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阻止燕少,然而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按开了顶灯。
我急忙用去拉扯大衣,遮挡自己的身体,然而燕少却是一愣,他只看着我的脸,问我:“你眼睛怎么了?”
我眼睛怎么了?
我听他这么问,便伸手去摸自己的眼角,这一摸,我竟然摸到我眼角湿腻腻的。抬起手指一看,满手是血。
我心头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急忙捂住了眼睛,我大叫:“不要看我!”
可是燕少却过来抓我的手,他命令我:“放开!我看看你怎么了。”
我拖不过他,最终被他强行扯开了手。
那时,我感到自己双眼一热,尽管紧紧闭着,却依然能察觉出什么东西从我的貔貅目之中飞了出去。
燕少前一秒还紧紧抓着我的手腕,下一秒,他就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车厢里十分温暖,然而他的双眼紧闭,他的脸庞渐渐苍白,之前所能给予我无限热量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冷,我伸手,摸不到他的脉搏和心跳……
我能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那是之前燕少为我打的急救电话……没想到救走的人,不是我。
……
我在抢救室外面的凳子上,木然地坐着。湿哒哒的衣服已经快要被我的体温烘干了。
阿青是和燕父一起来的,看到他的时候,我才觉得我的感官有些回归了。
我伸手,他立即抓住了我的手,阿青问我:“我哥怎么样了?到底怎么了?”
我一摇头,鼻子却酸起来,我说:“还在抢救,医生说是器官衰竭……”
阿青看了一眼燕父。燕父皱着眉,凝神看着急救室。
阿青急忙说道:“都说了让他不要那么着急去集团。医生说了必须复健一个月,让身体适应一下。睡了那么久,一下子要正常生活,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知道阿青的话是故意说给燕父听的。
这是为了把燕少突然晕死过去的缘故归咎到他自己的选择上,而不是我的身上。
燕父似乎也没有想到我身上来,听到阿青这般说,便也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重重地叹口气:“这二十七岁的劫难啊……何时才能过得了。”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我们急忙围上前去。
医生问了谁是家属之后,便说道:“病人还在危险期,如有可能,尽量在隔离重症室呆够二十四小时,等生命体征稳定了再看吧。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们脸上扫过:“你们要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生命体征体质停止或者脑死亡,都是有可能的后果。家属如果同意在重症监护室隔离,签个字吧。”
燕父拿过笔,这个曾经久经沙场的男人,此刻握笔的手却有些发抖。
我们穿着消毒服去看了燕少,但也只能隔着玻璃。
燕少躺在病榻上,全身插满了管子。
心跳检测仪在滴滴作响。
燕父看了几眼,就有些承受不住的样子了。阿青告诉我,燕父一直谨遵磅空的教诲,这一年时间尽量做到了对燕少的事情不闻不问。可是真要亲眼看到燕少怎么样了,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阿青说:“其实我爸从没想过要把家业给我。他全部的希望都在我哥身上。所以他平时才那么纵容我,因为补偿心理呗。”
天快亮了,我们坐在医院外花园的凳子上。
我几乎不说话。
内疚和负罪感充斥着我的内心,让我感到十分的羞耻。
我知道为什么燕少会倒下,为什么他会性命垂危,因为我没有遵守甜师姐的吩咐,我和他走得太近,越来越近,终于触发了警报。
过了好久,我才开口:“阿青,如果你哥哥真的这次出了什么事,我也绝对、绝对不会、不会想……”
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泣不成声了。
阿青急忙来捏我的手,他劝慰我道:“姐姐不怪你的,我知道你尽力了,我知道都是我哥来缠你的。他从前就喜欢你,这次还阳了,你又离他这么近,要他怎么忍得住不来靠近你呢?姐姐你别自责了。我还在呢,我还在的。”
阿青的言语十分温和,配合着他温醇细腻的容颜,瞬间就令我一直强硬伪装的心崩溃。
我简直是嚎啕大哭起来。
我边哭边对阿青哭诉:“都是我的错,我可以拒绝他的,但我就是狠不下心来。都是我……四一不在了,我也绝对不活了……我不是合格的,我真蠢,太蠢了……”
阿青一直拍我的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不会的不会的,放心好了没事的。”
正在此时,小相公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一接起来,小甜甜就在那边大骂:“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你怎么那么不自觉呢?这下好了吧,亏得老板身上有半只麒麟角做护身符,才没有立马魂飞魄散。我跟你说了稍微有点碰触也是会引起事故的。你偏不信邪!”
