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檍洁虽已离宫年余,太后仍担心玄平檍洁两人余情未了,才无预期邀两人一同用膳。檍洁直觉太后别有用心,加上玄平神情疏离淡漠,眼珠釉黑似墨,两人鲜少眼神交会,用膳间只分别回应太后提问。
太后问檍洁是否有属意的皇哥哥,又解释当初要她嫁与太子不过随口说说,若她不喜欢大可直言,檍洁依旧坚持对众人如亲哥哥般一视同仁,并无他想。
太后话锋一转,望向玄平专心用膳的侧脸,试图挑起他平静无波的情绪「玄平可是对哀家说过很喜欢洁儿的,是不是啊?玄平。」
玄平早有戒心,放低筷子,忽视洁儿惊讶眼神,望着太后淡淡解释「回皇祖母,孙儿当初说喜欢魏檍洁,不过是兄妹手足之情。」
檍洁听完两人对话,食不知味,想起从前独处时,玄平与现下态度判若两人。
『兄妹之情?』看来老姚说的没错。时间果真能改变一个人,她离宫不过年余,玄平看似对她已无情份,而她还要继续相信承诺吗?檍洁当下只能暗隐失落,附和笑着。
玄平无意娶檍洁为妻,太后虽有疑惑,但仍显欣喜,顺水推舟问玄平是否有意与上将军女儿共结连理。玄平不假思索立即称谢。
太后跟着又对檍洁提了太子妃的事,但檍洁她根本不在乎。即使知道玄平将娶将军之女,她也只是模糊地感觉将离玄平越来越远,年余未见,她才发现对玄平是如此想念。
檍洁想,就算不能嫁给他,至少能每天看着他跟他说说话也好,於是问太后「成为太子妃,就能天天留在宫中麽?」
太后笑檍洁问了个傻问题「是啊,当上太子妃,别说天天待在宫里,就是想离开也难。久未进宫,檍洁想念这里的生活,是麽?」
檍洁朝玄平瞄了一眼,他专心用膳,好似檍洁当不当太子妃他一点也不在意。檍洁收回视线,望向太后点点头「是,檍洁很想念。」
「好,等你回相府後,哀家会派礼事嬷嬷教你学习皇室後宫礼仪。等你及笄,再请圣上封你为太子妃,到时你便能如愿,日日待在宫中。」
只要能天天见到玄平,太子妃就太子妃,檍洁豪爽地一口答应「嗯,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檍洁笑眼扫向玄平,却见他脸色似比刚刚还要灰沉,眼神淡漠。她不知道如何能微笑撑到下饭桌,入口饭菜没嚼几下便直吞进喉,如同要噎死般。她再没望向玄平,抬头也仅是为回应太后的日常询问,答完便赶紧盯回饭碗,深怕不经意瞥见玄平冰冷眼神。
她知道一旦碰到那眼光,便证实玄平真是变心,不要她了,等他再久也无用。瞬间她将成自由身,压抑禁锢的泪水,便再也不受控。
饭後檍洁逮住机会问玄平「玄平…」
玄平余光察觉四周有人正暗地监视,回头冷冷地看着檍洁道「以後称我三爷,还有,你我各有婚约,如此拉扯有违礼教。」玄平说完目光凛冽扫过檍洁扯着他袖子的手。
檍洁吃惊地眨眼,松开手发愣。玄平见她无语转头迈步,此时身後的檍洁才慌张出声,语气透着绝望哀求「三爷,你当真不要檍洁?你说过……」
「住口!」玄平侧转过身略提音量阻止檍洁继续「你可是太后亲点的准太子妃,我和你之间从未有过承诺,听清楚了吗?」
「你在气我没有拒绝太后麽?」檍洁绕道玄平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试图寻找专属於她的蓝,可她只见满眼的漆黑冰冷,如同他那刺人的话。「如果是,我马上去跟太后说清楚,说我只想……」
