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不知道星辰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她不能贸然对楼犀说半个字,否则会害他们两个万劫不复的。
“舒娆,算我求你了!你告诉我吧,星辰到底怎么了?”楼犀甚至用求的,他平生没有求过谁,可为了星辰,他豁出去了!
可舒娆依然不为所动,她真的不能说,转过身去,紧咬着唇瓣,将眼泪往肚子里吞。
楼犀愤然地捶了下墙壁,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分,星辰已经离开好几个小时了,音讯全无,她到底去哪儿了?
在这段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他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及时抓住她,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星辰!星辰!星辰!
他握着拳头,呢喃着她的名字。
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她给盼回来。
然后,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许她再离开他!永远也不许!
急救室门上的红灯忽然灭了,医生走出来,满头大汗地说道,“有惊无险!”
众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楼犀则是一口气没有喘完,拔腿就跑。
此刻在他脑子里面盘旋的,只有一件事——他要去找星辰!不管她在哪里,他都要找到她!
楼犀快步冲出走廊,甚至将舒娆撞了个踉跄,再迎面又撞上一名护士,护士手中的医用托盘掉在地上,舒娆下意识地闪躲,险些摔倒。
“小心!”楼翼及时扶住她,舒娆感觉到一股温暖包围住自己,原本没有焦距的目光,忽然回神,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反手抱住了他。
“娆娆,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楼翼怜惜地问道。
舒娆心里实在是憋得难受,忍不住想说,可是又怕他告诉楼犀,张了张唇,却还是欲言又止。
楼翼看得心疼不已,一手温柔地拍着她后背,轻声说道,“我保证,我不告诉他。”
舒娆的眼泪愈加汹涌,“你发誓?”
“我发誓!”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同了,他不想再让她把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他想为她分担一些。
舒娆拒绝不了这样的温柔与呵护,只是声音里却带着一些颤抖,“车祸……”
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告诉了他。
楼翼却是越听脸『色』越白,到最后甚至整个人完全僵住,原来7年前的那场车祸中,不只死了蕊蕊一个人。
“楼翼,你怎么了?”舒娆讶然地问道。
楼翼半天没有反应,像是沉入了深深的阴霾,久久不能自拔。
“楼翼……”
好半晌,他终于回神,目光深邃,沉静说道,“娆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1卷 楼犀、楼翼、楼蕊之间的过往(赠500字求金牌)
“故事?”舒娆喃喃地重复了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咀嚼在舌尖,他还没说,她却好像已经感受到了伤感的味道,甚至有些缠绵悱恻。
楼翼轻轻点头,有好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扭头又望了望急救室,爷爷已经脱离了危险,医护人员正要将他推往病房,爷爷还没有醒,眉宇之间的褶皱那么深沉。
望着那张苍老忧郁的脸,他的心再次被愧疚盈满,用力深呼吸了下,才勉强压下心头的那股情绪,拉着舒娆的手到了走廊尽头。
坐下来,伸手掏出了钱包,夹层里有一张照片,是张全家福,幸福的一家五口。
楼义诚和韩凤仪端坐着,他们身后站着他和楼犀,兄弟二人中间,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
女孩跟他们的年纪相仿,风华正茂,十七八岁的样子,长长的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映着那精致没有瑕疵的五官,乌黑的眸里,闪动着光芒,堪比世间最美丽的宝石,粉『色』的唇瓣微微抿着,嘴角却是浅浅上扬,盈盈的笑容,美极了。
楼蕊?
