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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唯一有的反应,就是快手将两扇门板重新拉回,把眼前看到的那些全关回门后。

「还在作梦……对,还没醒过来……」她深深呼吸,想等待片刻再打开房门,这样方才里头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境就会消失不见……双手紧紧攀着门框,她看着打颤的十指,发觉它们竟然害怕得无法听她命令。

如果再度打开门,里头的新婚燕尔就会消失,那么现在一字一句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听,却大剌剌侵占她听觉的蜜语调笑又是怎么回事?

她失去了所有勇气,真的不敢再眼睁睁看一次幸福美满的画面,颓丧地收回手,脚却像生了根,任凭她左挣右扎,也无法让自己离开原地,只能一遍又一遍听着斐知画对梅香诉说的每句爱语……

第九章

这个冬天好长好长,长到几乎像无止无尽,长到似乎永远到不了春天。

又冷又冻人的,不舒服……

月下捧着饭碗,不肯离开躺椅,不肯从被子下钻出来与大家并桌用膳,她觉得这样窝着才能让身子暖和,至于咽下了什么,她一点也不在意,就算碗里的菜先一步被她吃完,现下只剩白饭一堆也无妨。

没有人会挟菜给她,就连以往唯一会的那一个,也对她视若无睹。

说不难受是骗人的,一直以来他都会讨好她,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挟鱼肉来会先挑刺、挟青菜会将她不爱的蒜头拨开,只要有他在的饭局上,她的碗里不会有光扒白饭的惨景。

那时她不知好歹,将这些当成驴肝肺,现在凄凉嚼白饭才明白可贵……

月士贤已经放弃教训月下的不端庄,放任她随便去了,他心情正好,不想为了一个丫头而破坏此时大家庭的和乐融融。

「冷吗?」斐知画百般关心地问。

好冷。月下赌气不回他,只在心里说。

「我脱件软裘给你。」

不用你假惺惺,我不稀罕,我有厚棉被就够了。月下冷哼。

「道什么谢,你的身子现在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我还担心你有孕在身,这个冬季要怎么熬过去。」

饭碗摔了一地,一大团白饭叭哒黏在织毯上,没捧牢碗的月下瞠目结舌,不确定自己听见什么——

「有孕?!她怀孕了?!不是才成亲没几天,她眼下就怀了胎,那、那表示……这个女人背着裴知画胡搞瞎搞,才上了花轿就已珠胎暗结,直接让斐知画升格当爹,欺负他好讲话,硬要他同时接收大人小孩——」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知画和梅香成亲一年,有子嗣是天经地义,你乱扣什么罪名?!快跟梅香赔不是!」月士贤巨掌拍桌,震掉好几支竹筷和调羹,原先饭厅里的好气氛荡然无存,所有目光都指责地落在月下身上,尤其是一旁梅香咬着手绢,委屈地强忍哽咽,斐知画说尽好话在安抚她时,大家的责备变得更浓。

「成亲一年?」她又茫然过了一年?这一整年,她做了什么?想了什么?说了什么?她还是不记得,一点也不记得呀!

「装什么傻!跟梅香赔不是!」今天没听到一句像样的歉意,看他怎么跟她罢休!

「没、没关系,师妹是无心的……我相信她没有恶意,就算所有人都误解我,只要知画信任我就好……」娇泣的嗓可怜兮兮哽住,听者无一不跟着她擦眼泪。

「月下怎么这么说话,她不知道名节是女人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吗?」师兄师弟们嘀嘀咕咕。

「她这回真的太过分了!瞧,知画师兄动怒了……那是当然,师兄那么疼爱妻子,怎可能容她被月下欺负污蠛。」

「月下,认个错,跟嫂子赔不是就好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交头接耳全蹦跳出来,清一色都替斐家夫妇说话,对抗欺陵梅香的坏女人。

「师妹,请你向我的娘子道歉。」斐知画一字一句都很重,即使语气平稳,但杀伤力已经远远胜过月士贤拿着手拐子在半空中挥舞的凶狠。

「我……」她直勾勾与斐知画对望,看见他的不悦以及护妻心切,然后从他眼中,看到自己傻伫的蠢模蠢样。

喉头像梗了鱼刺,说着话时,那根鱼刺就扎了喉咙,疼得她不敢多说话。

「知画,算了,你别这样……」梅香想替月下说情,不想坏了感情。

「我不容许任何人让你受委屈。师妹,请你道歉。」他疼惜地握住娘子的手,投向月下的视线却冰冷。

他的句子里明明有个「请」字,可是听起来仍是好凶……是因为他的眼神吗?她想……是的。

「对不起……」月下不懂自己的唇儿为什么溢出这三个字,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时,她吓了一大跳,好像她操控不了自己。她捂住喉头,好痛……那根鱼刺穿透了血肤,连吞咽都痛不欲生。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别气了。」梅香挽着斐知画的手,想缓和紧绷。「你不是说要替我剥只虾吃吗?帮我,我最不擅长了。」

「嗯。」斐知画被安抚下来,挟了几只虾到碗里,替梅香将麻烦的虾壳剥去,再搁在她面前的小碟。

水……她要喝水……那根刺扎得她好难受。月下无声央求,可是没有人听见她说话,整屋子闹烘烘的,大家忙着挟菜给梅香,舍不得她饿着。

「那孩子的名儿取了没?」

「师父,还早的,孩子出世还要六、七个月哩。」小师弟笑着月士贤的猴急。

「不,想好了,男孩就叫月青衣,女孩就叫月绯衣,我和香儿说好了,头一个孩子从月姓。」

月士贤感动涕泣,「好!好!太好了!知画,你这孩子有这等心思,师父好欣慰——」

月下从躺椅上爬起来,没有人看见她,她连褪在一旁的绣鞋都来不及穿,人跑出了饭厅,她的存在与否,没有人在乎,没有人投来眼神,似乎她本来就不该出现在那里,她是多余的,少了她也无妨,丝毫不影响众人的快乐氛围。

她下躺椅的瞬间,脚底板被饭碗碎片给刺伤,每跨出一步,就觉得脚底被狠扎一次,她无心去理会,逃开饭厅,跪在池畔干呕起来,喉头的刺,随着呕声就更深更沉地弄伤喉咙,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呕也呕不出,咽又咽不下。

她俯身在池面,大口饮起凝着碎冰的池水,几乎到无法再喝下才停止,终于,那扎喉的刺不再,她的吞咽变得容易,满嘴的泥味又让她不舒服地呕吐出来,再加上她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左脚鲜血淋漓,有块碗碎片就狠狠扎在肉里,她挑不出来,也止不住血,她沮丧垂着双肩,一头长发因为她喝水而弄得尽湿,服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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