我听小甜甜这般骂,哭个不停,道歉的话都说不清了。
小甜甜却还不饶人,继续骂:“哭哭哭,早知道干嘛去了?这下就看吧,看老板那半只麒麟角抗不抗得过去了。喂,林小莹,你知道你错了吗?”
我呜咽着,说我错了。
小甜甜就恶狠狠地:“知道错了就离老板远远的。如果这次他抢救过来了,你就跟他一刀两断!一言一行,都要跟你之前和他的相处反着来,不要再去碰那段记忆了。”
我说我知道了。
小甜甜这才缓下了口气,她突然又无比凄惨地:“这命啊,怎么就这么苦呢。”
然后我听到小甜甜也在那边哭起来。
电话被小相公抢了过去。
小相公照例安慰了我一下,然后对我说,牙牙已经苏醒了过来,不过符大师兄还要养他一阵子,等他生龙活虎,心性纯粹了,再把他给我送回来。
阿青给我买了早餐回来。
我没心情吃,和他一同回了医院里。
刚刚到重症监护室外面,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貌似有人来探病了。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我一看他的眉眼,就觉得有些眼熟。
但看他的气势,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
燕父已经起身,和中年男子握手。
中年男子朝重症监护室里看了一眼,问道:“令郎怎么样了?”
燕父的语气倒是不算太担忧,他说:“医生说,观察二十四小时,应该会出结果。”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并没有说燕少现在的情况,也算是说了实话。
中年男子便点头,脸色却阴沉了几分,道:“令郎没事,那倒好,不过小女和家姐,现在却还在另一家医院抢救。情况不容乐观。”
我一听到小女家姐这样的字眼,顿时就猜到这中年男子是谁。
燕父闻言,略显惊讶:“安蒂和芳汀又怎么了?”
没错,这中年男子,便是赵安蒂的父亲。
赵父眼神扫了一下我和阿青,似乎没看出我是谁,也没太在意,他只语调阴沉地说道:“昨晚上,令郎不知何故和小女起了纷争,竟然将小女和家姐关到了零下三十度的冻库之中。险些让小女和家姐丧命。幸而冻库外有人发现,救出了她们,但两人的冻伤十分严重。”
燕父一脸震惊:“这事我倒是完全没听说。我只知道犬子昨夜驾车时突然心跳骤停。送到医院抢救到现在还未脱离危险。安蒂的事情真是没有听说。”
赵父冷笑了一声:“这么说,大家都进了医院,彼此彼此,责任轻重,倒是都无从谈起了。”
我和阿青听到这儿,都明白了这位赵先生到此来,根本不是为探望燕少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方才已经告知了阿青,因而我看到阿青的脸色也立即十分难看。
他紧紧捏着拳头,指关节泛白,但忍了忍,最终还是没爆发出来。
燕父又怎能不知道对方的用意。
燕少还在重症室里生死不明,对方却已经打上门来,一副问罪追责的气势。
燕父的脸色也有些冷,他不温不火地回赵父道:“小辈间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不清楚情况之下最好别瞎掺合。既然安蒂也在急救,犬子也在急救,那就等大家都急救出来,再问个明白清楚。现在你我瞎着急,也得不出个正确结果。”
赵父又冷笑了两声,显得十分阴阳怪气:“那倒也是,希望令郎能够安然无恙,届时给我们赵家一个明白交代。不打搅了,告辞了。”
说完这话,他就带着一帮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父刚走,阿青就爆发了。
阿青无不挑衅地问燕父:“爸。他们什么意思?我哥这还在里面躺着呢,他们倒来挑事儿了,是觉得我们燕家势弱还是我们燕家没人啊?欺负人呢!”
燕父也一扫之前稳重冷静的模样,眉目间也有一股狠色,他先是喝阿青道:“闭嘴!这事情先等你哥醒了,我会问个明白!现在赵家这么嚣张,还不是因为他小子二话不说就甩了人家女儿?赵安蒂又不是才小产了?道理都给别人站光了,赵家这是借事出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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