舒娆几乎没有怎么思索,就猜到了女孩的身份。
楼翼望着照片,忽然有一种沧海桑田般的感觉,也许,所有的一切,都该从这张照片说起。
“这是我和楼犀十八岁那年拍的,照片上的女孩,叫楼蕊,比我和楼犀小半岁,她的妈妈和我妈妈是好朋友,在生蕊蕊的时候难产而死,蕊蕊的爸爸跟我爸爸是一个部队的,后来也不幸牺牲了,蕊蕊变成了孤儿,就被楼家收养了,是我和楼犀的妹妹。”
“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蕊蕊是大院里的公主,每个人都喜欢她,她漂亮,成绩好,会画画,会弹钢琴,会跳芭蕾,她走到哪里,都会有男孩子追,我和楼犀是她的护花使者。”
“十八岁那年,我和楼犀要入伍。当了兵,进了军营,就不再是男孩,而是男人了,所以我父母在我们入伍前,想要把一件事情定下来,那就是让我和蕊蕊订婚。”
“当年我妈妈正怀着身孕的时候,蕊蕊的妈妈也怀孕了,于是两个人约定了要结儿女亲家,当时我妈妈还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我和蕊蕊是指腹为婚。”
“从妹妹忽然变成未婚妻,我觉得很突然,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从小到大,我们的感情就一直很好。蕊蕊也觉得很突然,不过她跟我的想法一样,所以我们很快就订婚了,在入伍之前,把名分定了下来。”
“订婚仪式后三天,我和楼犀就入了伍。我们是新兵,爷爷和爸爸都想让我们好好锻炼,所以没有动用任何关系,全凭部队的随机分配,我被分配到了j军区,而楼犀被分配到了l军区,新兵连在西藏。”
“显然,楼犀的运气比较差。结果出来后,全家都很愕然,包括楼犀自己,不过军令如山,而他也不可能退缩,所以毅然决然地去了西藏。而我被分配到的新兵连,就在北京的远郊。”
“我和楼犀各自去了部队,新兵是没有假期的,但因为我距离家比较近,所以我妈和蕊蕊可以经常去看部队看我,逢年过节,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她们都会给我送去,有时候我妈工作忙没时间,蕊蕊就一个人去。”
“而楼犀远在西藏,那时候的交通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而且那是海拔几千米的高原,想去一趟谈何容易,就连邮寄过去的包裹都要很久才能到达连队,那边的气候恶劣,打电话都不方便,所以他和家里的联系少之又少。”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在那两年里,蕊蕊经常去部队看我,但从最初的一个月一次,慢慢地变成两个月一次,再后来是三个月一次,半年一次,她去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话也越来越少,而且每次都精神恍惚,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一开始不知道她怎么了,可是后来有一天,她忽然跟我说,她要去西藏看楼犀。”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蕊蕊在那两年里,思念着的人一直是楼犀,在那个通讯还不太发达的年代,蕊蕊想尽所有办法跟楼犀联络,写信,发邮件,qq聊天……就在她忙那些的时候,她心里面只有楼犀,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楼犀走得远,距离感让她产生了错觉,或许是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楼犀,只是因为以前我们三个整天在一起,分辨不出来,可忽然时间和空间都拉开了,在她心里,谁的分量更重,就体现出来了。”
“我当然不会同意她去西藏,一来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二来,我们已经订婚两年了,我已经不再把她只当妹妹,我不可能让她去找楼犀,可是我人在部队,我不可能看得住她,在她放寒假的第二天,我妈打电话给我,说蕊蕊跟同学跟团去旅行了,可我知道,她是去西藏看楼犀了。”
“我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难过,蕊蕊从小到大都很乖,可她竟然为了去西藏看楼犀而欺骗家长,那是她第一次说谎,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我知道,她对楼犀的感情已经不可自拔了。”
“蕊蕊去西藏的事情我没有跟我家里说,我不知道我父母知道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蕊蕊去看楼犀后会说些什么,更不知道楼犀见到她后的反应。”
“我很担心,担心他们两个要是两情相悦的话,那场订婚该怎么算?我和蕊蕊订婚的时候,仪式虽然简单,但是我们通知了所有的亲戚,还有大院里的人都参加了,楼家怎么可能允许悔婚的事情发生?而且还是兄弟『插』足?”
