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在手。
霍传武忍不住提醒:“你枪别走火了,别伤着他。”
王欣欣一条膀子架着楚珣,一手提枪:“操,我没那么笨吧?!”
三人从幽暗的地下室通道里鱼贯而出。旅馆火警报警器突然鸣叫,声音尖利刺耳,楼道里一阵哄然。
霍传武在前面开路,走到从地下通往一层的楼梯转角处,“嘭”得一声,那扇能望见街道地面状况的小窗户瞬间在耳畔炸裂!
这一记冷枪,打响他们一整天将要经历的马赛港逃生之旅,惊心动魄。
仨人一齐猫腰低头,四散飞溅的碎玻璃劈头盖脸削下来。王欣欣半边脸被玻璃炸出血,护着楚珣的头,在硝烟中往前冲。窗外脚步嘈杂,能看到枪手迅速靠近。霍传武双眼露出血色,突然从地下出手,军刺从炸开的窗户内楔出,一刀穿透那人小腿。
他的军刺是特制的,双刃带倒勾,勾住对方小腿,用力往回一扯。那人惨叫着摔倒,一腿被扯进窗户。传武抽刃,再一刀废了对手膝盖,眼底没有一丝怜悯。
楼内住户四散往一楼出口跑。他们三个没敢走大门,知道外面有人堵着企图活捉,于是跑上二楼。
王欣欣摇晃着顶层天窗的把手:“我操,打不开!”
霍传武低吼:“撞开。”
王欣欣一拳打碎天窗玻璃,然而这窗的窗棱是用铁条镶嵌成的井字形,人钻不出去。
两人轮流拧把手,撞铁条,用子弹打,竟然就是弄不开。
楼下人声涌动,从二楼往下望去,看得到四面包抄过来的陌生男人,法国特工。这时再想下楼已经来不及,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几条好汉难不成被一扇天窗堵死,让人瓮中捉鳖?!
“他们手里有重武器,必须赶快出去。”传武急迫地说。
这话大家都明白,对方人多势众,又有重家伙,他们三个人,几条枪,倘若正面遭遇,根本挡不住火力。
坐在墙边的楚珣轻声道:“我试试。”
霍传武:“……这玩意儿卡得很死,你怎么打开?”
楚珣挪身过去,仰躺在地毯上,握住铁窗把手。这种坡顶式小洋楼,二层房间屋顶很低,而且是倾斜的,天窗开在斜屋顶的侧面。楚珣仰着,双手抓住铁条,手指发力,指关节返白。
霍传武立即明白楚珣要干什么,心里揪着一紧,手指攥住枪管。
他在提萨拉别墅地下室那一回,见过楚珣用肉身强行穿越钢化玻璃……
楚珣身上的汗像是瞬间从身体内部泵出来,脑门和脖颈齐聚大颗大颗汗珠,沿着脖子上的青筋蜿蜒流淌。楚珣嘴角紧扣,目光凝汇在一点,五官略微扭曲,看得出非常艰难,井字形铁栅栏在手心里慢慢发生变化。
楚珣猛地抽了一下。
霍传武同时抓住这人肩膀,紧紧握着,完全下意识地,把楚珣揽在怀里,用掌心的热量帮这人使劲儿,也顾不上这种借力方式是否科学。
房门外有人一枪打烂门锁,王欣欣贴着墙过去,干脆利落回敬一枪,门外惨叫。
他们没时间了,二十秒内不能突围,今天让人困死在这地儿,死都不能甘心。
楚珣脸色苍白,眼珠漆黑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坚硬憨粗的铁栅以肉眼能够辨别的方式慢慢扭曲,金属在他手心里变软,形成某种奇异的半融化状态,逐渐弯曲……楚珣大口大口吸气,几乎虚脱,身体陷入痉挛。传武心疼得一把攥住他的手!
楚珣的手烫得像在火中烧灼,烧着自己。
传武攥住铁条,狠狠发力,铁窗条栅被两人合力生生掰断……
传武一肩撞开天窗,三人跃窗而出。传武用拖的方式把楚珣从下面拽上来。
海滨小镇房屋密集,狭窄的街道两侧二层小楼连缀成行。白色墙壁,橘色屋顶,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下闪光。
三人压低身形,一路踩着咯吱不平的瓦片,从旅馆屋顶窜上隔壁的楼顶。楚珣体力不支几乎一脚踩空,被王欣欣扯住捞上来。楚珣剧烈地喘,脸色白得像石膏假人。
他们刚刚爬到隔壁,没来得及喘气,一回头,远处几条街外突然红光一闪。
传武看得准:“……不好。”
传武用肩膀扑倒楚珣,下一秒“轰”一声巨响,整条街仿佛都在震动。
屋瓦石灰剥落,火球腾起,爆炸声呼啸着撕扯耳膜!
一枚火箭弹从几条街外隐蔽处发射,不偏不倚击中他们方才逃出的那间旅店,从一楼炸进去,目标明确,直接摧毁。地下室坍塌,陷入一片火海!
三人目瞪口呆,熊熊的火焰在瞳膜上燃烧。
前后就是几秒钟,生死的临界点上,逃脱生天。
对方携带重武器,玩儿了一招最狠的,直接一锅端掉窖藏着机密的小旅店,釜底抽薪,就是要毁掉最重要的货!“全球鹰”即便已是箱子里一堆废铜烂铁,也涉及最尖端的军工科技,不能泄露给战略对手。
王欣欣倒抽一口气,仍然为刚才的死里逃生而心悸,骂道:“你妈的,狗娘养的。”
店主和住店旅客被火警驱赶到街边,转身一看,店竟然被炸了。店主双手抱头,悲愤地大喊。几名特工模样的人扭住店里出来的客人,搜寻可疑目标。
霍传武眼角瞥见风声,突然回头,抬手就是一枪。街对面屋顶上一个黑影应声掉下房檐,连带一地破碎的瓦片。
四面冷枪随时袭来,人影憧憧,追杀者不绝。
霍传武一个人,一杆枪,黑衣黑裤掩蔽在房顶烟囱的影子里,弹无虚发。
他在连成一片的屋顶上灵活跃动,快速奔跑,跃下,再攀上,身手像大猫般敏捷,一路掩护两名同伴脱出包围圈,消失在一片低矮密集的民房阴影中……
这天晚上,跑路逃生的三个人,组团藏匿在港口附近一家鱼店的小仓库里。
王欣欣从隔壁店里偷拿了一条被子,一个睡袋。这小子手脚特利索,也贼精着,半边脸伤口出血,用纱布简单包扎。
这是楚珣出国做活儿睡得最落魄狼狈的一晚,没有酒店大床,没有红酒浴缸和爆米花。他蜷在睡袋里,小霍同志和小王同志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互相用体温热气替他暖着。
仓库黑黢,咸湿的水汽夹带鱼虾腥气,海风清凉。仨人并肩躺成一排,透过小窗仰望幽深湛蓝的天空,心潮随着海浪一齐澎湃。
王欣欣自言自语,喃喃道:“操,这一趟,真值了,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碰见你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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