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那时,他分明是看到那个少年眼里的委屈和难过……
既然当年那么做了,就该有承受如今后果的觉悟,如果柳钟意觉得如此了断最好,那么……便遂了他的心意也罢。
温衍有些麻木的想着,将那些衣物整齐的放好。
柳钟意的衣裳几乎都是些黑色劲装,方便夜行或是打斗,温衍收拾到压在柜子最底下的衣裳时却是怔住了,那鲜艳的颜色红得刺目,上面还以金线绣了繁复花纹。
虽然已猜到是什么,却仍是忍不住将那衣裳小心的展开来。细致的丝绸触感划过指尖,上面华美的刺绣寓意喜庆吉祥……只可惜从未实现过。
——果真是那件喜袍。
那衣裳如今看起来已是小了,五年前那人还是个身量未足的少年,身段纤细青涩,如今却大不相同了。
既然已经不能穿了,也不可能再穿第二次的,却为何还要留着?
他回想那天晚上,他们拜堂成亲。他清楚的记得行礼之后自己一直在外边喝酒。既然婚契是假的,自然不会当真入洞房,那晚他甚至没有回房看一看柳钟意,只怕连盖头都是那人自己掀的。
他无法知道柳钟意那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同他走完这一道过场的——是跟喜欢的人,却知道所有一切都是做戏;在喜庆的乐声中拜过天地,却知道红绸另一端的人怀着的甚至是微带恨意的心情;最后也是一个人睡在冰冷却堆满鸳被的床上……可那时那个少年便已经学会隐忍痛苦,从来不哭不闹,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想要亲近他,粘着他不放,而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好似自己也把自己当做一件工具,按照他的要求做戏,不出一点差错。
为什么?
明明应该是痛苦的回忆,为何还要将这物件留下来……
那是表示,仍然没有放下么?
而所有对他的拒绝,都是因为没有再有所期待。
温衍努力稳定着双手将那衣裳叠起,放好,又将其余的零碎物件一起收入箱中,合上盖子后,却没有将它带走,而是空着手出了门。
无论如何,想要再有一次机会,至少得他亲口确认,无论……是什么结局。
温衍从屋中出来,却瞥见一个身影在外面一闪而过,且那人脚步并不轻灵,听得十分清晰,想必是方才便在屋外,只是他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才未察觉:“谁,出来。”
略等了等,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人提着个木制食盒从矮墙后走了出来,行礼道:“庄主。”
“宋叔?”温衍见过几次,认得这人是后厨的掌事,不由得微微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中年人道:“属下……只是恰好经过。”
温衍并未因他的谎言而动怒,仅是淡淡的揭破:“恰好经过,那为何要躲我?”
宋叔不擅说谎,一时答不上来,沉默了半晌,道:“却不知庄主为何来此?属下原本以为,纵是柳公子死了,庄主也不会过问半句。”
温衍没料到竟会被他如此诘问,低了眼帘道:“我与他之间的事并非你想的那样。”
“庄主的事,属下自然无权过问,”宋叔道:“只是方才在门外见到庄主那般行止,似乎并非不在意柳公子,却为何要如此待他?……然而纵是如此,这五年,也未曾见他变过心意……”
温衍虽因他所言而心中难过,却仍是诧异他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他……同你说了什么吗?”
宋叔叹道:“柳公子从未说过,只是每年庄主生辰时,我托丫鬟送去的长寿面都是他亲手做的。这件事他不让我说,就连送都不让我送,他说即便送去了庄主也会倒掉,所以都是我瞒着他的。”
“……什么?”温衍只觉那一字字都似刺在心上,听完之后心口早已血肉模糊,疼得麻木了。
那几碗在莫名其妙时辰送来的长寿面,他确实没有吃过,最初就命人告诉后厨不必再做,但第二年却仍是又送来了,那时虽有些奇怪,但对这样的小事也就没再多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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