“在一天天的煎熬中,我终于等到了蕊蕊回来的消息,而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楼犀。我觉得自己所有的担心都要成真了,我不知道我们三个人之间该怎么互相面对,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蕊蕊回来后却是郁郁寡欢。”
“我知道楼犀拒绝她了,虽然他跟她一起回了北京,但他不是为了蕊蕊,而是因为他要去美国了。楼犀所在的新兵连,是全国条件最艰苦的地方,对于体能的要求也是最高,l军区挑选年轻的新人去美国西点军校学习,第一阶段是为期一年,后面的话要经过考核才能确定,楼犀被选上了。”
“当时已经是年关了,我也有了难得的假期,所以回了家。那一晚,我和大院里的一群哥们,一起为楼犀践行,蕊蕊当然也去了,我们包下了一间酒吧,开怀畅饮。”
“过程中,我看到蕊蕊很失落,楼犀在西藏两年,她就已经失魂落魄,万水千山地过去表白,却被拒绝,而楼犀又要去更远的美国,到底要去多久也不知道,她的情绪可想而知,落落寡欢地坐在角落。”
“我想去安慰她,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我看到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楼犀,那么强烈的注视,楼犀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却装作没看见,我知道他是在我面前掩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顾虑到了我的感受才拒绝了蕊蕊。”
“那种被背叛,猜疑,但是又无从发泄的感觉,满满地充斥着我的胸口,我跟大家一起喝酒,大家都喝醉了,我也是,生平第一次喝醉了。”
“蕊蕊也喝醉了……”
楼翼说到这里,话忽然停住了,深邃的黑眸,如墨一般,却没有半点光芒,就像是流星陨落后,一切的光芒都黯淡杳然,无迹可寻。
舒娆微微有些发愣,迟疑了片刻,才慢慢地从他的故事里走出,按照常理推断,应该就是那一晚,他们有了心心。
对于心心的妈妈,她曾经有过许多猜测,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到,他和楼蕊之间竟然是这样的过去,本来应该是一桩美好的姻缘,可是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样,甚至连心心的存在,都变得不那么欢喜。
对于他的过去,她没有立场发言,可是,她为这个男人感到心疼。
一面是未婚妻,一面是亲弟弟,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用酒精麻醉自己,可偏偏这样也犯了错。
楼翼沉默下来,目光落在照片上,眼睛里却没有焦距,有些直直的发愣,蓦然回首,全是破碎。
顿了半晌,他才又继续说道,“蕊蕊很快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可那个时候我们都还不够法定年龄,所以也没有结婚,蕊蕊喜欢的人是楼犀,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可是因为心心的存在,她已经再没有可能跟楼犀在一起了。”
“蕊蕊怀心心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她还是个大学生,面对不顺遂的感情,面对学业的压力,她几乎承受不住,好在我们早就订了婚,免去了一些流言蜚语,可她还是郁郁寡欢,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休了学,整日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我那时候还在部队,结束了两年的新兵阶段,变得更为忙碌,心心出生的时候,我都没能赶上。那漫长的十个月,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部队里忙是真的,但我也不是一点回家的机会都没有,可是我从没有请过假,因为我不知道我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直到心心满月那天,我才回了家,我妈却告诉我,蕊蕊得了产后忧郁症。”
“我看到蕊蕊躺在床上,心心哭了她也无动于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哄心心,可却不得章法,我看到她那个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我知道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照顾心心,所以我在第二天回部队后,提交了转业申请,领导当然没有批,我被骂得狗血淋头后,仍旧是坚持放弃了进特种部队的机会,领导给我安排了另外一份相对清闲的职务,我可以经常回家照顾心心。”
“同时,蕊蕊也开始接受治疗,但进展很慢,而心心却一天天长大,一转眼,心心就百天了。在某个周末,家里摆了酒席,我爸爸那天在部队赶不回来,满月酒由爷爷亲自主持,大院里的左邻右舍也都捧场,一方面是庆祝心心百天,另一方面,也为楼犀接风,他顺利完成了西点军校第一阶段的学习,并且通过了第二期的继续深造考核,而第二期,为期三年,也就是说,他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就得是三年后了。”
“楼犀去美国后,因为要封闭式管理,所以一年都没有跟家里联络,他回来后看到心心,当然是大吃一惊。面对他的愕然,蕊蕊有些崩溃,楼犀去美国的时候,走得太匆忙,所以我不知道他对蕊蕊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而他回来后也呆不了几天,就又要启程,蕊蕊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我没有阻止,饭吃到一半,他们先后离席,去了外面。”
“我想他们之间确实需要好好谈谈,如果大家都能接受,那我可以提出解除婚约,就算家里面会天翻地覆,但总比三个人一辈子都别扭着强,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两个出去后……发生了车祸。”
车祸!