玄平再次打断她的话,厉声道「魏檍洁你听清楚,除非我死,否则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会娶你。」
「玄…三爷,为什麽?檍洁配不上你麽?」哪怕是一眼也好,檍洁多希望能再看见他清青朗空般的眼神。
玄平眼神依旧墨黑,衬着他轻蔑冷酷的挑衅话语「是,比起端庄贤淑的上大将军千金,你不过是个单纯的黄毛丫头,跟你一起不过图个解闷,你哪懂为人妻?更别提要当我三爷的妻妾,你啊……差远了。」
端庄贤淑?原来玄平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幼时玩伴。檍洁垂下头,眼神黯淡「我明白了。」
「明白最好,你回去吧。」玄平这番对话既能不让太后的眼线起疑,也必须打消檍洁的苦苦相逼,因为他无法承诺她未来,为保两人安全,他只能极力与她划清界线。
可檍洁满脑子想的却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习成为端庄贤淑的妻子,那三爷便不再嫌弃她。
*
如今檍洁已及笄,却当不成太子妃,别提成为能让三爷入眼的女子,想见上一面都难。檍洁不解,明明都将是展丰的妾室,为何心底仍牵挂玄平?出宫这些年,她明明早淡忘两人情份,甚至将心思转至展丰身上,两人一路共患难至今,终成眷属。难道不该珍惜?
果真不该答应太后留在皇城待嫁,这半月间,宫中一景一物总勾起她回忆,而玄平占据绝大部分。檍洁边走回暂居的圣华宫偏殿,边试图驱除与玄平的回忆,定神朝前望去,迎面而来一女子熟悉身影。
檍洁出声唤她「尹验官」
尹验官朝前走去「是檍洁,不,该称你中将军夫人。」尹霓要身旁验官先走,她想单独与檍洁聊聊。
檍洁微笑道「还是唤我檍洁吧。」毕竟尹验官可是曾见她身心赤裸以对的女子。
尹验官笑应「嗯,那你也别拘束,称我霓姐姐,檍洁,那日在殿上真是惊险,尹霓为验官多年,经手不少验身未过女子。就算如你是误伤,因未提前禀明,也多处以欺君之罪判入军妓之列。别提情郎殿前求亲,圣上允婚,更是前所未闻。姐姐为你高兴。」说着尹霓欣喜紧握檍洁双手。
檍洁却似乎仍感莫名失落「檍洁至今亦是心有余悸,只叹造化弄人。」
尹你蹙眉低声问「听檍洁这语气,并不乐於这结果?是感叹与太子妃位失之交臂?」
檍洁眼望四周急回「当然不,验身之时,檍洁早已对霓姐姐说了,不要后妃之位,只想陪在意中人身边。」
尹霓挑衅问「是麽?那为何现仍落落寡欢,难道齐将军非檍洁意中人?」
檍洁不解尹霓话中之意,反问「齐大哥与檍洁多次患难与共,别有特殊情份,怎非意中人?」
尹霓若有所指「那得问妹妹自己,若真觉嫁得意中人,不该想的,该忘却的,都趁此抛了吧。」
檍洁受着话语牵引,好似也陷入回忆迷阵「可该怎麽抛呢?霓姐姐」
尹霓笑回「越逃越遭纠缠,不如明着面对,狠狠忆起再忘却。」
檍洁似有所悟点点头「多谢霓姐姐,檍洁会试试。」
尹霓再次拍拍檍洁手背,温声道「檍洁妹妹,好好珍惜对你有恩之人,姐姐希望你当个开心喜悦的美娇娘。」
檍洁告别尹霓後,原本回偏殿的脚步转了弯,兜进初次入宫时误闯的花园。
*
檍洁十岁那年,随父亲进宫向太后祝寿,等到傍晚开席,又不能与右丞相爹爹同桌,吃饱後无聊至极,只好尿顿四处乱逛,路经暗香飘散的幽静花园,便绕了进去,走着走着遇见个人躺着看星星,檍洁好奇为何他可以自由在此闲适躺卧,也没人管?
