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武夫、书生、作家不让了,竟然以社委会和党支部大部分成员的双重身份对群众的反映进行了调查,不过这次的调查他们不再报告谭冠厅长了,他们对谭冠厅长已失去了信任。
调查的结果,邬历的问题比群众反映的要严重得多。于是这些文字好手们分别执笔,写出举报信一封,叫作《举报:a省扬子江出版社社长邬历串通发行部主任宋玉卿、出版社经理谭伯平,勾结个体书商、个体照排商从事非法出版活动、非法经济活动,结成盗窃、贪污团伙,私设金库,大肆侵吞国家财产》。
“邬历原任古都文化艺术管理委员会主任,1990年调任a省扬子江出版社社长。上任以来,邬历起初较收敛,一俟地位稳固即开始藐视党纪国法,置新闻出版政策法规于不顾。1992年,邬以2.4万元价格将30种图书的再版权转让给不法书商李冬平。继而得g省书商周某贿赂,卖书号给他出版夹杂有**内容的人体画册《欢乐园》,后被查禁。1995年,又以11万元巨款卖书号给书贩大*自己胡编的《稀奇古怪集成》(大*因非法出版活动受到g
省公安厅通缉)。特别恶劣的是,他串通发行部主任宋王卿、经理部经理谭伯平勾结个体书商、个体电脑照排商买卖书号,非法出版,发行图书,从事非法经营活动,构成盗窃、贪污团伙,私设仓库,
私设金库,大肆侵吞国家财产。近几年,这个犯罪团伙越来越明日张胆,越来越猖狂,经我们调查,已到了令人发指、忍无可忍的程度举报信,条条有理有据,洋洋万言,措辞严厉。
正在这时,根据谭冠厅长的提议,省委宣传部、组织部的干部考核小组一男一女、一胖一瘦的两人到了出版厅。原本只为了考察优秀后备干部,厅局级跨世纪人才邬历同志的。待到把郑东和武夫、书生、工人作家一帮人分别找去一了解,却成了邬历罪行的揭露会。郑东甚至于不顾礼貌,直指这一男一女说:“现在最大的腐败就是干部路线的腐败,也就是吏治的腐败。对于谭冠、邬历的问题,我们在考察干部时反映过多次,你们充耳不闻,为什么不调查处理?我们对你们已失去了信任。”
当然,组织部、宣传部的男女胖瘦两位同志修养极好,虽然脸有愠色,却还是耐心听完郑东的指责,他们还是负责任地把广大干部的反映和举报带到了上面。邬历的副厅级干部美梦从此破灭,
就再也没有圆过。以后每况愈下,虽未被绳之以法,却也无法春风得意起来,这说明我们的党组织还是听得进群众意见的,这又使郑东看到了希望。
上级是闻过则喜的,叫查处邬历的问题。谭冠厅长却说:“言过其实,没有这么严重,这是混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当前的扬子江出版社要安定团结,一切服从稳定,郑东、武夫、书生、作家的意见是感情用事,我们还是要依法办事嘛。”于是拖着不查,又想拖拖拉倒。
这回是武夫们不让了,全体党员大会改选了支部,罢免了邬历党支部书记的职务。
重组的党支部充分发挥了基层党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积极响应江总书记的号召,领导全社开展反腐败斗争,与社委会召开了联席会议,建议厅党组织撤销邬历的社长兼总编辑职务。这边建议尚在起草过程中,那边谭冠厅长一纸免职令,先免去了邬历的社长职务。免职令送到了组织部、宣传部,就是对上级组织有了交待。至于罪行嘛,“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不了了之。邬历那天调离扬子社时热泪涟涟,痛苦万状。
晚上宋玉卿、谭伯平等人为他送行,他竟泣不成声,颇有点当年南唐后主国破家亡“挥泪对宫娥”的凄凄惨惨戚戚。那是在太阳红酒店的雅座包间里,那天,大家都喝了许多酒。邬历又是喝得酩酊大醉,最后一次钻进了大宇王轿车去了乌龙大酒店,那晚宋玉卿陪了他一晚,他们谈了****的知心话。
不过,邬历这种悲惨的境地没有持续多久。那年头是大讲干部体制改革的年头,谭冠厅长得改革风气之先,率先改干部的任命制为聘用制,邬历在宣传部、组织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又被谭冠聘用为扬子图书进出口贸易公司总经理。官复原职了,于是邬历又抖了起来。经过这一次有惊无险的挫折,他成熟了起来,他窥透了现行体制的弊端,这是机制性障碍,只要谭冠不倒,这有点类似金字塔的厅、社人事架构就不会散。抱着谭冠大腿向上摸,准能摸到那生命之宝,有这生命之宝壮阳,他就能重振雄风,再展宏图,因而有点有恃无恐。以后再看到武夫们他就不再感到低声下气了,而是在鼻孔里冒出有点得意忘形的“嘿嘿”冷笑。那意思是,
怎么样,你们折腾了半天,老子又官复原职了,你武夫想当社长,没门。现在我还是正的,你还是副的,没准你个狗日的还先于我下台,叫你们搞动乱,只要谭冠不倒,这是非曲折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别看你郭斌嘴巴长得比别人大一号。他还是那样得意忘形,有恃无恐。宋玉卿小姐被新的社委会免去发行部经理职务,正在接受审查时,却被扬子图贸公司聘为进口部经理,她高高兴兴履新去了。至于她留下的那一堆烂账,让社委会那赳赳武夫们去搔头吧,
老娘是一去不复返了。
此时武夫也只能徒叹无能,书生只是愤愤地说,可惜鲁迅只是一个杂文家,而不是一个政治家,有时政治家与政客是很难分得清的。工人作家却骂道:“狗日的谭冠,狗日的邬历,还是等老子我写小说来揭露吧。”