舒娆的心忽然又是一紧,原来,心心的妈妈也死于那场车祸。
楼翼『揉』了『揉』眉心,像是很累、很疲惫的样子,咽下心中的酸涩,又往下说道,“家里接到消息的时候,楼犀和蕊蕊已经被送往医院了,楼犀重伤,而蕊蕊中途不治而亡。心心就好像是有感应似的,哭得撕心裂肺,任凭谁怎么哄都哄不好,甚至哭得背过气去,我妈只好带她去了距离家最近的儿童医院,而我则去殡仪馆,爷爷去医院看楼犀。”
“我到了殡仪馆,看到救护车早已经停在门口了,蕊蕊死在了车上,工作人员叫我认尸、签字等等,我当时整个人是麻木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我却像个木偶一样,脑子里是空的,根本不能思考,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责。我在想,如果不是我,蕊蕊不会那么痛苦,不会发生车祸,不会死……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浑浑噩噩地处理了蕊蕊的一些后事,正要去楼犀那边看看,忽然又接到了儿童医院打来的电话,心心得了急『性』喉炎,导致喉梗阻,危及生命,我妈在双重打击下已经有些撑不住,我便又赶去儿童医院,后来幸好心心没事了。”
“可是我不知道,爷爷在楼犀那边,已经一手处理了关于车祸的所有事宜,等我和妈妈,还有随后赶到的爸爸抵达医院的时候,爷爷只告诉我们,楼犀重伤,而与之相撞的那辆车子在冲下高架桥的时候,车主及时跳了车,只是车子毁了,人无大碍。”
“当时楼犀伤得很重,我们只顾着担心,都没有多想,也根本不会想到爷爷会欺骗我们,我们一股脑冲到急救室门前,彻夜等待后,医生才推门而出,告诉我们楼犀的肋骨、胸椎、肱骨、胫骨分别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至少需要在医院躺半年。虽然说他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可是他却没办法再去美国了。”
“楼犀醒来后,问我蕊蕊怎么样,我只能摇头,他一下子很消沉,那半年都很少说话。”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觉得是我拆散了他和蕊蕊,如果不是我,那一切都不会发生,蕊蕊不会死,楼犀不会失去继续去西点军校深造的机会,我感觉很痛苦、很压抑,所以我离开了北京一段时间,去了云川。在军医大学,我和星辰有一面之缘,而也正是因为我把星辰骂哭的那一次,我幡然醒悟,逃避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静不下心来,只会影响更多的无辜的人,所以我立即收拾行李回了北京。”
“后来,楼犀可以出院了,我爸本想让他留在北京j军区,可是他又义无反顾地要去云川,我们兄弟两个相继离家出走,彻底激怒了父亲,而且以楼犀当时的身体状况,虽然各项指标都达到标准了,但他进特种部队根本是在玩命,可是他一意孤行,谁也拦不住。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
楼翼的回忆终止,回到现实中来,一旁,舒娆的眼睛『潮』湿,氤氲着所有人的悲伤。
楼翼望了望她,眼神仍旧是有些飘忽,“当年,面对嗷嗷待哺的心心,面对一去不回头的楼犀,车祸的事情没有人忍心再提半个字,如果不是今天爷爷和星辰见了面,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星辰的父母也死于车祸,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
顿了顿,自嘲地又道,“我真是个罪人,现在又多加了一条,要不是我,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不会发生车祸,蕊蕊不会死,楼犀不会去云川,他也不会和星辰认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不是这样的!”舒娆忍不住摇头,否定他的自怨自艾,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悲剧,没有人想的,他不必这样内疚,这样折磨自己。
车祸发生后,他重新振作,在部队里积极进取,在家里面照顾心心,他看起来好像很坚强,可是她知道,这个男人坚强的背后,有着太多太多的心酸与痛苦。
可是他的那些心酸与痛苦,却无从诉说,他只能将所有的悲痛都藏在心里,甚至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和楼蕊、楼犀之间的感情纠葛,他所承受的一切,没有任何人知道。
