道:“怎么回事?”
司三略有尴尬地答:“香少爷送过来的。”
杜柏钦问:“蓁宁在哪里?”
司三答:“西楼实验室里。”
蓁宁在实验室里,看到玻璃门外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要推门进来,慌忙叫:“唉,你别进来啊,一身细菌!”
杜柏钦拉开门,坐到了外间的沙发上,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门,蓁宁一身白袍,裙子下的小腿线条结实美丽。
身上怒气有七分变成了热意,这下好了。
杜柏钦说:“香嘉上为何往家里送花?”
蓁宁小心地把蒸馏水试管滴入试管,才回头答他:“殿下问我?又不是我让他送的。”
杜柏钦想了想说:“你如果在泛鹿闷得慌,可以去城里逛逛,你那位当明星的姐姐呢,上礼拜不是还来拜访你?香嘉上不是什么好人,你少接近他。”
蓁宁擦了擦手,站在门内对着杜柏钦说:“这还用殿下提点?你们这群康铎的贵族子弟都一个德行,风流成性,玩弄女性,全是混蛋!”
杜柏钦气结:“你!”
杜柏钦起身往外走,对着门外的司三冷声吩咐:“香嘉上再送花上来,一律扔出去!”
第二日在办公室,会议的间隙杜柏钦拨了一个电话回泛鹿,司三禀报道:“香少爷今天不曾送花来。”
杜柏钦答:“那就好。”
转而专心工作去了。
星期五的夜晚,暮色四合的时候司三站在大厅前看到那辆黑色车子驶入庭院,心头暗叫了一声不好。
杜柏钦出差几日,竟然提前回来。
司三快步走下阶梯,替司机拉开了车门。
杜柏钦身上穿着空军少将军服,深棕色的军官常服,刺绣金枝的肩章上四颗金色的星徽,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衬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分外英气逼人。
杜柏钦一边往大厅走一边动手松领带,侧过头对司三习惯性地问了一句:“没什么事?”
司三冒着冷汗硬着头皮答:“一切都好。”
杜柏钦没觉有他,转身对伊奢说;“将这两天紧急的文件送进书房来。”
随手扔了领带,上楼更衣去了。
杜柏钦进书房处理了公务,每次出差回来待批的紧急公务都堆满案头,待到合上电脑,他抬腕看看表,已经近七点过了。
杜柏钦走出来,大厅格外安静。
女佣见到他出来,微微屈膝,低声问:“殿下,可要吩咐开饭?”
杜柏钦问:“蓁宁小姐呢,让她下来吃饭。”
女佣答道:“今日下午香少爷接束小姐出门去了?”
杜柏钦正低头点烟,闻言顿了一秒,脸上表情未变,他沉声说:“让司三过来。”
司三闻讯匆匆进来,偌大的客厅之中只有杜柏钦一个人,头顶的巨大水晶吊顶光华闪烁,他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烟。
杜柏钦见到他进来,抬手揉了揉眉心:“第一次?”
司三站在他身前:“不是。”
杜柏钦的身体往沙发上一靠,手上的打火机一扔,金属摔在桌面嘭地一声:“为何不联络我?”
司三如实禀报:“泛鹿打进军事基地的办公室,但碰好您不在,军舰上的卫星电话民用很难通联,也不好一直拨。”
有时他在执行任务,司三的确秉着不是天大急事不会妨碍国防资源的原则将事情缓一缓,杜柏钦也没说什么:“没事,你去忙吧。”
司三躬身退下,加了一句:“保镖都一路跟着,他们也不去哪里,就是在俱乐部喝酒跳舞,基本在十二点左右回来。”
杜柏钦开始打电话,蓁宁回到墨撒兰,他就给她重新换了电话,只是使用率不高,似乎他还是第一次亲自打。
电话是通了,但是反反复复响了许久,终于有人接听,入耳就是震耳的音乐声。
蓁宁叫:“哈罗?”
杜柏钦压着声音,平静地说:“束蓁宁,回来。”
也许是听到他的声音,蓁宁略有诧异:“杜柏钦?”