邬历赤条条地躺在温暖的热水中独自回忆着过去,他时而暗自饮泣,时而独自狂笑。哭过,笑过,他爬出了浴缸,戴上眼镜,擦去身上的水珠,披上浴巾,甚至对着眼前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镜子中的小男人,还是那副白白净净的模样,尖尖的下巴,高耸的鼻梁,还是挺英俊的。心中暗想,男儿有泪不轻弹,勉从虎穴暂栖身,
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忍得一时之气,方解万年之忧吧!该出手时就出手是一种活法,该缩头时且缩头又是一种活法,现在是人在篱笆下,不得不低头,上了李一帆的贼船要下,也就难了,别无他法,
只有听吆喝。于是想到了那些大人物忍唇负重的典故,想到司马迁《报任少卿书》中的段落:“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到;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世传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作也。”
想到太史公的名句,他的心平静了。我是一个当过堂堂出版社社长、省图书贸易进出口公司总经理的人,能和李一帆这种无赖小人相斗气吗,他只不过是一个江湖客而已,和他斗气,那不辱没了身分吗?他的心头郁结顿解,委曲全消,脸上荡起了阿q似的微笑。
147
第二天一早,邬历醒来接到的第一个电话,竟然是李一帆的。
一帆诚恳地向他道歉,声言“昨晚实在是喝得多了,一派胡言乱语,请邬大哥不要往心里去,大家都是好兄弟,今后厂里的事儿还要仰仗大哥多费神”。
邬历也只是哈哈一笑:“我昨晚也喝多了,言语不周之处,请一帆兄多包涵。我一如既往,在您的指挥下,您指向哪里,我冲向哪里,忠不忠看行动。”双方重归于好,友情如初。
早晨,大家用过早餐,走出明星山庄,外面的气候格外令人赏心悦目,可谓风和日丽。他们的心情也和天气一样,昨晚的不愉快犹如过耳的狂风,来得快,也去得疾。李一帆、邬历陪着陈笑、彼德一行对工厂的生产线作最后的审视,然后,将送这批海外来客返回s市,让他们飞往香港。
他们来到了工厂,破旧的工棚变成了焕然一新的车间,低矮的围墙变得高大而严实,3个车间内装修全部涂上了注塑涂料,光线柔和,主要生产车间全封闭无菌作业,生产线、动力、电力生产设备齐全,安装规范,布局合理。两条生产线均为德国amb公司最新产品,6秒钟压制两片光盘;发电机为日本产品;冷却塔为广东产中外合资企业产品;稳压器、配电盘为上海产品;制版机、丝网印刷机、抛光机、打磨机为上海产品;均为全新设备,各有厂房安装。原来造船厂沿围墙的一溜办公用房,现在改成了总经理办公室、厂长办公室、宿舍、食堂,俨然自成体系,窗明几净,整洁、简朴,看来管理是规范的。工厂管理制度,质量检测制度,财务制度全部上了墙,一如现代企业。而这些装修筹备工作前后只用了半个月时间,
这种速度在国外也是高效率的。最令“境外来客”感兴趣的是厂房背临长江,仅20米,附近甚至有专用码头出人,陆上紧靠高速公路入口处,水陆交通极为便利。工厂还备有一条地下出厂通道,防备万一,临时应急用。这条通道李一帆没有介绍,知道的人只有他与艾莉莉,连邬历也不清楚。
陈笑和彼德对这条生产线的成功安装表示满意,当晚他向海德堡的赫伯先生发了电报:
15日我和彼德、朱毓文进入s市。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和客户的利益,我们完全是按要求进入大陆的。用的是h省宇宙出版中心的音像部的名义订的客房,入住宾馆也未用公用的信用卡;因前次去s市住宿时被盯梢,此次改在s市以外的酒店住宿,今后也应沿用这次的办法请客户先订房间,由他们结账,这样我们也可以不登记,免得****行踪。今后我们不可再从s市入关,因为在那里我们已****,可从深圳入关,请客户用车接到目的地,这样较安全。
入住后来往传真不能出现amb公司和ld、cd、vcd字样,以免引人注意。检修安装工具、设备零件不可随身携带,请客户准备。
此外,进入中国不带任何顾客资料,否则可能损害顾客利益。
我和彼德、朱毓文这次以香港旅游者的身份进入大陆境内,我们很警惕,生怕活动受到监视。公司与客户在荷签订的合同履行正常。入关时出了点小差错,只是有惊无险。20日则到达目的地,我们成功地安装了那条双头生产线,代号704,目前已投入生产。安装得很好,客户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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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德国海德堡市的赫伯先生收到了这封电报,他满意地笑着递给了他的女友艾婷婷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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