“楼翼,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舒娆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一抬眸,却忽然发现走廊的转角,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1卷 车祸真相第三重揭秘
“……”舒娆一下子怔住了,楼翼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是忽然一愣。
空气瞬间像是凝固了一般。
叶星辰的嘴角动了动,努力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原来事情真是这样的,楼犀根本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上天很残忍,安排他是车祸的肇事者,可她同时也感谢上天的怜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跟他好好过下去。
虽然她很难过,但现在是她一个人在痛,而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力回天,告诉他也无济于事,她的爸爸妈妈也活不过来,说出来后只会让他自责、愧疚,让他也跟着她痛苦,甚至比她还要痛苦。
七年前她的家没了,七年后,他给她的这个家,她不想再失去。
在由他和思思,还有她所组成的那个小家里,思思是他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是一辈子不可释怀的,她不想让他再对她的时候也感到亏欠,他虽然是铁骨铮铮,可他也是血肉之躯,他承受不起更多的愧疚与疼痛了。
所以,就这样吧,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当做她从不知道那个肇事者是他,她继续当那个肇事者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他,是要跟她携手一生的男人。
深呼吸了口气,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抬眸后,眼睛里面写满了坚定。
舒娆小心翼翼地走近,心疼地抱住了她,“星辰……”
叶星辰用力地回抱住舒娆,心中十分欣慰,感谢生命中能有这个一个懂她的朋友,不需要说太多,一切却都在不言中,这样的默契,让她感觉温暖。
所以说,不管生命中有多少阴霾,总是有阳光,而明天的明天,阳光会更好。
楼翼站在一旁,亦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楼犀何其有幸,能够被星辰这样的女孩子所爱,这样的爱与包容,让他都不禁想要流泪。
病房里,贺明辉老人苏醒过来,所有人围了过去。
“星……辰……”老人虚弱地叫着她名字,想要跟她单独谈谈。
众人又默默退了出去。
叶星辰擦了擦眼泪,走近了几步,到了病床前。
凝视着病床上,头发花白的老人,她的心再次一紧,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湿润。
当年老人隐瞒了所有的真相,可他也并不是盛气凌人地仗着权势压人,他是跪在她的父母面前恳求她,那样的诚挚之情,叫她没有办法责怪。
老人后来甚至提出了以后要照顾她生活的请求,虽然她拒绝了,但是她知道老人是真诚的,她离开北京的时候,把房子租了出去,她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父母的墓碑了,可是每一年她去祭拜的时候,那墓碑都是干干净净,他们忌日的那一天,总是有人比她更早,为他们献上一束雏菊。她知道那些都是老人做的,而且他像是当年承诺的一样,从不出现在她面前,只是在默默地忏悔,默默地弥补。
她知道,这是一个善良的老人,他只是舐犊情深,但又不只是自私地想为自己的孙子开脱,他也是为了部队挽救一个人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楼犀去过西点军校学习,可是他从没有说过,也许在别人眼里,完成第一期的训练和考核已经很了不起、很荣耀了,可是对于他来说,那却是一种遗憾,因为他本来可以继续深造,本来可以更高更强的。
老人向她承诺过,不会辜负她的宽容,他做到了,楼犀也做到了,他成了特种部队的一员,他挽救了好多人的生命,挽救了好多孩子的家长,好多家长的孩子,他是人民的英雄。
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接下去的路,她想跟他一起走,这样他们都会更勇敢一些,只希望百年之后,他们可以一起去向爸爸妈妈请求原谅。