就着月光走近一瞧,那是个跟四哥差不多年纪的小哥,冷着脸一副不想答理人的样子。但他身上那股超脱俗世的闲淡反引起檍洁的好奇,再细看他的五官,窄平脸尖下巴,双眼似夜星圆亮闪烁,鼻梁挺直如峰。陌生却极顺眼好看的长相。
檍洁挨近在他身旁蹲下,她视线直盯着他,研究比较着与自家哥哥的不同。
那小哥哥也不理盯着他看的女娃,她不出声,他便不回应。不,是即使她出声,他也不会回应,叫她知难而退。他双眼始终流转在星宿间,并比对重叠脑中熟记的星象图。
檍洁接着随他视线抬头出声「夜空真美,你懂看星星麽?」
他盯得累了,皱眉侧过身去闭眼,以肢体代言语回应不想受扰,边想起两年前跟娘亲进宫时,也曾被众人盯得很不自在,而他眼里也尽是陌生的宽脸细眼肉鼻,就连话语也不再是他熟悉的。
是故他白天不出门,埋头苦学中土语文风俗,夜半溜到花园看星星,望着那与故乡相连的天空总令他安心。
如今他终於熟悉环境,对周遭的异样脸孔表情不再感到羞赧或不自在。但今夜宫里穿梭更多陌生脸孔,听闻皆向太后祝寿来的,他喜静,不爱人多嘴杂的场面,加上太后也不喜见他,於是早计画今晚躲入这静谧花园里。
想当初太后见着他先是一愣,然後便惊慌挥手要他娘亲带回宫。今日他更不该露面,令身为主角的太后扫兴。但又无法在娘亲面前装病,乾脆直接闹别扭,反正娘亲也总顺着他,知道硬脾气的他勉强不来。
娘亲时常笑说他这执着像极父王,但他不服,往往更加生气,因他眼里,父王是灭他族人的祸首,他才不承认性格残酷刚愎如他。
用过晚膳,他练了几大张字,想起父王曾夸赞他字迹下笔有其大气,收势如娘亲柔顺稳当,正合其名「玄平」,他仍不习惯这称唤,会当他面唤他玄平的,除了父王娘亲,都是些皮笑肉不笑的长辈,而跟他同辈的手足根本直唤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玄平当时听不懂,学会中土语言才知道,那称呼尽是骂他是巫妖之後。
知道後玄平更不在乎了,反觉得妖人巫鬼是种赞扬,在故乡,能将幻术蛊药星象习到上乘功夫的,才有资格成大祭司或巫医长。
想到此玄平又搁笔去喂药虫,看医书。接着吹灯假装就寝,直到床边撒进柔光,他起身推窗,见天顶墨黑繁星闪烁,这才换上合身玄服,轻跳出窗外,飞也似地闪进人迹罕至的花园一隅。
这花园紧邻宴客大殿,本是前朝帝王修筑予宾客酒足饭饱後散步赏花之用,但当今圣上樽节开支,不喜经常摆宴耗损国库,连带这小花园也少有走动,更别提修葺。
但这地有洼小池,温湿日照足,极适合故乡药草生长,圣上便赐与和妃打理,也顺理成章成为玄平夜观星象的绝佳密处。
只是,玄平怎也想不到竟外人趁夜兜进来,还是个生面女娃,待她走近身旁,月光映出她半边脸,粉白澎脸上眼似银舟划空闪着光,小小的翘鼻配上微弯凹陷的嘴角挂着发现宝物般的惊喜。
玄平被这日渐熟悉的相似脸孔,以陌生亲和的表情看着,有些欣喜却仍不自在,但随着她移动而飘进他鼻息的熟悉气味,更令他困惑无法逃开,盯着上空浩瀚银河,心似乎卸下防备,敞开允许那娃儿走进。
是故乡特有花香?他甚至产生书中「他乡遇故知」的兴奋,但他耳里却传来不期待的语音,问着『夜空真美,你懂看星星麽?』
希望听见熟悉方言的他彻底失望,於是侧身别过头,想让那小娃知难而退。
只是气味越来越近,伴随热流益显芬芳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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