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再次望向靛青道袍男子。
这次那靛青道袍男子似有所感,微笑着扭过头来。
周少瑾脸上火辣辣的,忙低下了头,耳边却好像听到道袍男子的轻笑。
她想听明白他到底笑了没有,九臬却颇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并道:“下次好了!下次你来金陵,我一定陪你大醉三天。”
这让周少瑾无暇分辩,脸上的热气经久未散。
“别,别,别!”别云迭声道,“不要说你现在孝期,就是不在孝期,你们顾家的酒宴也是向来不好下喉的。我还不如去鹏举那里蹭饭吃,不说别的,就鹏举养得那个小戏子,声高处如裂云,声低处如细涓,声急处如迸豆,声慢处如残漏……身段唱工无一不佳!”他啧啧地回味道,“你们家那几株百年的老梅树怎样比拟?”
众人一阵大笑。
周少瑾讶然。
姓顾,百年老梅树,家风严谨,字“九臬”,那就应该是金陵城梅花巷顾青鸿的后人了,之后累官至工部侍郎,位列小九卿的顾云鹤顾九臬了。
他是程许的表哥。
不过,看顾九臬的样子,应该不是随着程许胡闹的人,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曲折不成?
周少瑾朝路口望去。
程许正在路口的那棵合抱粗的大榕树下打着转,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潘濯则愣愣地望着这边,呆若木鸡。
周少瑾愕然,又有些不安。
万一要是程许冲过来怎么办?
她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那靛青道袍的男子突然的道:“清风,你去问大爷一声,不在外院待客,在这里做什么?”
打水的小道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把竹筒放在了一旁石墩上,正垂手立在形如枯竹的男子身边。听到吩咐他应声而去。
空气一凝,又很快散去。
在场的人好像都没有看见清风的离去般,继续说着话。
而在远处徘徊的程许听了道童的传话之后,意外地朝这边张望了一眼,竟然什么也没有做,乖乖地拉着潘濯就离开了。
周少瑾松了口气,感激地撇了身边的男子一眼。
周少瑾心中困惑却更深。
这人到底是谁?
男子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微笑着听顾九臬打趣别云:“嫂夫人怎么受得你这孟浪的性子?”
“这你就错了!”别云得意地摇头晃脑地道,“袁家十八子,你嫂嫂却独独挑中了我!你说,你嫂嫂可是那种分不清楚鱼目和珍珠的人?”
众人又是一阵笑。
袁,袁别云吗?
程许的外家就姓袁!
程叙大寿,当朝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袁维昌曾派长子来贺。
袁维昌是袁氏的族叔。
难道这人是袁维昌的长子?
他不是应该在集福堂吗?怎么会在这里喝茶?
给她解围的男子到底是谁?
周少瑾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掐丝珐琅里的粗陶,有些不知所措。
红泥小炉上的水却咕噜噜地冒起了热气。
她忙收敛了心绪,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炉火。
朱鹏举道:“子川,万童就要来镇守金陵,你准备怎么办?”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靛青道袍男子身上。
原来他字“子川”啊!
周少瑾看着身边的男子。
只见他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用大拇指摩挲着紫砂杯的杯口笑道:“我,我有什么主意?我不过是个商贾罢了,自然是他怎么说,我怎么做了?”
“子川,你说这话有意思吗?”朱鹏举不悦地皱眉道,“我来讨你个主意,你却避而不谈,这是好朋友应该有的立场吗?”然后抱怨道,“我发现你这些年越发的古怪起来,不娶亲不纳妾,也不章台楚馆飞鹰走马,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少瑾情不自禁地支了耳朵听。
“我啊……”子川笑道,声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呗?你们以为我能干什么?”
袁别云听着和顾九臬就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正色地道:“子川,我听世鸣说,上九日大相国寺的第一柱香是你烧的……”
周少瑾心里“咯噔”一声。
佛教修来世,道教修今生。今生福禄双全的人少,所以修来世的多,信佛的人也多。
只是袁别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子川“扑哧”一声笑打断了。他揶揄地道:“你不知道吗?今年龙虎山的第一柱香,也是我烧的!”
袁别云语塞。
顾九臬道:“怎么外面都在传你要把程家的盐引转卖给杜鑫同?泽老知道吗?”
程叙别号“春泽居士”,外人常尊他为“泽老”。
“你都知道了,他还能不知道?”子川笑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子川。”袁别云不由抚额,道,“我们都很担心你,要不然我也不会从京城赶过来了。泽老虽然面子大,但还不至于让我亲自跑一趟。你若是和我们这些老朋友都打太极,那就当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在金陵城里好吃好喝几天,屁股一拍,各自回家好了。”他说到最后,已是横眉怒目,面红如赤。
“我说你们今天怎么到得这么齐呢?”子川笑道,“敢情早就合计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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