所以,爷爷也不必再悲痛自责,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
尤其是当她到了楼家之后,听说了他与楼家的关系,心中只为这位老人感到敬佩。
没有他,或许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楼军长,更不会有楼犀,是他把楼犀教育得这样好,这样优秀,这样有用,这样让她喜欢,这样让她为之骄傲。
“爷爷……”她轻轻握住老人的手,努力微笑。
贺明辉的视线瞬间模糊成一片,这么善良、这么蕙质兰心的姑娘,让他感到敬佩,却也感到心疼。
“星辰……”他艰难地开口,气息很是虚弱,却坚持说道,“你把我的外套拿过来……”
叶星辰顺着老人视线的方向望过去,瞧见了他笔挺的中山装。
轻轻拿起,很容易就发现了那口袋里鼓鼓的,像是装满了东西。
“掏出来……”老人又期冀地说道。
叶星辰照做,在衣服两侧的口袋里分别取出两个信封,厚厚的,信封是具有特殊意义的白『色』。
老人又示意她把信封打开。
打开后,信封里装着的是一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楼犀。
有他刚刚出生的时候,脚上还吊着医院的名牌,上面有他的名字。
有他1岁的时候,坐在家属院的大门旁边,朱红的门板映衬着他稚嫩的脸庞,他的手中拿着玩具手枪。
有他5岁的时候,站在军营的围墙外,踮起脚,张望着里面那肃穆神圣的地带。
有他10的时候,参加野外夏令营,身穿不太正规的『迷』彩,他的脸上却是那么满足。
有他18岁的时候,第一次以军人的身份踏进军营,那一身橄榄绿的背后,是一片莹白的雪域高原。
……
有他20岁的时候,在西点军校的门口,英姿勃发,他的手里拿着代表国家的五星红旗。
再然后,便是他近年来的照片,相对于从前的,数量少了一些,但每一张都分量十足。
有他加入特种部队后,第一次戴上猎鹰袖标时的样子,他的目光里流『露』着骄傲。
有他两杠一星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更为坚毅,他更懂得了责任的重要。
有他两杠二星的时候,他的眼神更为深邃,因为他更成熟了,更懂得内敛。
有他升为上校的时候,他的脸上弥漫着一层忧伤,那一天她也在现场,他在为他们失去的那个孩子而感到难过。
……
好多张他的照片,生活照,军装照,各个阶段的,应有尽有。
这些是他全部的成长痕迹,却是装在白『色』的信封里,她忽然有些明白老人的用意。
“这些……”老人喘了喘,呼吸仍旧是有些困难,却坚强地说道,“是我特意收集的,每天都放在口袋里,随身携带……我年纪大了,我不知道我哪一天会死,我把这些照片放在身上,就是希望我死的时候,它们可以随我一起火化,我好带着它们去见你的父母……到时候,我会告诉他们,这个人就是我为之求情的孙子,车祸的事情是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长大之后,更是一个对国家和人民有用的人……希望他们可以原谅他……”
叶星辰用力点头,眼泪也随之坠落,内心里百感交集,可怜老人家这么用心良苦。
“爷爷……”她想说些什么安慰老人家,可是却哽咽住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泪水打湿了一张张照片。
“星辰,爷爷对不起你,我也不敢请你原谅……我甚至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我是从荷枪实弹的战场上走下来的人,我从不信命,可是我看到你和楼犀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真有命运这回事……这些照片,我把它们交给你了……现在,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处理它们……”
叶星辰早已经泣不成声,将照片紧紧收在怀里,楼犀的整个人生,都掌握在她手里,他的过去,他的现在,还有他的未来。
她的心紧紧拧成一团,几乎快要无法呼吸,可仍旧是坚强地说道,“爷爷,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些照片,她会留着,好好地保存。
以后的每一年,她再去跟他去拍一张幸福的合照,然后也保存起来。
等到他们老了,死了,他们一起带着所有的照片去见爸爸妈妈,请求他们原谅,如果得到谅解,他们下辈子还想在一起。
“谢谢……”老人感激地说道,说了许多话,累得有些无力,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又昏昏地睡去。
叶星辰替他掖了掖被角,泪湿了的眼睛里绽放出坚强的光芒。
退出病房,她婉拒了所有人的关心问候,只对舒娆说道,“你能不能找找以前航空公司的旧同事,帮我订一张机票?”