杜柏钦不耐烦地重复了一次:“我要见你,回来。”
蓁宁笑嘻嘻地说:“我晚一点回去。”
杜柏钦忍不住发了脾气:“现在,即刻!”
蓁宁声音轻快,透着一种快活的满不在乎:“殿下,今日周末,我记得贵府员工也有休息的权利。”
杜柏钦恼怒地叫:“我未给你今日休——”
电话突然没了声音,那端已经挂断了。
杜柏钦再打,已经关机。
杜柏钦坐在沙发上,死死地捏着手机,落地窗外看出去,黑漆漆的一片深夜。。
他突然奋力扬手狠狠一掼,手机重重地砸在大理石茶几上,带翻了烟灰缸,碰倒了一个水晶酒杯,哗啦啦的碎片摔了一地在毯上。
、33
蓁宁跳下车,深夜的寒意袭来;她慌忙拉紧了披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屋子走去,经过了花园的喷水池;远处大厅的温暖灯火已经迎面而来。
蓁宁晃悠悠地踩着脚上的高跟鞋;她今夜已经喝得半醉,仿佛走在云端一般。
“玩的开心吗?”花园道旁的黑暗中;骤然传出一句,低哑嗓音淡淡嘲讽。
蓁宁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她停住脚步,凝神往一侧的花枝树荫看去,这才看到花园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浓密如丝绸的漆黑之中,一星点暗红色的火光。
鲁伊正温顺地趴在他的脚下,见到蓁宁走近,亲热地对她摇了摇尾巴。
蓁宁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十二时五十四分。
杜柏钦翘着长腿坐在椅子上,吸了一口烟,缭绕的烟雾升腾起来,他没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她。
那深沉目光,三分幽冷七分寒冽。
她站在他的面前,愣是不敢走过去。
好一会儿,他动了动身子,抬手在椅子上搁着的一个水晶缸里按灭手上的烟。
杜柏钦缓缓站起身来,幽灵一般的一张清白的脸庞在黑暗中渐渐清晰。
蓁宁知道自己已经喝醉,不然怎会在这一刻闻到湿漉漉的花瓣香气。
初冬的时节的深宵颇为寒冷,他穿了一袭黑色衬衫,几乎跟夜色融成了一体。
鲁伊跟着杜柏钦站了起来,眼睛看看蓁宁,又回头看看自己的主人。
蓁宁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头:“鲁伊,乖,回窝里去。”
鲁伊又抬头看了一下杜柏钦。
杜柏钦动了动下巴,对着篱笆后的一处黑暗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鲁伊吠叫了一声,沿着草地撒腿奔跑,矫健地跳过了花丛,篱笆后的树下是它的狗屋。
杜柏钦的脸庞隐藏在黑暗之中,仿佛洁白的瓷器一般透出微微的光,蓁宁没办法忽略他身上强烈的——寒冰的混着怒火的气息。
蓁宁站了一会儿,冻得瑟瑟发抖,真不明白他在这里坐着,怎么不觉得冷。
蓁宁只好无奈地先开口说:“我又怎么惹你生气?”
杜柏钦好一会儿才开口,嗓子很哑:“你明知道我不同意你和香嘉上外出。”
蓁宁说:“殿下,我可不记得当初的协议有说过我不能和朋友偶尔外出。”
杜柏钦仿佛不愿说话似的,又隔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沙哑的字:“外出和朋友可以,和对你心怀不轨的男人不可以。”
蓁宁嘴上飞快:“你怎么不讲道理?我跟香嘉上出去怎么了,我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杜柏钦含着怒火的目光看着她。
蓁宁醉意之下涨了十足胆子,利索地接着说:“受不了是吗,受不了让我走。”
杜柏钦哑着嗓子截断她的话:“休想!”