舒娆点了点头,深知春节期间旅客很多,临时订机票的话,根本没有位置,她只能找以前的同事帮帮忙。
可是……
“星辰,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叶星辰摇了摇头,“我先回云川,你放心,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我不会有事的。”
舒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知道星辰是真的需要一个人静静。
◎◎◎
与此同时,楼犀开着车,疾驰在道路上,却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火车站找过,汽车站找过,地铁站,公交站,全部都找过,可就是找不到她。
电话也依然打不通。
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车子向前,道路两旁的景物一一掠过,他不断地加速,再加速,奔着最后一个可能的地方驶去。
星辰不是任『性』的人,或许,她已经回到爷爷家了?
他急得冒汗,车窗半敞,任由那冷风吹着自己,如此,他才能保持清晰和理智。
他发誓,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再让她离开他!
“吱”的一声,车子停在别墅门口,他快速下车,直奔屋内。
“小叔!”客厅里,只有小恶魔一个人在。
“心心,你小婶儿回来过吗?”
小恶魔点了点头,“刚回来过,可又走了。”
楼犀暗暗握拳,他回来晚了!
不过,她回来过,他可以稍微放一点心,她应该是去医院了。
“思思呢?”
“在睡觉。爷爷发病的时候她好像吓到了,大家去医院后,她一直眼泪汪汪的,刚刚小婶儿回来才把她哄睡,现在保姆看着呢。”
楼犀的心里又安定了几分,星辰还哄思思睡觉了,这说明她应该没事了吧?
勉力安慰自己,他又轻轻扳着小恶魔的肩膀,叮嘱说道,“心心,你乖一点,多照顾妹妹,知道吗?”
“知道!”小恶魔用力点头,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爷爷病了,她不能再添『乱』了,爸爸让她在家呆着,她就连医院都没有去。
楼犀瞧见她乖巧懂事的样子,心里面竟忽然百感交集,这些年来,小恶魔总是闹闹腾腾的,大家都习惯了,他也是,而且他告诉自己,这样的心心没什么不好,否则大家会更加思念蕊蕊。
对于蕊蕊的死,他难辞其咎,以致于他都不怎么敢面对心心,虽然心里面很想像是楼翼那样宠她疼她,可是每当看到她,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起蕊蕊小时候,然后再也不敢多想。
无暇多说,楼犀连忙收敛起内心沉重的情绪,放开小恶魔,转身又跑出门。
跳上车子,直奔医院。
忽然,手机响起。
突如其来的铃声竟吓了他一跳,怔愣了几秒后,才恍然惊觉,那是星辰的专属铃声!
“星辰!你在哪里?”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机场。”叶星辰的声音淡淡的,掩藏不住的沙哑。
楼犀握着方向盘的手豁得一紧,强行镇定,沉声说道,“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熟悉的低沉嗓音,穿过话筒,直直地抵达她的心里,叶星辰微微握紧了手机,用力眨了眨眼,眨去那股酸涩,坚强地说道,“楼犀,我没事,我只是看到爷爷后,一下子想起了当年我父母去世的时候,在葬礼上帮助过我的一位老人,我想起了爸爸妈妈,才一时情绪失控,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
楼犀心里丝丝的疼,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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