蓁宁径自穿过他:“那么少管闲事,晚安,殿下。”
“束蓁宁——”杜柏钦在她身后阴恻恻地道:“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蓁宁只觉脊背窜起一阵凉意,拔腿而起,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杜柏钦跨前一步,速度快得惊人,他一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一手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向后带转,蓁宁的整个身体几乎是半空腾起地扑入了他的怀中,然后他抽出一只手将她的整个身体按在了胸前。
不过是一秒钟的事情,他单手就将她制服,然后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对着她的唇,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她身上清新和花香混着浓烈的酒气,唇瓣散发着柔软甜蜜的气息,是他早已苦苦思念已久的味道,杜柏钦忍不住在喉咙深处低低的咒骂了一声,无法抑制地加速了这个火热的深吻。
蓁宁在他的冰凉的双唇疯了一般压住她的嘴巴时,才深刻地知晓他忍了多大的怒气。
狂风骤雨般热烈地吸吮过后,他霸道的舌头探入她的唇,挑逗搅动,巨大的晕眩感冲击而来,他口腔中的烟草的气息,身上的寒霜袭人,和唇齿相交时迸发的激情,几乎要令她当场昏过去。
蓁宁发狠地拼命捶他的胸膛。
杜柏钦丝毫不为所动。
蓁宁忽然张开嘴,凶狠地咬了下去。
泛鹿庄园的花园的草坪,今日天气有些阴。
庄园花园道的另外一头,一位先生穿了长袖球衫套防雨绸衣,提着球杆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佣人经过时打招呼:“早安,阁下。”
马修爽朗地应:“嗨,伙计!”
这位三十岁年轻有为的首相安全顾问先生,今早开完会之后在泛鹿的球场顺便打了两个小时的高尔夫。
他远远看到伞下有秘书官员站在桌边收拾文件,谢梓正翘着腿坐在桌子旁用电脑打游戏,想来国防部的内部会议也已经结束。
马修拉开凳子,将球杆扔在一旁,有佣人上来接过他的球袋。
杜柏钦朝他点点头:“咖啡?”
马修先朝座中中唯一的女士礼貌地点了点头,转头对身后的佣人说:“加炼奶,不要糖,谢谢。”
杜柏钦将身体靠在椅后抽烟。
佣人端上咖啡,马修喝了一口,看了一眼杜柏钦嘴唇下被咬破的那个口子,神色暧昧地笑了笑:“殿下,昨晚战况激烈啊——”
将茉雅的心扑通一跳。
杜柏钦不咸不淡地看了马修一眼,不置可否,脸色丝毫不见一夜风流的快活。
将茉雅依偎在他身旁笑笑没有说话。
她今早特地体贴地待到他工作结束才过来,谁知一进来看到杜柏钦的脸,吓得不轻,只是她还没敢开口问一个字,就被杜柏钦一记阴沉的眼神封住了嘴。
将脸上的惊诧收起之后,将茉雅心里的醋意排山倒海而来,杜柏钦什么人,康铎城内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的长子;承袭杜沃尔家爵位的年轻的族长;泛鹿行省的领主;以及墨国军政界的实权人物,近十年来多次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在墨国政坛数不清的权谋算计的暗涌逆流之中一路升至统领三军,他年轻、英俊、拥有大笔财富并且极富个人魅力,但实际上他在康铎的上流社会社交名媛圈中却并不算真正受欢迎的人物,因为他寡言、冷峻和对女性除却彬彬有礼之外并无任何多余温柔可亲的贵族式的傲慢态度,相比之下,淑女们更青睐于香嘉上这种体贴、和蔼、永远笑意盎然的翩翩公子哥儿,杜柏钦执掌重权的权威感实在太重,掸光大楼中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是秘书丽贝卡升任国防部新闻司副司长之后,杜柏钦的新任秘书在就职第一天,进入办公室跟他进行了十分钟的谈话,出来后脸都白了,哆嗦得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平生最容不得身畔的女人不懂事,哪怕是在公开场合跟他撒娇都不允许,更别说在他脸上留下这样明显的齿痕。
将茉雅在他身边几年,连唇印都没敢在他的衬衣上留过。
不知是他给了谁多大的纵容,才得了这样滔天的特权。
将茉雅想到这里,简直恨得咬碎了牙。
杜柏钦却不曾关心她心里的翻江倒海,只心事重重的坐着,抬手熄了手上的烟,又抽了一支。
将茉雅轻声嗔了一句:“别吸烟了,一直咳嗽。”
杜柏钦不理会她,打火机叮地一声弹起,他吸了一口,皱眉听了听身后大宅的动静。
下一刻他却忽然抬手按灭了手上刚刚点着的烟,忍不住侧过头又咳起来。
将茉雅赶忙递桌面上他的咖啡。
杜柏钦挡了她的手,却说不出话来,只掩口一声一声闷哑地咳。
司三正在花园里候着,赶忙吩咐佣人换一杯温水。
马修这时才听清楚了,一向安静的别墅内,此时二楼的楼上正传来噼噼砰砰的声音,大屋离草坪有些遥远,若不仔细听也难以分辨,似乎有人正在摔盘子。
杜柏钦接过佣人手上的水杯。
楼上忽然又传来一声巨响。
他真是恼火。
东西摔了不要紧,怕她伤着自己。
马修心底略有诧异,早上开会时还一切都好,怎知他不过打了两小时球,转个身回来,泛鹿庄园竟是一派诡异气氛——杜柏钦面色不好,将茉雅故作欢笑,佣人却是仿佛如临大敌般的故作平静。
杜柏钦今早会见了马修之后正在吃餐厅早餐,碰上蓁宁要出门,他问了一句,原来是今日是姬悬的新电影开机仪式,杜柏钦说让司机接送她,谁知蓁宁满不在乎地答了一句,不用,香嘉上来接我去。两人昨晚本就因为这个话题闹得不欢而散最后以武力结束,杜柏钦一听这话即刻沉下脸,冷冷说了句,香嘉上送你?那不用去了。
蓁宁一听即刻冒火,叫着回嘴,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杜柏钦说你出去可以,别跟着香嘉上。
蓁宁说我就要跟他出去怎么了。
杜柏钦铁青着脸说,那就在家里好好呆着。
杜柏钦严辞禁令不允许她出门,蓁宁偏偏要出去,两人又在餐厅大吵一架,吵着吵着又开始上演全武行,她气得跳脚,差点没把扛着她往楼上走的杜柏钦踹得肋骨都断掉。
杜柏钦将她锁在了房内。
蓁宁气到昏头,从起居室的咖啡壶开始摔,到橱柜里的全套骨瓷茶碟,已经近半个小时了。
这时一个年轻人坐进来,笑嘻嘻地问道:“为何香二在山底哨岗处撒泼?”
杜柏钦看了他一眼。
马修忙着打岔:“金公子,咖啡很香,来一杯?”
金肯尼不死心地继续道:“听说香二看上了泛鹿的一个姑娘?柏钦,不过是一个下人,既然嘉上喜欢,何不成人之美?”
杜柏钦脸色愈发的低沉。
将茉雅也安静了下来,悄悄地观察他的神色。
香嘉上这段时间日日高调送花,一个人上窜下跳就唱满了一台戏,他自己闹得满城风雨,搞得人人知道风流倜傥的香二公子正拼了命追求杜柏钦府上一个美丽的掌香司。
“反正你已经拥有了我们墨国最美丽的女孩儿——”金肯尼狗腿地对着将茉雅眨眨眼,然后继续笑着说:“嘿,那姑娘谁见过,长得怎么样?”
座中一个年轻人接话:“香二带她在俱乐部喝酒我见过一次,货真价实,肯尼,大美人儿。”
金肯尼大喜:“真的假的?嘉上若是搞不定,我们排队追求她!”
杜柏钦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简直要掀桌了。
一般世家子弟携带出席的女伴如走马灯般更换,只要未及谈婚论嫁,通常在男人间都会被言辞调戏一番,杜柏钦本也觉得男人之间开这种玩笑无伤大雅,但此时此刻却是如此的令人难以忍受,杜柏钦将烟盒往桌面一仍,冷言道:“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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